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琅王 他所坐太師椅的把手竟被他生生掰……

王府西院。

姚側妃閉着眼睛歪在貴妃榻上,侍女正給她處理額頭上的傷。

感覺清涼的藥膏塗在額上,頭也不那麽痛了,才有心力與兒子說話:“坤兒,娘不是告訴過你不可再與你父王争吵鬥氣麽,你為何就是不聽?”

趙旭坤正坐在一旁喝茶,聞言讪讪道:“孩兒原也沒想頂撞父王,只是今日心情不好,父王又諸多責難,孩兒一時沖動便......連累娘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孩兒知錯了。”

“娘不委屈,只要你好,娘什麽做不得?”姚側妃睜開眼睛,警醒兒子道:“只是你父王除了是你父親,還是一方藩王,你需得敬重他,不可總是由着性子頂撞他。這回你們爺倆關起門來也就罷了,若在人前,你斷不能再如此了。”

生母的話,趙旭坤向來還聽得進幾分,且這次他自知理虧,便一口答應下來。

姚側妃滿意一笑,又想起兒子剛才提到的那句心情不好,便關心道:“我兒因何心情不暢,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趙旭坤還念着娶謝語岚為妻呢,聽姚側妃發問,幹脆将事情全說了,末了又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為王府将來打算,孩兒正該結一門得力的姻親。這齊國公府送上門來的清平縣主,孩兒實在不願錯過。”

姚側妃聽罷,立時便瞪了兒子一眼:“這麽大的事情,你怎現在才說!”

趙旭坤摸摸鼻子,昨日他一見謝語岚便驚為天人,想着那樣的大美人若不能為他所有,吃進嘴裏的山珍海味都不香了。

這麽個美人兒,他是真想要啊!于是絞盡腦汁終于讓他想出個絕妙的法子來——兩家門當戶對,他娶了她不就行了嗎?于是興沖沖地便跑去見了他父王,費盡唇舌才說動了他派人去提親。

就這麽一日的功夫,他确實沒想起該給姚側妃說一下。

只是他娘對他最好,如今事情陷入僵局,父王靠不住,自己又沒轍,能讨主意的也就只有他親娘了。

果然,姚側妃只是略一思索,便道:“既然娶那清平縣主對王府有這麽大的好處,确實不該輕易放棄。兒啊,只要是于你有利的,便是再難,娘也要為你試一試的。”

她揮退侍女坐起身來,朝趙旭坤招招手:“娘給你舅父寫封信,我兒附耳過來——”

淮城,通裕當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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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一間房內,着一襲袍衫的俊美男子翹着腳閑适地靠坐在太師椅上,手中轉動着一塊銀質面具,正聽手下人禀報着各地的消息。

這男子看起來年紀不大,行事做派也是不羁,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幾個下屬卻沒有一個敢小看他。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身份,也是因他自身的本事能夠讓他們信服。

這人便是曾經大鬧京城,素有小霸王之稱的皇帝第七子,琅王趙子珩。

原本他此時應該身在奉天參加春蒐,可是他卻在第一天圍獵時故意與其四皇兄衛王發生沖突,挑起争端之後便借機負氣出走,只留了個替身在奉天周邊與那班奉命尋找他的禁軍繞圈子。

而他本尊,則早就跑到了淮城。

商二剛說完汝陽的動态,等着趙子珩示下的功夫,腦中又想到他們的人新近獲得的一則與主子如今行事無關,可又與某人相關的一道消息,猶豫了下,還是試探着道:“主子,汝陽那邊還傳來了一則消息,只是與大事無關,屬下不知當提不當提。”

趙子珩頗有些意外地擡眼看了看他,将面具往桌上利落地一抛,懶洋洋道:“說吧,何事?”他深知手下這些人都不是無的放矢之輩,既然在他面前提起了,便總有其值得說道的地方,聽一聽也無妨。

商二想了想,決定還是從頭說起:“半月之前,齊國公府明昭郡主與清平縣主到了汝陽探視汝陽王妃——”

才聽了這麽一句,趙子珩漫不經心的表情便立時收起,“清平縣主在汝陽?”

他的手擱在椅子把手上,修長的手指敲出規律的“篤篤”聲,腦中回想着:半個月前,半個月前......是了,當時他正在前往奉天的路上,難怪連她離京了也不知道。

這邊被他截了話的商二颔首回答道:“是——”

話音未落,立刻又被打斷:“你要說的事情與她有關?”

“......”

商二十分無奈:“主子且聽我說......”

趙子珩扯了扯嘴角,示意他繼續。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當聽到汝陽王府提親那一段,“咔啦”一聲,他所坐太師椅的把手竟被他生生掰裂。

商二太陽穴一跳,忙加快了語速說道:“明昭郡主當下便拒絕了。”

“啧!”趙子珩立馬便舒展了手腳,松開手放過了那可憐的椅子,嗤笑一聲道:“憑他趙旭坤也配?癡心妄想!”

