77 ☆、酒醉亂事起(1)

☆、酒醉亂事起 (1)

自那日烨煜在朝上龍威發作之後,整座京城都傳遍了,皇上為了一個平常女子奪了皇後的封號,甚至追封那女子為皇後,各路傳言在大街小巷裏競相傳走,人們議論紛紛,竟成為茶餘飯後的閑談話題。

滿朝文武百官都顯得極其不滿,且不說皇上一意孤行追封步婉清為皇後,只為了區區一個女子,這已經兩天沒有上過早朝。

那日退朝之後,烨煜直接去了步婉清生前住的清寧宮,除了萬德全,不許任何人跟着。

清寧宮中擺設都按照那人離宮時的樣子,甚至香爐裏還有沒有用完的香。

仿佛,那香再點上,清寧宮的主子就會再走進屋來。

混混沌沌,醒醉之間,不過兩日的時間,烨煜的氣色一下子變了很多,兩日他幾乎沒有合過眼楮,一壺一壺的喝着濃酒,若是醉了,就接着酒勁睡過去,倘若是醒了,就接着再喝。

萬德全在一邊看着,勸了快要百次都毫無效果,只得聽從烨煜滿口酒氣的怒斥着吩咐再拿酒來,烈酒濃香,穿腸而過,從不這般醉過的烨煜如同一個毫無顧忌的孩子,發洩着內心的不滿。

冷厲的雙眸中已經布滿了血絲,烨煜一手拿着酒壺一手撐着桌子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甩開萬德全上來要扶的手,一面灌着酒,一面笑着問道︰

“以為朕醉了嗎?……朕沒有……朕哪裏醉了!”

萬德全緊皺着眉頭,趕忙上前扶着已經快站不住的烨煜,先扶着他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濃茶遞了過去,躬身說道︰

“皇上……皇上別再喝了,小心龍體啊……先喝杯茶醒醒酒吧……”

大手一把将那茶杯奪了過來,猛地摔在地上,茶杯應聲碎裂,聲響尖銳刺耳,萬德全連忙跪下請罪。

又猛喝一口壺中的濃酒,連着也将酒壺仍在地下,嗤笑一聲道︰

“你道朕醉了?……朕沒有!朕!也想醉……醉了!就不用再想……朕的婉清……再不會回來了!任由什麽良妃什麽珍妃……朕心中明白,她們不過是家族的棋子!棋子……讨好朕,奪朕歡心……哪一個!哪一個!是關切朕的……”

萬德全一面聽着,心中自然心疼烨煜,輔佐他這些年,他從沒有見過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曾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外,如今這般情景,他雖無家室,可人心皆同,他自然也能體諒。

“皇上……皇上不要再喝了,萬要注意龍體啊!”

烨煜哪裏會聽,抓過桌上的另一壺酒,猛地往下灌,烈酒帶着濃稠的酒味,整座清寧宮裏全是一片酒味。

萬德全擔心的不行,想叫在外面守着的太醫進來看,可烨煜斬釘截鐵的叫了滾出去,可再這樣喝下去,他的身體怎麽受得了。

果然,猛喝了兩天的酒,幾乎沒怎麽休息也沒有吃過什麽東西的烨煜,胃中一片翻滾,接着猛地吐了出來。

嘔吐物中,竟然帶着血絲。

萬德全一下子腿都軟了,再不顧烨煜阻撓,趕忙招呼了太醫進來,皇上的龍體若出現差池,這樣的罪過,任由他萬德全有十顆腦袋也擔待不起。

幾個人扶着已經醉了的烨煜躺在床上,太醫手忙腳亂的仔細看了,趕忙下了藥命人去煎藥。

“都滾出去!”

