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十

“柏經理……”

“不用多說，這場面，一目了然。”

看着金毛完全不考慮自己龐大的體型，試圖整個狗塞進常鴻遠懷裏的行為。

那些走在平地上也會被絆倒的小意外，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雖然又是一個能自行凝聚實體的鬼魂，但柏安覺得，這個可愛熱情的毛絨絨，絕對不是像張寧那樣，因為作惡多端獲得了能力。

“是新推出的寵物型電子鬼……狗？不對啊，迷宮裏的鬼，我記得是沒有實體，可以穿牆的，這是技術升級了？”

圍觀的游客已經開始議論紛紛，木安上前一步，抓住了金毛頸間的項圈。

“先回辦公室吧。”

常鴻遠實在崩潰的太嚴重，章情感覺待會兒可能需要自己從旁輔助溝通，就一起跟了上去。

柏安被認出來之後，以技術還在實驗中，推出日期以及到底會不會推出，都是待定狀态，回複了大家的詢問。

小狗可太受歡迎了，想要追根究底的游客，比推出鬼員工那會兒多了不少。柏安費了好一番功夫，才順利脫身。

大概因為主人就在身邊，金毛沒怎麽反抗被陌生人牽着這件事。

樂呵呵的跟着四個人，只是走着走着就要在常鴻遠腳邊穿梭緊貼一下。

“嗚嗚嗚，我的好發財。爸爸沒有早點認出你，真的太過分了！”

這種陰陽相隔的情況，外人也不好勸慰。

于是一路走走停停，為這對不同物種的父子留出了充足的抒情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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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無咎看到小狗鬼魂跑進房間，只是稍微擡了擡眉毛，并未開口。

常鴻遠還在屏蔽旁人的撫摸小狗中，柏安就先跟章情了解了一下基本情況。

“這其實是我第一次見到發財，之前只在鴻遠的手機上看過照片。”

第二次直面鬼魂，卻是這種完全不同于上一次的感人場面，章情表情有些複雜。

“公司裏的人都知道常鴻遠有只小狗，因為他實在是很樂于展示發財的可愛之處。

“發財出事，比張寧跑來公司搗亂要早一個禮拜。常鴻遠當時幫我的時候還說過，發財可看不了這種女孩子被欺負的場面，他得當一個讓小狗驕傲的好主人。”

章情看向暫時止住了眼淚，卻依然沒有分給旁人半點注意力的常鴻遠，“他沒怎麽提過發財離開的事情，只說是生病了。”

“柏經理，張寧的事情，我不會多問。但是發財，能讓他留下來嗎？”

不等柏安回答，常鴻遠聽到這個問題後，總算是從發財失而複得的激動中暫時清醒了過來。

“對不起，我實在太失禮了，都忘了先跟各位打個招呼。我叫常鴻遠，是發財的主人。”

看到章情和柏安坐在一起，他便以為柏安就是游樂場裏能通鬼神的那個高人，抱着發財，坐到了鄰近的椅子上。

“求求您，讓發財留下來陪我吧，我可以捐很多香火錢！發財很乖的，我會像之前一樣，只要出門就好好牽着繩子。”

柏安在心裏嘆了口氣。

雖然範無咎還沒發表任何意見，但她有種直覺，小狗的鬼魂，應該一樣無法長時間滞留人間。

不過這又出現了一個老問題，以前的動物鬼魂都跑哪兒去了？

“抓緊時間說再見吧。”

範無咎突然開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今晚十二點，最後期限。”

“什麽！”“這麽快！”

常鴻遠立刻改換方向，想要懇求範無咎。

“怎麽？你希望它留下來，永遠不要投胎？

“離開游樂場，你就看不到狗了。不去投胎能滞留多久，是沒有固定時間的，你連它是什麽時候魂飛魄散的，都無法判斷。

“當然，它看起來也挺舍不得你的，可能也不在乎還有沒有下輩子。”

範無咎的回答無情又直白，讓常鴻遠直接愣在了原地。

發財似乎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失落，用腦袋蹭着常鴻遠的手心，希望能讓他開心起來。

“發財……是爸爸離不開你啊。”

常鴻遠想起了之前給發財喂食的時候，随口說出的那些玩笑話。

“當當當，爸爸都舍不得吃的牛排，便宜你小子了，不許再咬沙發了啊！”

“最近好多寵物博主錄了生骨肉吃播，咱也試試。別的小狗有的，我們發財也得有。”

……

常鴻遠當然沒有認真計較過，自己對小狗都付出了些什麽。但在心底，确實也認為，是他照顧發財比較多。

“我的好發財。”

