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午後兩點， 正是一天當中最炙熱的時候。

林故騎了整整九十多分鐘自行車車，終于帶莫黎黎來到位于城東的大型游樂場前。

他血熱，冬天保暖， 再怎麽浪都不會覺得冷。

可春夏兩季非常難熬，林故會比別人更容易覺得熱， 稍微運動一下就滿身都是汗，停下的時候整個人濕漉漉的， 像剛從水裏撈出來。

莫黎黎摟住他的手心和胳膊內側也染滿了汗水，她翻出紙巾擦了擦， 又用同一張紙蹭蹭林故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林故稍長的頭發， 和濃密纖長的睫毛濕漉漉的，看起來比平常還要乖巧。

“才春天， 你怎麽出這麽多汗？”望着他被汗水浸濕的白襯衣，男人精壯勻稱的身體透過薄薄一層布料， 輪廓清晰可見。

林故俨然已經習慣自己鮮嫩多汁的樣子， 無所謂的接過莫黎黎用完的紙巾， 丢進旁邊垃圾桶中， 順便在廣場前的飲品店買飲料。

“檸檬汁可以嗎？要不要加冰？”林故問。

“嗯， 加冰。”莫黎黎跟過去，憂愁的盯着林故看了幾分鐘，表情凝重的問，“你是不是體虛啊？”

她措辭刻意委婉， 沒有直接說腎虛。

“啧。”林故從店員手裏接過紙杯時， 力道重的差點把飲料捏出來。

他插好吸管遞給莫黎黎， 憤憤揉了把她的腦袋。

“你又嫌我小，又嫌我虛，是逼我立刻證明自己？”林故叼着吸管，歪歪斜斜站着，問話很不正經。

莫黎黎連忙低頭默不作聲喝飲料，吓得不敢說話。

周末游樂場客流量相當大，随處可見帶孩子來玩的爸爸媽媽，還有來此處約會的情侶閨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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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故牽起莫黎黎的手，走到售票廳前買了兩張套票。

“兩位有學生證嗎？現在學生可以享受半價優惠。”售票的服務小哥公式化的問。

放在以前，林故肯定不在意那點優惠。

可他最近深受小姐姐同化，不知不覺開始勤儉節約，聽到這話立刻掏出學生證。

“你讀南大啊，那邊都是學霸。”服務小哥誇道。把林故的學生證掃完，給了他一張半價票。偏過頭看向後面，“你女朋友的呢？”

“我…”莫黎黎往林故身後縮了縮，剛準備解釋她已經畢業了。

林故搶先回答道，“她們高中沒發學生證。”

“哦。”現在青少年早戀實在太常見，高中生處對象的一大把。

服務生小哥沒有任何驚訝的點點頭，給莫黎黎開了張全票。

走進游樂場，莫黎黎小聲問，“你剛剛胡說什麽呢？”

“誇你長得年輕漂亮，活潑可愛。”林故從善如流的回答，“難不成，你要我說你已經二十四了？”

莫黎黎揪住他的衣角扁扁嘴，無言以對。停了半天，她糯糯的解釋，“我才二十三…”

林故彎起唇笑了下，“快過生日了。”

“你怎麽知…”說到一半，莫黎黎想起來，“你偷看過我身份證。”

“嗯。”林故大大方方承認了，帶莫黎黎走到長長的隊伍末尾，低頭研究票面，“游樂場設施挺多的，你怕高嗎？”

“應該…不怕吧？”莫黎黎回答的非常不确定。她期待又害怕的望向遠處的過山車、大擺錘、還有急速迫降等設備，心情變得興奮起來了，“我沒有玩過這些。我家裏那邊沒有大型游樂場，後來到首都，又不好意思去。”

林故也是第一次來游樂場。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你看周圍多少大人？”林故讓她看前面的隊伍。

這裏是摩天輪的隊列，前面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

“那個是首都最大的摩天輪，又被叫做城市之眼。”林故頓了頓，像是覺得羞恥似的，用蚊子的聲音嗡嗡，“聽說談戀愛的人坐上去，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這臺詞，老套的像是十年前的偶像劇。

莫黎黎聽完，震驚的望着林故，“你還相信這個？”

“寧可信其有啊。”林故說完，俯身眯起眼鎖定莫黎黎，“說，你願不願意跟我上去？”