床上的烨煜猛地翻身而起,怒目圓瞪,指着在一旁忙碌着的太醫,目光兇狠,嗓音沙啞低沉卻極為有利。

萬德全一聽趕忙先招呼了太醫走出去,一面小心的端了藥碗來叮囑烨煜先喝藥,這會兒烨煜的臉色異常難看,蒼白無血色,滿臉都是疲憊。

大手一揮,藥碗随即翻倒在地,烨煜踉跄着走向桌邊,拿起酒壺來就又要再喝。

萬德全背後一陣陣冷汗直冒,卻無力施展,只能眼看着。

太後已逝,皇後被貶,宮中再無能牽制皇帝的人,他不過只是個奴才,主子非要喝,他能做的也只有極力勸阻而已,見慣了大場面一向定力有度的萬德全也慌了手腳,只跪下身來一個勁的求着烨煜不要再喝了。

烈酒順着喉嚨進入身體,灼燒着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快要被點燃一般讓烨煜渾身難受,滿屋子都是步婉清出宮前的樣子,分毫沒有變,朦胧之中,他甚至能記得起自己曾經與那女子在這屋中的點點滴滴。

“萬德全,你瞧……那支玉如意,是朕特意賞給婉清的……南國進獻這樣通透的如意,一共兩支,朕自己留了一支,連太後……都沒有送過去,另一只放在這清寧宮中,可是你瞧,她卻毫不稀罕。”

冷冷的笑過,多半是自嘲或是無奈,猛喝一口壺中的酒,又指着床榻之上的被褥道︰

“再瞧這個,上好的錦緞,朕命最好的繡娘一針一線的縫制龍鳳呈祥……朕為龍,朕願她為鳳,與朕左右,可是……她還是不稀罕。”

一面環視着整座屋子,烨煜一面仰天大笑不止,過多的酒水讓他渾身不舒服,似有烈火在體內灼燒一般疼痛,眼中又見着那面梳妝臺前擺放的整齊的首飾盒子,烨煜朦胧的眼中全是過往歲月裏,那個美好的女子與自己的點點。

“這個珊瑚步搖,婉清最喜歡戴,還有這個……這個……她向來都喜歡的,可一件都沒有帶走,她離宮前,對朕!是失望透了吧?她是不是恨透了朕……?”

烨煜說着話,越來越激動,酒壺猛地高舉而起,順勢落地,摔得粉碎,大手随即又一揮,将桌上的首飾全部掃落在地,幾根玉镯應聲就碎了。

“皇上莫要再思念娘娘……人已經去了,皇上……皇上……龍體要緊啊……”

萬德全說的真切,一把年紀的老人了,哪裏見得皇帝這般不顧自己的身體,說着話的時候已經老淚縱橫。

可這時候,在那首飾盒後面的暗格裏,一樣東西引起了烨煜的注意,他皺了皺眉頭伸過手去把那東西拿了出來。

一方手帕,繡着秋海棠。

這帕子顯得眼生,仔細看着也是新的,沒怎麽用過,手帕是最好的料子,只這海棠的紋樣繡工,就實不多見。

“這個帕子?可是婉清的……?”

烨煜冷聲問着,萬德全擦了擦淚,擡頭看了一眼,又仔細的想了想,才說道︰

“回皇上……這帕子是那日各家小主的母家來宮裏的時候,娘娘的母家妹妹帶進來的,娘娘當時還給奴才看了,當時一直高興的很。”

褐色瞳孔深處翻滾一層冷霜,烨煜鎮靜了好一會兒,拿着那帕子在手裏仔細看了看,混沌之間,他那顆掉入萬丈深淵裏的心,卻突然渾的顫了一下,激的他一下子平靜下來。

“母家……妹妹?”

烨煜說的聲音很小,萬德全沒有聽到,只還是低着頭跪在地上。

褐色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明亮,已經醉了的眼楮模糊中怔了一下,他皺了皺眉,仔細思量着萬德全的話,那雙褐色的眼眸深處已經開始在窺伺,一種欲望慢慢發芽盤上心頭。

阖上眼眸,讓這一切在本混沌的腦中仔細過濾着。

轉瞬之間,很多事情已經偏離了它該有的軌道,按照不同的方向繼續向前,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這個本事,可對那人來講卻易如反掌。洋洋灑灑的開口,淡淡一句︰

“帶她來。”

萬德全一怔,沒有聽懂,擡起頭來問着,烨煜冷冷的一笑,将那方帕子握在手中,冷目直對萬德全的瞳孔,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壓迫下來︰

“帶她來!”

