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喬汐把輪椅推到陸惑身前, 她趕緊上前，想要将他扶起。

陸惑并不認識對方, 他躲開她的手，“不用扶，我自己可以坐上去。”

喬汐的手被陸惑閃躲開，她只能着急地站在一旁，看陸惑吃力地爬回輪椅上。

喬汐撿起被丢在一旁的雨傘，雨傘的一根傘骨被折斷了。

她打開傘, 撐在輪椅的上方。

雨沒有打落在他的身上，陸惑擡起頭，對上了女孩漂亮的大眼睛。

對方對他彎了彎眉眼, “陸惑, 我推你吧。”

“謝謝，不用麻煩你, 我自己可以。”青少年的陸惑并不像小陸惑時候那麽容易接近，他蒼白的臉上帶着幾分疏離和警惕。

喬汐只好跟在他的身側, 替他撐傘。

因為隔着輪椅，兩人有一定的距離，喬汐手裏的雨傘大部分傾向了陸惑，而她自己的大半身體露在雨中, 一直淋着。

喬汐身上穿着淺淺豆沙綠色的裙子, 裙擺及膝，清涼的顏色仙仙的，而現在都濕透了。

她白皙的肌膚浸了雨水，愈發雪白, 一雙烏亮的大眼睛被雨水洗滌着, 明亮清透, 溢滿水光，淺粉的唇泛着潤澤。

就連她握着雨傘的手指，也白皙纖細，泛着淺粉色的指尖好看得過分。

別人淋雨會狼狽，而喬汐卻有種濕透清純的美感。

其他人都覺得鄭瑩瑩是校花，覺得鄭瑩瑩跟陸惑表白，陸惑拒絕對方是不知好歹。然而沒有人知道，陸惑是旁邊這位漂亮得像小妖精的女孩的寶藏。

輪椅轉動很慢，喬汐也慢悠悠地跟在陸惑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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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輪椅停下來，喬汐也跟随着停下來，“怎麽了？”

年紀小的陸惑到底沒有忍住，他的手握緊了兩側的扶手，發育時期的聲音啞啞的，“你的雨傘遮擋住你自己就可以，不用替我撐傘。”

他注意到頭頂上的雨傘幾乎都傾向他，而她被雨水淋着。

“沒關系，你現在還小，我當然要護着你。”現在他還是惑崽，她要保護他，等回去見長大的他，他可是要寵她的。

小陸惑失去血色的唇角抿緊，蒼白的臉也板着，好一會兒，他開口道：“我不認識你，不需要你幫我。”

他習慣了獨來獨往，并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可憐。

就算他多狼狽，其他人要看他的笑話，他也不在意的。

“你不用管我。”小陸惑青澀的眉宇間全是疏離。

周圍的天色很暗，大雨一直下着。

雨中，喬汐伸出手，她軟軟的手掌心按在了陸惑的頭頂，“小惑惑，你變得好兇啊。”

陸惑想要拍掉頭上的手。

“你現在是青春叛逆期嗎？”喬汐眨了眨眼，笑着問他。

他的頭發濕濕的，被雨淋得淩亂，喬汐幫他順了順頭發，劉海伏貼在額前，顯得他青稚又乖巧。

喬汐喜歡他現在的樣子，想讓人欺負他。

陸惑擡起眼簾，對上她水亮的大眼睛，對方的眸光溫柔，笑盈盈地看着他。

像是被戳了一下，陸惑下意識偏開頭。

他擡手一把拍開她的手，“不要碰我。”

手突然被拍開，喬汐有些錯愕，她失落地垂下眼簾，好聽的聲音也帶着失落，“你不是不認識我。”

“只是，你又忘記我了。”

喬汐漂亮的大眼睛裏溢着水光，她神色難過，仿佛下一秒她的眼睛裏就會有淚珠子滾落。

小陸惑搭在扶手兩側的手握緊，“我認識你？”他遲疑地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喬汐渾身都濕着。