把臉埋在小狗背上的常鴻遠，做出了選擇。

“這位……範經理，不知道在發財走之前，我還能做些什麽嗎？讓他下輩子投個好胎。”

常鴻遠眼眶發紅，但忍住了眼淚，不舍的揉搓着小狗的臉頰，“我們發財這麽棒的小狗，下輩子一定要活得長長久久，平平安安。”

得知像普通祭祀一樣，上香就行，常鴻遠便試圖插滿一整個香爐。

“多了也用不上，心誠就好。”

經常給員工們燃香開小竈的柏安，對這個流程已經很熟悉了。

發財雖然十分靈動活潑，但畢竟只是小狗。

重新被主人看到，又抱在一起愉快玩鬧了好一會兒，現在滿心都是歡喜。

看到青煙飄起，還湊上去聳了聳鼻子。

剩餘的相處時間已經進入倒數，常鴻遠一秒鐘都不想浪費。

感覺他們會需要一點私人空間，柏安就帶着一人一狗去了隔壁辦公室。

返回來看到章情，柏安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好像應該跟這位二次見鬼的女士，解釋幾句。

結果卻是對方先開了口。

“柏經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保守秘密的。這次以為朋友身上發生了一樣的事，就提前跟他說了平安符的存在，非常抱歉。”

柏安感覺章情現在的樣子有點眼熟……

是了，跟電影裏那些看到不該看到東西，擔心自己會被消除記憶的角色，簡直一模一樣。

“人命關天，可以理解。”

“謝謝您，以後……如果再有什麽情況，我一定會先聯系您，再做打算。”

柏安有點擔心小狗發財的出現，會讓章情重新陷入鬼魂随時可能出現在附近的緊張狀态。

所以還是稍微透漏了一點相關信息。

“這些事情，不會經常發生的。就算慢了一點，但最終都會去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柏安突然承認了游樂場确實對靈異事件有所了解，章情有些驚訝，很快便反應過來，這是在安慰自己。

“好，我知道了，謝謝您。”

聊了幾句之後，章情就打算告辭了。常鴻遠恢複了平靜，完全可以自己交流，已經不再需要她的幫助。

雖然柏安不像上次那樣，假裝游樂場和靈異事件的結束毫無關系，但章情還是覺得，她應該主動回避一下。

一無所知才是最好的保密方法。

可柏安認為，讓章情再看一次鬼魂離開，更有助于她的情緒穩定，于是出言挽留。

章情一邊擔心聊的多了，将來會不小心把相關信息洩露給別人，一邊又覺得，柏安這是将她納入了朋友範圍，是相信自己的表現。

最終還是無法拒絕，重新坐了下來。

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範無咎的游戲聲剛一停下，柏安便下意識的擡起了頭。

“該出發了。”

到了隔壁，預約歡快的氛圍，讓柏安有些艱難的擡起手，敲了敲敞開的房門。

“是……到時間了？”

常鴻遠的表情又有點無法控制了，深吸一口氣，拉起了發財的牽引繩。

“走吧。”

幾人朝着上次鬼魂們進入地府的那條路走去。柏安突然想起來，範無咎明明說過，人多才會就近開啓地府通路，魂魄少的時候，是由鬼差直接帶下去的。

“給發財專門開一次通道啊？”

範無咎沉默不語。

柏安跟木安碰了碰手臂，“咱們範經理，人美心善！”

調侃了一句，便又陷入安靜。

一無所知的小狗發財，還能快樂的蹭着自己的主人，在場的人類，想到即将到來的告別，心裏都點沉重。

“到了。”

常鴻遠忍不住收緊了繩子，讓還沒反應過來卻感受到拉力的發財哼叫了幾聲。

“抱歉，爸爸吓到你了。”

摸着發財的頭頂，看着這雙充滿信賴的眼睛，常鴻遠忍不住再次哽咽起來。

“好發財，我會永遠記得你的。要是有緣再見，你也努努力，認出我來，好不好？”

終于感受到離別氣氛的發財，有些不安的哼唧起來，不斷的用頭去蹭主人的膝蓋。

已經在柏安的提醒下知道，這套一起火化的項圈牽引繩，會在發財離開之後自動消失。

但常鴻遠還是為小狗解下了所有束縛。

“去吧，當時為了撫平我自己的情緒，讓這套項圈跟你一起離開。現在，去做個自由的小狗吧。”

“汪嗯……”

“下輩子還會變成小動物嗎？你這麽厲害，搞不好會去做人吧。人類雖然煩惱多多，但可以體驗很多你以前想做卻不能做的事，倒也不錯。”

“汪汪汪！”

常鴻遠最後一次親吻發財的頭頂。

“世界上最棒最可愛的小狗，祝你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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