直到看見烨煜眼中那抹亮光,萬德全才反應過來,背後一陣發冷,甚至開始後悔剛才只應該随意的編一個什麽小主便是,哪裏要提起什麽母家妹妹。這些年跟着烨煜,他的心萬德全還是了解一些,只是……

見萬德全還跪在原地一動不動,烨煜極不耐煩的怒斥道︰

“你要抗旨不尊?”

趕忙磕頭下去,驚慌之下,萬德全小心的提醒道︰

“皇上……步姑娘那日小産至今,只怕身子還沒有恢複……聽聞一直在硯臺山修養着,奴才這時候去,只怕……柘王爺,不肯放人吧……”

惱怒接着酒勁一下子竄起,冷目之中毫不留情面,低沉道︰

“朕再說一遍!帶她來!”

他想盡了一切的辦法,讓自己盡快從那人的離開中解脫出來,寵幸別的妃子、喝的酩酊大醉或是不眠不休,可都毫無辦法,烨煜很清楚的知道,他不僅要為了步婉清活着,他還有一脈江山。

他累極了,再無力多想旁的,他要用盡辦法,讓自己平靜讓自己舒然,不再那樣思念,不再頹廢置頂。

更何況,朕是皇帝!這天下都應該是朕的!

……………………………………………………………………………

北風狠狠的刮過,山上本就高處不勝寒,這幾天卻越加的寒冷,藏枭今天一早就跟鬼瘋子下山去了,臨走的時候囑咐黃爺好生伺候着,這會兒黃爺在廚房裏炖着湯,步非煙在躺椅上看着書,偶爾撿一顆碟子裏的蜜餞吃了,身子雖然還沒有養好,可氣色已經見了紅潤。

不一會兒卻聽見屋外有不少人的腳步聲,不過眨眼的功夫,約有二十幾個衣着黑色的人就奪門闖了進來,黃爺見了大感不好,順手拿了把菜刀過來,可刀還沒有揚起,卻已被其中一人一腳踢翻在地。

來人用力兇狠,卻不要人性命,黃爺被打倒在地,口中已有血流了出來,他心中大感不好,剛要叫着莊內其他的兄弟們,可随即又是橫着一腳飛來,口中鮮血猛地飛奔而出,再說不出話。

步非煙只叫眼前這一幕吓得不輕,她掙紮着要起身來可身上卻無半絲力氣,抽動着小腹都隐隐的發痛。

門口走進來一人,步非煙擡頭看過去,見那人躬身走了過來道︰

“姑娘受驚,奴才給步姑娘請安了。”

這會兒萬德全的到訪着實讓步非煙摸不着頭腦,又連着那二十幾個人一同前來,到底是要做什麽。

“公公這是什麽意思?”

萬德全自顧的起了身,也一臉愁容的淡淡回話︰

“皇上請姑娘進宮。”

皇上?

步非煙一時完全不清楚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卻見黃爺掙紮着非要起來去拿一邊的菜刀,卻又被那黑衣服的人鎖着喉嚨猛地推倒在地。

剛才還與自己談笑風生,這會兒卻已經滿嘴是血,話都說不清楚。

“不要再動他!”