淺淺豆沙綠色的裙子緊貼着她的腰身，幾縷淩亂的濕發黏在她雪白的臉蛋上，襯得她多了幾分欺淩美，她低聲告訴他，“你一直叫我汐汐。”

輪椅上，陸惑的胸口裏小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他喜歡這個名字。

從他認識字開始，他學會寫的第一個字就是汐。

他有一個小本子上寫滿了汐汐。

陸惑看向面前的喬汐，“我真的認識你？”

喬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點點頭，“你每次總是把我忘記。”

陸惑對對方有種難以形容的熟悉感，他并不抗拒的，只是不适應而已。

“對不起。”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不記得她。

聽到對方的語氣柔和了下來，喬汐瞬間奮起，她帶着幾分委屈，指控着他，“你剛才還兇我，拍我的手。”

小陸惑的臉哪裏還能板住，他眼底的疏離褪去，有幾分慌張，“對不起。”

上一秒喬汐還委屈着，這會兒她立刻笑容滿臉。

她伸手摸他的腦袋，“我原諒你了，你不要對我這麽冷就行。”小家夥年紀輕輕的，一直板着臉，她都怕他了。

陸惑翹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蒼白的臉上有幾分不好意思。

“我們趕緊回去，你要換衣服，不然會感冒的。”

喬汐陪着陸惑向學校大門口走去，快要走出小道時，她把手裏的雨傘塞給陸惑。

她能與陸惑說話，能觸碰陸惑，但其他人看不見她。

她拿着雨傘，在別人的眼裏是雨傘漂浮在半空中，對方會被吓哭的。

“你拿着擋雨，我不需要雨傘。”陸惑拒絕。

喬汐笑着告訴他：“雨傘對我沒用。”

學校門外，司機已經在等候。

今天下大雨，路上塞車，他比平常來晚了，看見陸惑渾身淋濕出來，他趕緊打開車門，“少爺，你的衣服都濕了。”

“我沒事。”陸惑控制輪椅上車，下一秒，女孩直接跟着坐進車子裏。

“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嘴巴被喬汐的手捂住了。她的手掌心很軟，沾着淡淡的香氣，還有雨水的氣味。

陸惑疑惑地看着她。

喬汐笑着開口：“我忘記告訴你，只有你可以看見我，其他人都看不見我。”

陸惑微愕，他漆黑的眼底多了幾分訝異。

她松開捂住他嘴巴的手，“你放心，我不是鬼，不會傷害你的。”

喬汐問他，“你會害怕我嗎？”

“不怕。”陸惑濕透的眼睛認真地看着她，“我不怕汐汐。”

喬汐的小心髒猛地顫了顫，她的惑崽真乖！

上車沒多久，喬汐渾身濕透的裙子轉眼變幹了，就連頭發絲上的水也消失，她整個人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與旁邊渾身濕漉漉的陸惑對比分明。

陸惑薄薄的眼簾輕顫，遮擋住了他眼裏的微微訝異。

“你看，我剛才已經告訴你，我用不上雨傘。”喬汐語氣輕快，帶着幾分小得意。

車裏開了暖氣，陸惑被淋得冰冷的身體一點一點回溫，他偏開頭，不好意思看她亮得驚人的眼睛，“但你淋雨會冷。”

喬汐一愣，她看着有幾分別扭的小陸惑，她烏亮的眸子彎起。

因為下着大雨，回去路上也很塞車。

喬汐心裏有點着急，現在陸惑身上還穿着濕淋淋的衣服，很容易感冒。

車窗外一片沸騰，吵耳的車鳴聲不斷響起，讓人心煩。回到陸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喬汐熟斂地陪着陸惑回到小房子，“你快點去洗澡，把濕衣服換下來。”

陸惑拿着幹淨的衣服進去洗手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惑洗完澡出來了，他換上了白色的恤衫，下身一條黑色的長褲，濕濕的頭發淩亂地豎起，帥氣又青稚。