“只他似乎并未死心。”

商二滿臉無辜地迎向趙子珩不滿的眼神,繼續道:“其生母姚側妃娘家行商,其舅父三教九流認識的人不少,近日......”将他了解到的姚側妃與姚家舅父的信件內容大概說了說。

聽說對方找了一群江湖人士聚在汝陽城郊,又收買了王府別院的管事,趙子珩原本翹着的腳放下了,整個人都坐直起來。

“屬下也不敢斷定兩件事是否有所牽連,但是事關清平縣主,屬下不敢自專,還請主子定奪。”

趙子珩站起身走到商二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贊許道:“此事你做得很對!”

他轉頭看向窗外,沉吟片刻,當機立斷道:“宮一、羽五,這邊的事情你們先盯着,商二随吾去往汝陽。”

那日明昭郡主因拒了汝陽王府的提親,一時便不好再到王府去。怕王妃陸氏多心,她又寫了封信讓人帶去王府,将拒親之事坦然相告。

第二日陸氏身邊的女官潤珠便親自前來別院,單獨面見了明昭郡主。

謝語岚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麽,只是送走了潤珠以後,她便察覺明昭郡主的情緒仿佛有些低落。

晚間母女倆在一起用飯,看着她食不甘味的樣子,謝語岚有些擔心。待用完了飯,便忍不住開口問她:“母親,是不是陸姨與您說了什麽?”

明昭郡主迎上女兒關懷的眼神,微微嘆了口氣,揀着一些方便說與女兒聽的都說了。

之前陸氏對王府提親之事毫不知情,得知以後又氣怒了一陣。在她看來,好友念及舊情千裏迢迢前來探望,而趙旭坤先是品行不端沖撞了人,爾後又見色起意妄想求娶謝語岚,偏汝陽王竟也聽之任之......種種行事,實在太過不堪。

她深覺愧對于明昭郡主。

除了致歉以外,她也提及自己病骨支離,直言生死有命,她早已心中有數,讓明昭郡主無需再為她停留。這話已是明晃晃的訣別了。

明昭郡主內心頗為煎熬。兩人少時相識,彼此之間數十年的情誼,而陸氏當年因婚嫁之事而與家人離心,從此親緣淡薄,唯一知心的便只有自己。明知好友時日無多,她怎忍心就此離去......

說到傷心處,明昭郡主忍不住眼中泛淚。

謝語岚聽罷也是沉默。半晌,她壓下淚意握住明昭郡主的手道:“不管母親做什麽決定,女兒都陪着您。”

明昭郡主擦擦眼角道:“你陸姨性子執拗,有些人有些事她始終放不下,一直郁結于心才致身體耗損。該勸的也都勸了,有多少話之前也說盡了,如今又出了這事,以她的性子,未必會再見我。”

謝語岚只得寬慰道:“既如此,不如母親便趁着這幾日歇一歇,也給陸姨一點時間緩緩,待她想明白了,您再跟她好好聊聊,自然也就好了。”

明昭郡主拍拍女兒的手,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裏,明昭郡主便再未提起汝陽王府。閑下來了她倒是想起來,女兒乖巧懂事,知道她是來探病的便絕口不提外出游玩之事,自來了汝陽,除了随自己去往王府,其他時候竟都沒出過門。

明昭郡主又是一陣內疚,便好生打疊起精神,日日帶着謝語岚外出,在汝陽城各家商鋪酒樓間流連,母女倆嘗盡了地道美食,也采買了許多當地特産以及風俗之物。

幾日過去,該買的都買了,城內也逛盡了,母女兩個閑聊時,謝語岚便提出想出城走走。

在家中時她曾看過一本游記,作者徐客真為一名旅人,他用盡一生的時間走遍大周國土,将路上所見所聞記錄下來,最終編成一本《大周旅志》。書中不管是各地的風土人情,還是奇觀異景,甚至是特色美食,都有所涉及。

而書中關于汝陽篇,則提到了城外的一座觀音山。

此山位于汝陽東城外,被當地人譽為神山,受百姓歌頌,殊為有名。傳聞多少朝代以前,此處曾有地龍翻身,導致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後幸得觀音大士顯靈,分神化作大山以鎮/壓地龍,百姓才得以休養生息,恢複一方安定。

聽說整座山體都像極了坐化的觀音像,許多人慕名來此,看過之後也都贊嘆不負其觀音山之名。當初謝語岚看了那書,就對此頗感興趣。後來知道要來汝陽,她便打定主意定要親眼驗證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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