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一天下來, 喬汐和喬母他們陪着老太太看了好幾場戲。

老太太心滿意足。

幾人去戲樓的隔壁酒店用餐，喬母點的是釀制的甜米酒，老太太年輕的時候酒量好, 現在上了年紀，還是會貪杯。

今天是她老人家喜慶的日子, 喬母便由得她多喝幾杯。

“小汐，你不能喝酒。”喬母特意提醒女兒。

喬汐乖乖點頭, 她不會喝的。

而另一旁, 趙雨惜坐在霍宇的隔壁, 她不光自己喝, 還幫霍宇倒酒，重生回來, 她還是第一次距離他這樣近。

到底是自己上一世瘋狂喜歡的男人，趙雨惜不由得臉紅。

喬汐心不在焉，她一直留意着手機, 知道手機震動，她的目光才亮起。

“我出去接一下電話。”喬汐起身, 拿着手機離席。

她快步向外走去, 霍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他才收回眸光。

趙雨惜看在眼裏，心頭一陣難受。

上一世她就知道霍宇心裏的白月光是喬汐, 她心裏也會難過, 但至少當時喬汐死了。而現在, 喬汐一直活得很好, 霍宇滿眼都是對方。

趙雨惜咬了咬唇, 委屈地看着霍宇, 她不斷給對方倒酒。

關上包廂的門，走廊外燈光明亮。

喬汐握着手機，着急地問電話那頭的溫晴，“晴姐，你去陸家看了嗎？陸惑怎麽還沒有跟我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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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晴開口：“小汐，我聽到一個壞消息。”

喬汐目光放空地看着走廊，下意識握緊了手機：“你說。”

“小汐，我回去後，發現惑少爺的東西都不在了，只有熄火藏在櫃子底下，它現在在我這裏。”溫晴繼續說道：“我從其他傭人那裏打探到，惑少爺在前一天晚上被送走。”

喬汐的瞳孔急速收縮，“陸惑被送走？”

“應該是的，當晚有人看見惑少爺被按在地面，壓着上車。”溫晴反應過來，陸管家應該故意把她支開。

“小汐，對不起，有一件事情之前忘了告訴你。”溫晴抱歉道：“上次你離開的時候，陸榮耀正好出現，我不知道當時他有沒有看見你，現在看來，可能他是發現了。”

喬汐的眸色沉了下來，應該她和陸惑的事被發現，陸老爺子強勢将陸惑送走。

“晴姐，我知道了，謝謝你。”

挂上電話，喬汐返回包廂，她對喬母說道：“媽媽，我有些事，現在要趕回B市。”

“現在？”喬母神色驚訝，“什麽事這麽着急，要你現在趕回去。”

外婆也停下筷子，看向喬汐，“怎麽了？”

“我朋友出了一些事，我需要回去找他。”

“現在這麽晚了，不能明天再回去？什麽人這麽重要？”喬母擔心地看着女兒。

“他對我很重要，時間緊迫，媽媽你放心，回去我會打電話給你報平安。”

喬汐匆忙離開，霍宇立刻站起來，“我去看看小汐需不需要幫忙。”

說着，他追了出去。

走廊處，霍宇追上喬汐，“你怎麽會突然要回B市？有什麽困難，我可以幫忙。”

司機已經在外等待，喬汐直接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應付。”

霍宇凝着眸，深深地看着喬汐，“是不是因為陸惑？”

“這與你無關。”喬汐繞開他，快步離開。

霍宇原本以為，喬汐對那個陸惑只是貪圖一時的新鮮感，而現在，她抛下過生日的外婆，丢下他們所有人，都要奔向陸惑。

他不敢細想這是為什麽。

回到B市的時候，已經是淩晨。

天氣放亮，喬汐去了一趟陸家後門，果然，那裏已經被緊緊鎖閉，而且還有看門的人員。

她回到正門，要去見陸老爺子。

陸管家帶着她進去。

老爺子剛起床不久，他的臉色沉着，眉宇間是久經風霜的痕跡，他犀利的目光看向喬汐。

“陸爺爺，早。”喬汐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她長得漂亮，就連眼睛也很好看，笑起來也動人，看起來很無害。

“你想見我，有什麽事？”陸老爺子端起剛泡好的茶，輕輕吹了吹，然後喝了一口。

“我想見陸惑。”喬汐直接表明來意。

陸老爺子重重地放下杯子，他犀利的目光刮向喬汐，“我以為，喬家的家教會很好，卻沒想到教出你這樣，私自闖進別人家的鬼祟惡劣行為。”