他的目光下意識去找喬汐的身影。

然而，她不在。

陸惑眼裏的眸光暗了幾分。

下一秒，書房的門從裏面被打開，響起細微的腳步聲。

“小惑惑，你洗完澡了？”

喬汐手裏提着一個藥箱走出來，是剛才在書櫃裏找到的。

輪椅上，陸惑安靜地看着她，黯淡的眸光又逐漸亮起，他點點頭，“洗好了。”

他以為，她消失了。

喬汐走過去，她搬過小凳子在他旁邊坐下，“把手伸出來。”

“嗯？”陸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你的手受傷了，要擦藥。”

陸惑伸出左手，手掌心上有一條紅紅的，一指長的刮痕。傷痕不深，已經沒有流血了。

這樣的傷口，他早已經忘記了。

喬汐從藥箱裏掏出消毒藥水還有棉簽，一直以來她都是被照顧的，很少照顧人。清理傷口這樣的事情，她做起來笨拙又生疏。

燈光下，女孩低垂着眉眼，神色認真，明明那樣小的傷口，就連他自己也不在意了，她卻小心翼翼地擦着藥，唯恐傷着他。

她還會輕聲問他：“陸惑，疼嗎？”

從小到大，他一次一次從輪椅上摔下來，又或者是被打，從來沒有人問過他，會不會疼。

這是第一次。

消毒的藥水點在傷口上，微微刺癢，并不疼。

陸惑的眼簾微顫，他低聲回應着：“疼。”

頭頂上，小葉芽出來了。

喬汐低着頭，沒有看到他頭上搖晃的小葉芽，聽到陸惑說疼，她下意識放輕了力度，幾乎沒有用力，棉簽沾着藥水，一點一點地塗抹在他的傷痕上。

塗好了，她還低頭，輕輕地吹了吹傷口。

“還疼嗎？”

傷口微涼，微癢。

陸惑對上喬汐水亮的眼睛，他青稚帥氣的臉下意識板着，耳根悄悄紅了，“不疼了。”

看着他繃着臉，又別扭的小模樣，喬汐樂了，惑崽處在青春期，這個時期的小男生很容易叛逆。

夜色漸濃。

睡覺前，陸惑羞恥地，好一頓磨蹭才從輪椅上挪動到床上。

剛才他挪動的姿态很醜，很吃力難看，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廢物，汐汐她會不會嫌棄，覺得他很醜？

陸惑坐在床邊，悄悄地用餘光去看喬汐的神色，不經意間，他對上喬汐的眼睛。

她眼裏帶着笑意，沒有半點的厭惡和嫌棄。

陸惑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翹起。

他慢慢地往床裏面挪動，然後，空出了很多的地方，他啞啞的聲音帶着幾分羞赧，“汐汐，你要睡哪裏？”

喬汐看着他的舉動，直白地問他：“你想讓我睡床上？”

原本喬汐是打算不睡，在椅子上坐着就行。

聽到喬汐的話，陸惑的臉哪裏還能繃着，一下子漲紅了，“不是。”

頭頂上，小葉芽冒了出來，左右晃動着。

喬汐笑彎了眸，她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我想睡這裏，可以嗎？”

陸惑眼裏的眸光悄悄亮起，他點點頭，帥氣的臉微紅，“你睡。”

他大方地，把自己的被子讓給喬汐。

現在的小家夥哪裏還有剛才在學校時的疏離和冷漠？

房間的燈暗了下來。

小陸惑靠牆躺着，安靜地看着天花板，他身體躺得筆直，雙手放在兩側，緊緊貼着褲縫，一動不動的。

他哪裏有什麽壞心思，他只是單純想要跟喜歡的汐汐待在一起而已。

汐汐會幫他撐傘。

汐汐會幫他擦藥。

汐汐會吹他的傷口，問他疼不疼。

這些從來都沒有人為他做過。

她不會嫌棄他的腳不能走動，看見他的醜态，她也不會覺得厭惡。

他好喜歡這樣的汐汐。

而且其他人都看不見她，只有他才能看見，她就像是獨屬于他的珍寶。

他想好好藏着她。

黑夜裏，感受到喬汐躺在旁邊，陸惑慢慢閉上眼睛，青澀的眉宇間染着愉悅之色。

到了深夜，喬汐聽見了旁邊傳來難受的悶哼聲，她醒了。

喬汐伸手去按亮床頭旁的小臺燈，房間內的光線亮起。

“陸惑。”