步非煙惱怒的斥責,猛地起了身來走到黃爺身邊,将他口中的血一點點擦去,小腹中傳來微微的疼痛,她吃痛的嗯了一聲。

萬德全躬身一點頭道︰

“姑娘莫要驚怕,奴才怕手底下的人沒輕沒重,傷了姑娘,才一同過來接姑娘……這會兒馬車已經在外面了,姑娘請吧。”

雖不知烨煜這時候要自己入宮到底所謂何事,可眼見這般步非煙心中不免忐忑,藏枭今日只說下山有事,不到晌午就會回來,可現在天都快要黑了,也不見人影,萬德全這會兒卻帶着人來,其中不會只是巧合而已吧。

披了件衣裳,又拿了一個暖手爐揣在懷裏,萬德全上前扶着,和步非煙一同下了山。

北風呼嘯而過,轎中倒是用了心思,綿軟厚實的被子還用爐子仔細的捂熱了,萬德全拉着步非煙上了馬車,囑咐趕車的人慢一些。

一直到了乾清宮門口,萬德全扶着步非煙下了馬車,已然傍晚的時候,天有些暗了,北風還是不知疲倦的呼嘯而過,萬德全卻猛地跪下身來,不由步非煙反應,一個頭已經磕在地上。

“奴才無能,只能用這種下作的辦法叫姑娘進宮來……只是皇上這些日子一直思念着娘娘,兩天沒有上朝,整日裏就是在清寧宮裏喝酒度日,奴才瞧着,實在是……皇上為何叫姑娘來,奴才也不知道,只……委屈了姑娘,定要好生勸皇上,萬要注意龍體……”

萬德全說的真切,一大把年紀的老人了跪在地上,鄭重的磕了頭,這一路上,想着黃爺被那黑衣男子打成那般模樣,步非煙心裏本很是惱怒,可這會兒聽了萬德全這樣說道,也終是軟下心來。

伸手扶了萬德全平了身,她只淡淡說着會盡力勸一勸。

推開門去,一片冷寂,空寂的乾清宮中沒有一個人在旁伺候着,沒有一絲聲音可尋,就連一直不斷的焚香,這會兒也淡去了味道。

步非煙手心冒了汗,心中不免忐忑的小步子向前走着,她不知道皇上叫自己來的目的是為何,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再往前走着還是昏暗的一片,只有幾個大的火爐子裏木炭熊熊的燃燒着,偶爾能聽得見?甑南焐2椒茄套笥銥戳絲矗 膊患慶系納碛埃 洞蟺幕使 Φ钪 诳盞吹吹模 揮興蝗斯鋁檩愕惱駒谠 兀 茉饩駁娜萌瞬揮傻姆 br />

突然有腳步聲由遠而近,步伐很快,步非煙剛聽到聲音卻叫身後的力氣一下子拽進懷裏,不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那力量狠狠的裹緊在懷中,撲鼻而來的濃濃酒氣以及那人黯啞的聲音在耳邊急切道︰

“婉清……不要再離朕而去了!”

幾乎是語音剛落,全身心的排斥強力的反抗着,一種不寒而栗的寒冷從身體裏面翻滾而出,猛地掙開身後人的懷中,步非煙上下打量着烨煜。

紅腫的眼楮裏全是細密的血色,在這樣暗沉的屋子裏看着竟帶着可怕,本就冷峻的臉上毫無半絲溫暖,目光冷冷的盯着自己看。

步非煙下意識的後退,烨煜卻毫無留情一步上前,用力拽着她的胳膊猛地将她又拉進自己懷裏,大手用足了力氣,恨不能生生的掐進肉裏去,步非煙吃痛的低下頭去,卻又聽見那人咬牙切齒︰

“不願靠近朕嗎?你也不怕朕要了你的命!”

烨煜沒有放輕力道,大手狠狠的攥着步非煙的胳膊,因為疼痛,她甚至已經有淚湧上眼角,卻絕對不讓它落下,倔強的眸子毫不退縮直逼那人深褐色的眼底︰

“姐姐屍骨未寒,皇上你這是要做什麽!”

蔑視清冷的一笑,烨煜拉着步非煙的手臂将她猛地拽進懷中,附身下去,冷目相對,譏諷道︰

“你以為你是誰!敢這樣跟朕說話!”