“對不起，私自進出陸家是我不對。”喬汐認錯很快，“但是，請允許我見陸惑。”

“他不在陸家。”陸老爺子也不想追究喬汐的責任，“以後，你們兩人沒有必要來往。”

“是陸惑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喬汐問道。

陸老爺子精銳的目光看向喬汐，他面容板着，帶着一股子的威嚴，“這不重要，你們兩人不适合。”

察覺到對方的威迫，喬汐迎上老爺子的犀利目光，“适不适合，是我和陸惑之間的事情，不是旁人說不适合就不适合的。”

陸老爺子一針見血，“這話，恐怕你需要回去跟你父母說。”

喬汐的呼吸一滞，她确實從來沒有在父母面前提過自己跟陸惑在一起的事，那是因為她想要治好陸惑的腿再說。

“我會告訴他們，我喜歡陸惑的事。”喬汐說道。

陸老爺子并沒有任何動容，“我不管你們喬家的事，你和陸惑不合适。”

喬汐氣笑：“陸爺爺，戀愛是兩個人的事，适不适合，我們自己說了算。”

“喬家是這樣教你的？天真，單蠢，又魯莽？豪門裏的婚事，從來就不會是兩個人的是，根本不會是自己說了算，陸惑是陸家的晚輩，他跟誰在一起，是陸家決定，而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

喬汐的眸色沉了沉。

陸老爺子嘆了口氣，換了語氣：“陸惑從小就沒有得到什麽關愛，你的突然出現，讓他找到了救命稻草，如果你抛棄他，他絕對陷入深淵，與其這樣，還不如你們沒有在一起。”

“你不要說你喜歡他那樣的話，你是喬家的千金，多少優秀的對象随意你挑選，你的父母絕不會同意你和陸惑在一起。不要因為一時興起，毀了陸惑，你回去做受寵的大小姐，陸惑也會有他自己的生活。”

喬汐的唇邊勾着冷嘲的笑，她絲毫不受陸老爺子的威嚴影響，也沒有被對方牽着鼻子走，“毀了他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把陸惑一直關起來，這就是對他好？你美曰其名維護他，實際在折磨傷害他。”

陸惑因為自己身體殘疾，和擁有魚尾巴的事而自卑，妥協地被圈養起來。

這其中，并不缺乏陸老爺子一直以來，對他心靈和精神上的打壓，讓他覺得自己是怪物，該活在黑暗中，不會有人喜歡怪物，只要被人發現他是怪物，便會受盡歧視，厭惡和唾棄。

“你……”陸老爺子臉容帶着怒意，“喬家教出來的孩子倒是牙尖嘴利。”

喬汐不理會他語氣中的諷刺，她不再争論：“今天我來是要見陸惑，你不能把他禁起來。”

“陸惑是我的孫子，我不會傷害他，他的身體不好，需要休養。”陸老爺讓陸管家進來，“你不用多說了，送客。”

“喬小姐，請。”

喬汐烏黑的眸子裏淬了冷意，她知道，陸老爺子是不會讓她見陸惑。

離開陸家後，喬汐去了找溫晴。

“小汐，你見到陸惑了嗎？”溫晴知道陸惑被轉移，她自己受到了陸家的懷疑後，今早就提出離職了。

“沒有，陸老爺子不讓我見他。”

溫晴是知道喬汐和陸惑兩個小年輕的感情有多好，喬汐的條件這麽好，她不明白陸家為什麽會發對兩人在一起，“熄火在裏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的主人不在身邊，它的食欲不好。”

溫晴把熄火抱出來交給喬汐，“我找到它的時候，它是藏在櫃子底下，應該是受到驚吓了。”

喬汐接過熄火，“晴姐，謝謝你照顧它。”

回到車上，喬汐打了電話，“這段時間，幫我跟蹤調查陸家所有人的蹤跡，我要知道，他們每天去過哪裏。”

手機那頭立刻應下。

喬汐捧着熄火，小家夥乖乖地躺在她的手心上，雪絨絨的腦袋還蹭了蹭她的手，難得這麽乖。

喬汐摸了摸它的頭，眸色沉着，“沒事，我會找到他。”

從J市回來後。

趙雨惜發現喬汐竟然養了一只兔子，那只兔子竟然還經常跑到她門口撒尿，像是認了地盤，氣得她幾乎要紅燒了那只兔子。

不過，重要的是，她看見喬汐又病發了。

喬汐的小臉失去血色，病弱蒼白，就連唇色也泛着白，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生機的嬌花，在一點一點枯萎。