她轉身去看旁邊的小陸惑，只見他的眉心緊蹙，眼睛緊閉，像是很難受。

喬汐伸手過去，手貼上他的額頭，很燙。

陸惑發燒了，顯然是因為淋雨而引起的。

喬汐趕緊從床上下來，她跑去拿藥箱，很快找到了退燒藥。

她去倒了一杯溫水。

“陸惑，醒醒。”喬汐輕輕地拍了拍陸惑。

陸惑緩慢地睜開眼睛，他漆黑的眼睛裏一片茫然。

“你發燒了，我找到了退燒藥，你先吃下。”喬汐手裏拿着藥。

陸惑覺得自己鼻間的氣息變得滾燙，熱熱的，頭也一陣暈疼。

“你能起來嗎？”喬汐問他。

從下往上看去，陸惑能清晰看到喬汐眼裏的擔憂，他胸口裏被陌生怪異的感覺漲得滿滿的，第一次生病有人這樣關心他。

他緩慢地開口：“汐汐。”

“我喂你吃藥。”喬汐吃力地扶起他。

青少年的陸惑身形勁瘦，個子卻不矮，如果他的雙腳能站立，他必定比她高。

藥遞到陸惑的唇邊，他吃下了，眼睛看着她，他就這樣咽了下去。

“你吞掉了？”喬汐驚訝，“不苦嗎？快喝水。”

陸惑漆黑濕亮的眼睛看着她，“不苦。”

頭頂上，小葉芽悄悄冒出來了。

喬汐又氣又好笑，她端着杯子，直接喂他喝水。

“你快睡吧，如果不退燒，就找醫生。”喬汐不打算睡了，她要守着他。

暖黃燈光下，陸惑乖乖地躺在床上，喬汐在一旁，她靠着床頭而坐。

“汐汐。”

“嗯？”

陸惑啞着聲音，低聲喊着她：“汐汐。

“我在。”

他的手從被子下探了出來，悄悄地拉住了喬汐的裙擺，裙子的布料輕薄柔軟，陸惑緊緊地握住裙擺的一角，他才放心閉上眼睛。

深夜裏的月亮已經藏在雲後，周圍一片寂靜。

喬汐無聊得有些犯困，她眨了眨眼，下一秒，她愣住了。

她猛然發現，自己回到了房間，在大屏幕前！

喬汐立刻問暴富，“我的道具使用時間還沒有到，為什麽突然回來了？”

暴富的小奶音怯怯的，“主人，服務器又抽了。”

喬汐疑惑，“又抽？這是怎麽回事？”

暴富是新手上崗，它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這樣，“主人，需要等一會兒它才會修複好。”

喬汐看着大屏幕裏沉睡的陸惑，“快點，陸惑生病了。”

暴富趕緊應下。

然而，轉眼間，大屏幕裏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喬汐眉頭緊蹙，是趙雨惜！

她怎麽又出現了？她到底是怎麽穿進去的？

趙雨惜原本在睡覺，她是突然被系統喊醒的，它告訴她通道已經開啓，讓她趕緊做任務。

她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便出現在這裏。

趙雨惜看着床上的人，驚訝地發現這是青少年時候的陸惑。上一次她出現的時間太短了，還沒有來得及與陸惑接觸，這一次，她一定要抓緊機會。

她上前，卻不小心撞到一旁的輪椅，發出了“嘭”一聲。

床上的陸惑睜開眼，“汐汐。”

看見陸惑醒了，趙雨惜被吓一跳，她下意識想要解釋，然而下一秒，她聽到對方突然開口叫她。

趙雨惜忍不住驚喜，她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