紅色的眼楮帶着醉意,在步非煙的臉上上下打量,倔強反抗的眼楮裏輕易的展現出驚恐,被烨煜看在眼裏,滿是有趣。

大手環上那女子的腰間,又是用力,緊緊的将纖弱的身體貼近自己,任由她無力的掙紮,也毫無效果。

“你長得,倒有些像你姐姐……”

烨煜已經沙啞的嗓音低沉,帶着熱氣一點點的鑽進步非煙的耳中,讓她全身不自在,拼命的反抗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左右掙紮不得,卻換來得寸進尺的靠近,猛地用力,竟一掌打在那人的臉上。

清脆擊響,碩大的乾清宮裏悶的響聲。

步非煙心中一下子涼了,背後泛起一陣冷汗,趕忙跪下請罪︰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民女……”

仰天大笑幾聲,卻陰冷的可怕,烨煜低了身子下去,勾了一根指頭将她的下巴擡起,自上而下的将眼中那抹玩味和邪魅如數灌入。

“這點倔強,也同你姐姐一樣!”

嘴角劃開冷笑,烨煜蹲下身來,手指揉捏着步非煙的下巴,上下打量着她,幽冷的開口︰

“朕封你為妃可好?”

莫大的驚詫自步非煙眼中流出,她不知所謂的盯着烨煜看了很久,甚至連那人的指尖滑過臉頰的時候都沒有感覺到,緊皺着眉頭只冷冷的說道︰

“我不是我姐姐……”

烨煜卻毫無在意,輕輕一笑又問道︰

“朕封你為貴妃可好?”

一種說不出的悲痛和恥辱自步非煙的眼角落下,她感受的到小腹中傳來的絞痛,比此更痛心的還有眼前這人的神情。

“那,做朕的皇後?”

步非煙緊閉了眼楮,不知是身上的疼痛或是剛才的驚恐,有涼涼的淚滴下來,她努力的平複着心情,跪在原地小聲回道︰

“我……是藏枭的妻子……”

“藏枭?你還以為他是以前的柘王爺嗎?還以為他是朕的六哥嗎?你以為!太後殡天,三年內不能有紅事,你與他為何能熱鬧的洞房花燭?他親自找朕,從此與此地決絕,再無幹系!就連死,也不入皇陵!他不過普通,朕随時可以要他死!”

烨煜惱怒的咆哮,一把将跪在地上的步非煙攬進懷中,近距離的看着她失魂落魄的眼楮裏滿是疲累。

聲音湊近女子的耳邊,低沉黯啞帶着語氣間的熱氣︰

“你以為,他今日為何遲遲不歸?你以為他還會活着回去嗎?”

像是被刺穿一般,一時讓人再說不出話來,只悶悶的堵在胸口快要将人活活的憋死!腦子裏一片空白,混沌之間步非煙轉頭看着那雙褐色的深眸裏那并非随意言說的坦然,恐懼一下子湧上心頭。

避開那雙駭人的目光,或是逃避或是不敢,步非煙卻覺得腳下一軟,再用不上力氣站起來。

烨煜冷冷的笑過,猛地起身将跪在地上的步非煙抱在懷中,大步朝着床榻走了過去,幾乎是将她摔在床上,步非煙只覺得渾身疼痛難忍,小腹也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烨煜攥着步非煙的兩手高高舉過頭頂,将反抗的兩手按在床榻之上,自上而下的對視着那雙滿是恐懼與不安的眼眸,不知是不是酒勁上頭,他甚至覺得身下的人竟是他的婉清。

“放開!”