趙雨惜努力抑制臉上的喜悅，她知道，喬汐快要死了，雖然與上一世的時間不一樣，但喬汐還是要死的。

下午的天氣很好。

房間裏，女孩坐在畫架前，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她雪白的皮膚像是要化在陽光裏。

“主人，你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一定不會死的。”暴富的小奶音充滿傷心。

“我知道。”

喬汐神色恬靜，她慢慢地描繪着畫上景色。

這時，房間的門打開，喬母走了進來。

“小汐。”她來到女兒身邊。

喬母看到女兒繪畫着一片藍色的大海，海裏隐隐約約看到一條金色的魚尾巴。

這幾天女兒病發了兩次，加上在J市的那一次，已經病發三次了，她不得不擔心。

看着身形纖瘦，愈發病弱的女兒，喬母一陣心疼，“霍宇來了，他在樓下等着，想要看看你。”

這幾天霍宇天天跑來喬家，每次都帶着各種補品，他很擔心喬汐的身體。

喬母把他的熱心看在眼裏，對霍宇又滿意了幾分。

“媽媽，我不想見他，你讓他離開吧。”喬汐一筆一筆地輕勾着，金色的魚尾巴在海裏熠熠生光。

喬母嘆了口氣，自從霍宇從國外回來，女兒對他很冷淡，完全沒有以前粘着霍宇的那股熱情，兩人也生疏了不少，而霍宇卻一直堅持着，顯然還是很喜歡她。

喬母沒有勉強，“好，我下樓跟他說，你好好休息，別畫太久，畫畫傷神。”

“嗯，我知道的。”

喬母離開了，她關上房門，室內安靜了下來。

畫紙上，筆尖逐漸勾畫出一張少年的臉。

好一會兒，喬汐的手機突然響起。

“小姐，剛才我們跟着陸榮耀，但是跟丢了。”

喬汐的手裏的畫筆一頓，少年的頭上多了一筆，“跟丢的地方在哪個位置？”

電話那頭的人向喬汐報了一個地名。

挂上電話後，喬汐在剛才多出的一筆上重新描繪，轉眼，少年的頭上冒出了綠色的小葉芽。

她滿意地放下筆，換上衣服，往外走去。

陽關落在畫架上，畫裏，一片藍色的大海中，絕色的少年長着金色的魚尾巴，身體隐約在藍藍的海水下。

偏僻的宅子裏。

年輕女護工捧着托盤，走進一樓的主人房，“少爺，你該喝藥了。”

這幾天陸惑的病還沒有痊愈，反反複複，他沒有好好休養，好幾次逃走，被保镖壓着回來。

少年很聰明，可惜他的雙腿不能行走，根本很難逃離。

女護工聽說，陸惑昨天逃離後，丢棄了輪椅，藏在了村子裏的一處路邊的水渠道下。保镖找到他的時候，他白色的襯衫上沾滿了淤泥和臭水。

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想方設法要逃走。

女護工把藥放在桌面上，“少爺，藥是剛煮好的，還有些燙。”她提醒道。

坐在落地玻璃門前的少年安靜地看着陽臺外，沒有應聲。

少年的身體勁瘦，腰身挺拔，坐得直直的，愈發顯得他的身影孤冷。

年輕女護工轉身準備出去忙活，下一秒，被少年喊住了。

“把你的手機借給我。”可能是很多天沒有說話，少年低沉的聲音顯得很沙啞。

女護工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我身上沒有手機，沒有任何通訊工具，進來這裏工作的第一天，我的手機就被沒收了。”

陸惑的眸色暗下。

這時，門口外陸榮耀帶着醫生走進來。

他一臉不爽，“陸惑你到底是不是想死，一雙腿都不能動，你還玩起了逃跑？”

陸榮耀讓醫生趕緊給陸惑看診。

“聽說你躲進了水道下面？你也不嫌髒臭，也對，像你這樣的殘廢，還真比較适合那樣的環境。”陸榮耀站得很遠，仿佛嫌棄陸惑身上沾到陰溝裏的臭味。

他的語氣很不耐煩，陸惑的病沒好，老爺子不放心，讓他帶醫生來給陸惑看病，一次兩次還好，好幾次下來陸榮耀煩得不行。

陸惑并不搭理他。

陸榮耀不得勁，他掏出手機，走到陸惑面前，他打開網上的消息，“你在這裏要死要活的，有什麽用？還妄想那個喬大小姐記得你？看吧，最近霍家那個霍宇天天進出喬家，有人傳出他們兩人快要訂婚了。”