“……”莫黎黎覺得林故現在非常幼稚，決定暫時不搭理他。

“果然，比起我你更喜歡79。”林故大概是瘋了，開始瘋狂跟自己鬧別扭。他捏了捏莫黎黎的手心，威脅道，“你今天如果不跟我上去，我就結束79的直播生涯。”

“我說，你稍微…”莫黎黎對上他的眼睛，才發現林故并沒有開玩笑。

他是真的幼稚，胡鬧，蠻不講理。

“我知道了，走吧走吧”莫黎黎無奈又縱容的說，隐約覺得他們兩個相處方式不太對勁。

按照常理，戀愛中女生是被照顧的一方，到他們這裏，她卻要處處遷就林故。

奇特的是，莫黎黎居然非常享受現在的狀态。

算了，誰讓我比他大呢。莫黎黎絕望的想。

隊伍雖然看起來長，可摩天輪一趟能搭乘上百人，沒一會就拍到了。

莫黎黎和林故面對面坐進去，随着機器運轉，慢慢升上空中，俯瞰這座繁華的城市。

林故沒有看向外面，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莫黎黎臉上。

小姐姐表情溫柔寧和，盛滿對這個世界的溫柔眷戀。

“林故，其實我應該謝謝你。”莫黎黎靠在玻璃邊，突然開口說道。

“咦？”林故認真思考了三分鐘，沒明白她怎麽突然蹦出來這麽一句。

“我來首都的時候，其實很害怕。在這裏呆了一年多，也沒有了解這座城市，沒有絲毫歸屬感。”

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莫黎黎收回目光，望向林故。外面是錦繡山河，她眼裏卻只裝着林故，彎起眉眼，笑意如同四月的桃花。

“非要說的話，其實最開始，是我招惹你的。”從她無意識遞出的咖啡，到她迷迷糊糊靠過去，胡鬧的要求林故接受自己的雇傭。

如果換個人的話，怕是會以為遇到了神經病。

“還好遇到的是你啊…”莫黎黎拖着下巴，歪過頭仔細望向林故精致好看的的臉。

林故多了會，伸手過來捏了捏她的臉，揉搓兩下，手背搭在莫黎黎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

“沒有中暑吧？”林故皺起眉，“怎麽像是吃錯藥了？”

“喂！”難得她想感性一次，結果林故一句話全毀了。

莫黎黎有些氣惱，別過頭不願意理他。

摩天輪正在從最高點往下降，城市的風景在莫黎黎視線中慢慢縮小。

“抱歉抱歉，你重新來一次吧。”林故坐直身體，态度良好的說，“我努力繃住不笑。”

莫黎黎氣得不想理他，等摩天輪停下來，她甩開林故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她還在賭氣，走得急，沒注意腳下。

猛地碰到個軟乎乎的小東西，緊接着有什麽東西抱住她的腿，耳邊穿來響亮的哭聲。

“哇嗚嗚嗚…”看樣子只有三四歲的小孩抱住莫黎黎，哭得肝腸寸斷，仿佛她搶了自己的糖果。

跟過來的林故吹了個口哨，“呦，你被碰瓷了。”

“要怎麽辦啊？”莫黎黎是獨生女，沒有哄孩子的經驗。

四處看了看，沒有在附近發現疑似孩子父母的人。

她蹲下去，無措的問，“小朋友先別哭，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抱住莫黎黎的腿，用手背胡亂抹了把小花臉，可憐兮兮的問，“姐姐，你要拐賣我嗎？”

旁邊的人聽到這話，立刻投過來警惕的目光。

無辜的莫黎黎連忙擺擺手，力證清白。

她拿這個哭泣的寶寶沒有辦法，抽出紙提小孩擦幹淨淚水，軟下聲問，“我不拐賣你，我養不起啊。先不要哭，你叫什麽名字，爸爸媽媽呢？”

她不說還好，安慰了以後小孩的哭得更兇，惹得游樂場附近的工作人員注意過來。要不是她長得軟萌可愛沒有攻擊力，恐怕現在都有人報警了。

莫黎黎用盡辦法，還是不能達成溝通。她慌張的轉過頭，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林故，“怎麽辦？”

“打一頓就好了。”林故活動活動拳頭。

莫黎黎吓得連忙護住小孩，“你冷靜點，不要亂來啊！”

“啧。”林故注意到她的動作，眯了眯眼，控訴道，“你當着我的面，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太過分了。”

