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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蘭督伊致洛基,第五封信》
洛基,
雖然沙漏目前是綠色的,但我並未看漏,它某段時間之內呈現橘紅色。
你受傷了,並且恢復了,感謝你天生過於強悍的恢復力。
你現在是否感到略為混亂?我認為不需深究過去三十幾次的諸神黃昏,那不是你。
若你要反駁,說之前那三十多個洛基與你的個性與想法並無太大差異,那麼你便犯下一個顯而易見的初級錯誤。那些洛基沒有一個會試圖修正其錯誤行為的伴侶,而你擁有。
當發現過去一切都只是命運的謊言以後,你想如何做?
瑟蘭督伊
該如何回信給他的精靈呢?洛基不著邊際地想著。
索爾發現命運掛毯上面的內容後的憤怒是致命的。雖然索爾不過是被諾倫女王利用來殺死魔雷基。即便沒有這次,也會有下一場戰爭,這有什麼好生氣?畢竟阿薩神族是個會以任何藉口來挑起戰爭的種族。
是的,魔雷基只是想打破自己的命運,就像過去所有發現真相的人一樣掙紮、企圖摧毀命運的織機、終結生生死死的循環。
我想怎麼做?
我會採取溫和一些的方法,也許殺光諾倫一族,並且打碎那臺編織命運的紡車、拍拍手上的灰塵回到你身邊。
可惜現在並不是寫信的好時機。他應該要解釋一下為何索爾是個蠢蛋。
瑟蘭督伊會原諒他又忍不住羞辱索爾智商的行為的,一定會。因為索爾真的是個蠢蛋,為什麼發現真相的第一件事情是去質問諾倫女王?
該毀的毀該滅的滅、該殺的殺,一切就能快速解決,何樂不為?對話毫無益處。中土精靈就完全不與邪惡生物對話,看到就殺,多麼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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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想到了一個開頭。
也許回信這樣寫吧:
我金髮的精靈,索爾這個白癡他在與諾倫女王爭執時,殺死了諾倫女王以及諾倫三女神,她們是命運的奴隸,我並不為此可惜。
但我仍想感嘆,索爾是個蠢蛋。別糾正我言詞過於粗俗,他真的是。
他打斷了世界樹。神力無邊的雷霆之神,呵。
我無法拯救世界樹。集合九界所有魔法師的力量都不行。
世界樹收回所有它給予的,九界將要終結。諸神黃昏也要結束了,但我認為這種把整個世界都毀滅只為了終止某個無限迴圈的舉動……
混蛋,你有問過其他人想不想和你一起死嗎!
還在草擬的回信就這麼被洛基內心的怒罵打斷。
他看向四周,這也許是一生一次的景象了。
世界樹正在崩毀。
就在諸神的眼前,佔滿整個視界。它發出的光芒如此明亮美麗,並且炎熱。
諸神身處虛空、四周盡是極盡璀璨的星屑塵埃,像是藍紫色的火焰,緩緩漫開擴散。
世界樹落下的每一段枝葉都化為點點星光、化為綁縛諸神手腳的無形之鍊,光芒穿透諸神的身體,告訴他們,諸神屬於這個正在緩緩崩解的世界。
隨之生、隨之滅,親眼見證。
洛基腦海裡閃過許久前──那真的是相當久以前──格羅芬德爾的預言。
古老的哀求如同林間枯葉……
他只希望我早點回去,我卻連這點都做不到。
洛基最後一次試圖從體內抽取魔力。
一點點,再多一點點,只要能足夠讓他回到瑟蘭督伊身邊。
所有魔力都消失了。過去的、現在的,世界樹收回了一切。
自行星中噴湧而出的火焰、黑色的岩石、有機物與無機物的屍骸飄散,旋轉,被看不見的力量牽引聚集到世界樹身邊,被死亡與虛無淹沒。
啊,我也還沒有回綠葉的信,洛基想。
那麼開頭就這麼寫吧:
我心愛的金髮精靈們──
※
那個小小的沙漏,碎了。
就像時不時會製造出動靜吸引瑟蘭督伊注意的洛基一樣,原本在半空中安安靜靜飄動、偶爾翻幾個轉的沙漏,毫無預兆底碎了。
只剩下地面上一灘灑開的細沙。
沙漏自綠轉紅,透出血一樣的顏色終至碎裂於精靈眼裡也不過轉瞬之事,爾後化為細沙落地。
瑟蘭督伊在這個瞬間不曾想起身為國王的職責。
他幾乎沒有思考地翻出許久以前的訂婚戒指,那上頭附有前往阿斯嘉的空間魔法,他記得這個。
他不該離開──他是國王──瑟蘭督伊沒有在此時想起他的責任與義務、也沒有想起什麼是他不得不去支撐與保護的事物,但那枚依舊光彩燦爛的戒指被握在掌心,沒有絲毫動靜。
魔力仍在,卻失卻該前往的方向;又或者,魔力的主人不希望他前往。
瑟蘭督伊不知道為什麼或自己該為了什麼。
他頹然坐在床沿,默然看著地面那些細小的塵埃。
將沙漏化為碎末的爆炸甚至沒有半滴水滴噴濺沾濕他的衣角。就好像一陣風吹過之後,這些東西就會消失在風中。
丁點不留。
他坐了很久。
從日落到夜幕籠罩。
直到小王子推開國王寢室的門,為室內裡燃起燈火。瑟蘭督伊從沒發現那柔和的琥珀燈光竟是如此刺眼。
「爹地……」小王子朝坐在床沿許久、動也不動的父親跑去。
他撲上父親膝頭仰頭張望毫無反應的父親,過了許久才如往常般被抱起、安穩坐在父親腿上。
「爹地?哪裡痛痛?」小王子很緊張。他只有痛痛才會哭,父親一定是哪裡受傷了。
他伸出手摸摸父親的臉,不知該如何是好。小王子很不安,「爹地受傷了嗎?我找加裏安來……」
他扭扭身體,想跳下父親膝頭,卻被輕輕按了回去。
「只是沾到露水。」瑟蘭督伊抱住他的孩子開口,聲音低微。
小王子愣愣地窩在父親懷裡,點點頭,張開的小手被父親放入一輪銀色的指環。他想告訴父親,自己的手沾到了父親臉上的露水,戒指也被他的手沾濕了。
不知怎麼的,小王子握住戒指。
他覺得那不是露水。
可是他不敢說。
他只知道父親抱著他,用他還聽不出的壓抑與顫抖的嗓音說:
「國王沒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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