直到那倔強的反抗聲響起,那一絲模糊才一下子清醒過來,身下的人毫無避諱,極力的反抗着,手腕都已經發了紅,烨煜眼瞧着有些心疼,便稍微松了手,可那人一下子抽回手去,接着卻猛地打在烨煜的胸膛上。

與剛才那一巴掌不同,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被惹惱了,小女子全然不顧自己是皇上,竟肆無忌憚的打在自己身上,烨煜也不躲,就由着她打,由着她猛烈的在自己身下掙紮,幽冷的目光極有興趣的看着,也不管身上着實有地方叫她打痛,甚至故意的松開她一些,叫她更有力的回擊。

她身上哪裏有那麽多力氣,不過反抗了一會兒,臉上就見了汗珠下來,臉色也一下子蒼白起來,無力的躺在床上,半睜着眼楮大口的喘着粗氣。

小腹下卻驟然縮緊,一陣強有力的疼痛席卷而來,刺激着她全身上下每一處都痛的難受,吃痛的低吼一聲,眼中的淚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身子彎了起來,渾身都疼痛難忍。

她強忍着絕不求他,可腹中疼痛快要奪走她的命去,死死的咬着嘴唇,不過一會兒的時間竟在口中嘗到一絲血腥,腹痛不止,反而更加難忍,渾身都發着抖,再沒有力氣說一句話。

烨煜叫這眼前的一幕有些吓到,剛才還那樣生龍活虎的,這會兒竟然連眼楮都快要睜不開,見她臉上竟蒼白的不像話,烨煜一下子有些清醒過來,才想起來那日她小産至今不過七八天的時間。

步非煙越來越虛弱,咿咿呀呀的說這些什麽,烨煜想要仔細的聽卻已經見那人在床榻之上昏了過去,除了還有微弱的鼻息,渾身都是冷汗的步非煙再不動一下。

烨煜一下子慌了神,将她的手捧在自己手中來回的揉搓,眼中全是後悔和疼惜,叫了幾聲她的名字一直沒有回答,這會兒才想起來要傳太醫。

“萬德全!萬德全!傳太醫!”

回過神來看着床榻之上昏死過去的步非煙,他感到一絲無力,仿佛是再一次,老天要将他身邊的人帶走,将他心中溫暖的部分帶走。

褐色的眼眸深處不被人發現的,全是恐懼和不安,烨煜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來換,換她平安無事。

“非煙……你不要再離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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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烨煜在朝上龍威發作之後,整座京城都傳遍了,皇上為了一個平常女子奪了皇後的封號,甚至追封那女子為皇後,各路傳言在大街小巷裏競相傳走,人們議論紛紛,竟成為茶餘飯後的閑談話題。

滿朝文武百官都顯得極其不滿,且不說皇上一意孤行追封步婉清為皇後,只為了區區一個女子,這已經兩天沒有上過早朝。

那日退朝之後,烨煜直接去了步婉清生前住的清寧宮,除了萬德全,不許任何人跟着。

清寧宮中擺設都按照那人離宮時的樣子,甚至香爐裏還有沒有用完的香。

仿佛,那香再點上,清寧宮的主子就會再走進屋來。

混混沌沌,醒醉之間,不過兩日的時間,烨煜的氣色一下子變了很多,兩日他幾乎沒有合過眼楮,一壺一壺的喝着濃酒,若是醉了,就接着酒勁睡過去,倘若是醒了,就接着再喝。

萬德全在一邊看着,勸了快要百次都毫無效果,只得聽從烨煜滿口酒氣的怒斥着吩咐再拿酒來,烈酒濃香,穿腸而過,從不這般醉過的烨煜如同一個毫無顧忌的孩子,發洩着內心的不滿。

冷厲的雙眸中已經布滿了血絲,烨煜一手拿着酒壺一手撐着桌子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甩開萬德全上來要扶的手,一面灌着酒,一面笑着問道︰

“以為朕醉了嗎?……朕沒有……朕哪裏醉了!”