“他們兩人聽說是青梅竹馬？那個喬家大小姐也就玩玩你，只有你這個殘廢當真，還天天想逃出去找她，別丢我們陸家的臉。”

陸榮耀嗤笑着，“你也不動動腦子想，誰真的會喜歡一個殘廢？尤其喬家的家世跟我們陸家旗鼓相當，也只有你自己才會相信，對方放着優秀的青梅竹馬不要，會喜歡你。”

陸惑的唇很幹，沒有任何血色，他的眼睛很黑，眼底幽暗得像是化不開的墨，帶着一股子的執拗，“這與你無關。”

除非喬汐當面跟他說不要他，否則，其他人的話，他一句都不會相信。

陸榮耀收回手機，他雙手插着褲袋，神色拽拽的，嘲笑出聲：“還不是看你蠢，自欺欺人，我才點醒你。”

陸惑看向陸榮耀，他漆黑的眼底帶着一點野性，“你更像長舌婦。”

陸榮耀沒想到，陸惑還敢嘴硬。

他氣得想要動手，然而陸惑轉過身，完全漠視他。

陸榮耀氣狠地催促着醫生，“你還沒有診治完？一個殘廢管他死不死，說不定死了，對他來說是解脫。”

醫生不敢得罪陸榮耀，他趕緊叮囑陸惑要注意休息，按時吃藥，不要再淋水受涼。

陸榮耀氣着走出陸惑的房間，他對兩個保镖說道：“給我死盯着他，不能讓他踏出這房子一步，爬出去也不行。如果他逃掉，你們知道後果。”

說着，他轉過身，一腳踩到不知道哪裏竄出來的貓，幾乎摔倒。

陸榮耀穩住身體，他暴怒：“這裏怎麽會有貓！”

他伸腳，想要狠狠踢開那只貓，然而貓一下子閃躲開，他踢空了，幾乎又摔倒。

“大少爺。”保镖趕緊伸手扶他。

陸榮耀氣紅了眼，眉目全是暴戾，“誰養的貓？給我趕出去。”

“這是附近住戶的貓，最近每天都會有不同的貓鑽進來。”

其中一個保镖說道：“趕走了它們，第二天又會來，甚至住戶來認領，貓才離開。不然趕走了，轉眼又會竄進來。”

陸榮耀覺得晦氣，“行了，你們看好陸惑。”

叮囑完，他大步離開，完全不願意在這裏逗留。

一輛黑色的車子緩慢地行駛。

車窗降下一半，露出車子裏女孩精致的臉。

“陸榮耀的車就是在附近跟丢的？”喬汐開口。

“小姐，下午的時候，對方好像發現了我們的人，故意帶我們繞圈，然後把我們的人甩開了。”

喬汐沉默了一會兒，她開口道：“在附近轉轉，看有沒有線索。”

“是，小姐。”

黑色的車子低調地開進附近的一片住宅區。

前面，一個小男孩在哭着，旁邊的年輕女孩在哄他。

喬汐的目光落在對方的手背上，年輕女孩有綠能量。

“別哭了，我陪你去找雪糕。”年輕女孩幫小男孩擦眼淚，“它是什麽時候丢的？”

小男孩抽泣着，他用力地眨了眨眼，兩顆淚珠子從眼眶裏滾落，好不可憐，“我不知道，看完動畫，雪糕不見了。”

年輕女孩揉揉小男孩的頭，“宋姐姐的貓昨天也跑走丢了，後來在別人的家裏找到，可能雪糕也在那裏，別哭，我帶你去把貓找回來。”

車子從兩人的身邊慢速開過，喬汐聽到車窗外的年輕女孩感嘆，“最近怎麽貓都往那屋子裏跑？”

好一會兒，喬汐開口：“陳叔，停車。”

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小男孩和年輕女孩看見前面車子的車門突然被打開。

他們看見一個長相過分漂亮的女孩從車上下來，對方穿着一條月牙白的裙子，在陽光下，女孩好看得過分。

她向他們走來。

“你剛才說貓都跑到那家屋子，指的是哪裏？”

對方的聲音很好聽，小男孩忘記哭泣了，他神色呆呆地看着面前過分漂亮的大姐姐。

年輕女孩回過神來，她說道：“我不知道怎麽形容路，離這裏有點遠。”

喬汐開口：“沒關系，你可以帶我過去。”

對方不是在問她能不能帶，而是直接讓她帶路，對上對方過分好看的大眼睛，年輕女孩覺得自己說不出拒絕的話，“好，我帶你過去。你的貓也丢了？”

喬汐烏黑的眼眸裏終于浮現了幾分笑意，“不，我的小金魚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