萬德全緊皺着眉頭,趕忙上前扶着已經快站不住的烨煜,先扶着他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濃茶遞了過去,躬身說道︰

“皇上……皇上別再喝了,小心龍體啊……先喝杯茶醒醒酒吧……”

大手一把将那茶杯奪了過來,猛地摔在地上,茶杯應聲碎裂,聲響尖銳刺耳,萬德全連忙跪下請罪。

又猛喝一口壺中的濃酒,連着也将酒壺仍在地下,嗤笑一聲道︰

“你道朕醉了?……朕沒有!朕!也想醉……醉了!就不用再想……朕的婉清……再不會回來了!任由什麽良妃什麽珍妃……朕心中明白,她們不過是家族的棋子!棋子……讨好朕,奪朕歡心……哪一個!哪一個!是關切朕的……”

萬德全一面聽着,心中自然心疼烨煜,輔佐他這些年,他從沒有見過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曾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外,如今這般情景,他雖無家室,可人心皆同,他自然也能體諒。

“皇上……皇上不要再喝了,萬要注意龍體啊!”

烨煜哪裏會聽,抓過桌上的另一壺酒,猛地往下灌,烈酒帶着濃稠的酒味,整座清寧宮裏全是一片酒味。

萬德全擔心的不行,想叫在外面守着的太醫進來看,可烨煜斬釘截鐵的叫了滾出去,可再這樣喝下去,他的身體怎麽受得了。

果然,猛喝了兩天的酒,幾乎沒怎麽休息也沒有吃過什麽東西的烨煜,胃中一片翻滾,接着猛地吐了出來。

嘔吐物中,竟然帶着血絲。

萬德全一下子腿都軟了,再不顧烨煜阻撓,趕忙招呼了太醫進來,皇上的龍體若出現差池,這樣的罪過,任由他萬德全有十顆腦袋也擔待不起。

幾個人扶着已經醉了的烨煜躺在床上,太醫手忙腳亂的仔細看了,趕忙下了藥命人去煎藥。

“都滾出去!”

床上的烨煜猛地翻身而起,怒目圓瞪,指着在一旁忙碌着的太醫,目光兇狠,嗓音沙啞低沉卻極為有利。

萬德全一聽趕忙先招呼了太醫走出去,一面小心的端了藥碗來叮囑烨煜先喝藥,這會兒烨煜的臉色異常難看,蒼白無血色,滿臉都是疲憊。

大手一揮,藥碗随即翻倒在地,烨煜踉跄着走向桌邊,拿起酒壺來就又要再喝。

萬德全背後一陣陣冷汗直冒,卻無力施展,只能眼看着。

太後已逝,皇後被貶,宮中再無能牽制皇帝的人,他不過只是個奴才,主子非要喝,他能做的也只有極力勸阻而已,見慣了大場面一向定力有度的萬德全也慌了手腳,只跪下身來一個勁的求着烨煜不要再喝了。

烈酒順着喉嚨進入身體,灼燒着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快要被點燃一般讓烨煜渾身難受,滿屋子都是步婉清出宮前的樣子,分毫沒有變,朦胧之中,他甚至能記得起自己曾經與那女子在這屋中的點點滴滴。

“萬德全,你瞧……那支玉如意,是朕特意賞給婉清的……南國進獻這樣通透的如意,一共兩支,朕自己留了一支,連太後……都沒有送過去,另一只放在這清寧宮中,可是你瞧,她卻毫不稀罕。”

冷冷的笑過,多半是自嘲或是無奈,猛喝一口壺中的酒,又指着床榻之上的被褥道︰

“再瞧這個,上好的錦緞,朕命最好的繡娘一針一線的縫制龍鳳呈祥……朕為龍,朕願她為鳳,與朕左右,可是……她還是不稀罕。”

一面環視着整座屋子,烨煜一面仰天大笑不止,過多的酒水讓他渾身不舒服,似有烈火在體內灼燒一般疼痛,眼中又見着那面梳妝臺前擺放的整齊的首飾盒子,烨煜朦胧的眼中全是過往歲月裏,那個美好的女子與自己的點點。

“這個珊瑚步搖,婉清最喜歡戴,還有這個……這個……她向來都喜歡的,可一件都沒有帶走,她離宮前,對朕!是失望透了吧?她是不是恨透了朕……?”

烨煜說着話,越來越激動,酒壺猛地高舉而起,順勢落地,摔得粉碎,大手随即又一揮,将桌上的首飾全部掃落在地,幾根玉镯應聲就碎了。

“皇上莫要再思念娘娘……人已經去了,皇上……皇上……龍體要緊啊……”

萬德全說的真切,一把年紀的老人了,哪裏見得皇帝這般不顧自己的身體,說着話的時候已經老淚縱橫。

可這時候,在那首飾盒後面的暗格裏,一樣東西引起了烨煜的注意,他皺了皺眉頭伸過手去把那東西拿了出來。

一方手帕,繡着秋海棠。

這帕子顯得眼生,仔細看着也是新的,沒怎麽用過,手帕是最好的料子,只這海棠的紋樣繡工,就實不多見。

“這個帕子?可是婉清的……?”

烨煜冷聲問着,萬德全擦了擦淚,擡頭看了一眼,又仔細的想了想,才說道︰

“回皇上……這帕子是那日各家小主的母家來宮裏的時候,娘娘的母家妹妹帶進來的,娘娘當時還給奴才看了,當時一直高興的很。”

褐色瞳孔深處翻滾一層冷霜,烨煜鎮靜了好一會兒,拿着那帕子在手裏仔細看了看,混沌之間,他那顆掉入萬丈深淵裏的心,卻突然渾的顫了一下,激的他一下子平靜下來。

“母家……妹妹?”

烨煜說的聲音很小,萬德全沒有聽到,只還是低着頭跪在地上。

褐色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明亮,已經醉了的眼楮模糊中怔了一下,他皺了皺眉,仔細思量着萬德全的話,那雙褐色的眼眸深處已經開始在窺伺,一種欲望慢慢發芽盤上心頭。

阖上眼眸,讓這一切在本混沌的腦中仔細過濾着。

轉瞬之間,很多事情已經偏離了它該有的軌道,按照不同的方向繼續向前,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這個本事,可對那人來講卻易如反掌。洋洋灑灑的開口,淡淡一句︰

“帶她來。”

萬德全一怔,沒有聽懂,擡起頭來問着,烨煜冷冷的一笑,将那方帕子握在手中,冷目直對萬德全的瞳孔,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壓迫下來︰

“帶她來!”

直到看見烨煜眼中那抹亮光,萬德全才反應過來,背後一陣發冷,甚至開始後悔剛才只應該随意的編一個什麽小主便是,哪裏要提起什麽母家妹妹。這些年跟着烨煜,他的心萬德全還是了解一些,只是……

見萬德全還跪在原地一動不動,烨煜極不耐煩的怒斥道︰

“你要抗旨不尊?”

趕忙磕頭下去,驚慌之下,萬德全小心的提醒道︰

“皇上……步姑娘那日小産至今,只怕身子還沒有恢複……聽聞一直在硯臺山修養着,奴才這時候去,只怕……柘王爺,不肯放人吧……”

惱怒接着酒勁一下子竄起,冷目之中毫不留情面,低沉道︰

“朕再說一遍!帶她來!”

他想盡了一切的辦法,讓自己盡快從那人的離開中解脫出來,寵幸別的妃子、喝的酩酊大醉或是不眠不休,可都毫無辦法,烨煜很清楚的知道,他不僅要為了步婉清活着,他還有一脈江山。

他累極了,再無力多想旁的,他要用盡辦法,讓自己平靜讓自己舒然,不再那樣思念,不再頹廢置頂。

更何況,朕是皇帝!這天下都應該是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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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狠狠的刮過,山上本就高處不勝寒,這幾天卻越加的寒冷,藏枭今天一早就跟鬼瘋子下山去了,臨走的時候囑咐黃爺好生伺候着,這會兒黃爺在廚房裏炖着湯,步非煙在躺椅上看着書,偶爾撿一顆碟子裏的蜜餞吃了,身子雖然還沒有養好,可氣色已經見了紅潤。

不一會兒卻聽見屋外有不少人的腳步聲,不過眨眼的功夫,約有二十幾個衣着黑色的人就奪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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