別的男人？莫黎黎無語的望着懷中的三歲小孩。

小孩的醋都吃，這個人真是沒救了。

林故拎着莫黎黎的衣領，把她拉起來丢到旁邊，修長勻亭的手伸到小孩面前，打了個響指。

小孩抽泣的看着這個很兇的大哥哥，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裏噙滿淚水。

“看好了。”林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裏什麽都沒有。

他晃了晃，又舉到空中握成拳，拳心朝下湊到小孩子眼前，翻過來張開手，手掌裏多出來一只粉紅色的小兔子。

“哇！”小男孩立刻停止哭泣，驚喜的接過小兔子。

那玩意大概是他剛才疊的，疊兔子的紙是一張嶄新的整鈔。

“好厲害！”莫黎黎沒想到他還會變魔術，忍不住又撿回當初對林故的評價。

他是個，很優秀的人。

“哥哥，我要吃炸雞！”小男孩玩了一會兔子，輕易的高興起來，朝林故提要求。

“不行，我正在跟女朋友約會，不想帶電燈泡。”林故毫無餘地的回答。

小男孩扁扁嘴，看樣子又快要哭出來了。

莫黎黎害怕他又哭得驚天動地，讓周圍人把她當人販子，立刻說道，“炸雞是吧？我帶去餐廳！”

說好的約會呢？林故投來怨念的目光。

“他父母不知道去哪裏了，一個人在游樂園很危險的。我們先帶他吃點東西，幫小孩找到父母。”莫黎黎連忙安撫林寶寶，甚至做出屈辱的承諾，“下周！下周我陪你好嗎？”

林故仍舊不情不願，可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下來，坐地起價說，“你起碼要陪我約會一個月。”

“你在敲詐？”莫黎黎問。

“那還是把他扔了吧。”林故作勢要把她跟小孩分開。

“好好好，一個月就一個月！”莫黎黎護住可憐的小豆丁，連忙答應。

三個人到游樂場裏的兒童餐廳，給小男孩要了份兒童套餐。

吃飯的時候知道他名字叫壯壯，莫黎黎立刻聯系園區工作人員，進行全場廣播，并留下了聯系方式，讓壯壯的父母聽到之後，能立刻聯系自己。

結果直到吃完飯，孩子的父母也沒有打電話過來。

離開父母的小孩也是心大，秉承有奶就是娘的真理，也不鬧着要找爸爸媽媽，黏黏糊糊纏上莫黎黎。

吃完飯，又非要跟他們玩游樂設施。

莫黎黎本來想在原地等，可票買了不用實在浪費，加上壯壯又鬧得厲害。她只好遵從孩子的意願，選了些可以帶小孩參與的項目，兩個人玩得相當開心。

林故就不那麽愉快了，全程臉色很臭。有好幾次，莫黎黎都以為他要把孩子丢到垃圾桶裏。

從午後到日暮，天色慢慢暗下來。

莫黎黎帶孩子從旋轉木馬上下來，手機終于響起，陌生的女人打電話過來，焦急的語無倫次問她的位置。

十分鐘後，壯壯的爸爸媽媽跑過來，一副急得要哭的表情。

“謝謝、謝謝！真是非常感謝！”壯壯爸爸看起來非常年輕，一見到莫黎黎又是鞠躬又是塞錢。

壯壯媽媽抱起孩子，激動的哽咽。

原來他們夫婦跟小孩同樣心大，看電影過于投入，沒發現孩子丢了。期間廣播通知時，他們也沒注意到，直到散場才發現娃跑了。

莫黎黎拒絕他們的答謝，在壯壯一家的千恩萬謝中送走他們，感覺整個人憔悴了許多。

兩個人招呼了半天熊孩子，實在沒力氣再騎回市內。林故找人開車過來，把他們送回莫黎黎的小出租屋中。

打開房門，兩個人癱在床上，躺的直條條的，誰都懶得動。

隔了會，林故翻了個身趴過來，手搭在莫黎黎的腰上，把腦袋靠過去埋在她脖頸間，輕輕蹭了蹭。

“阿黎。”林故聲音帶了點啞，低沉而性感。

近距離傳到莫黎黎耳中，讓她身體整個過了道電。

“我今晚能留下嗎？”林故睫毛刷過莫黎黎的臉，有些癢。他手抱得很緊，半個身體幾乎都壓了過去。

莫黎黎累得不想動，意識倒還很清晰，立刻警惕的問，“你…你想做什麽？”

林故張嘴，送上一串否認三連。

“我什麽都不做！”

“純睡覺！”

“你相信我。”

十年前的搞笑段子上，這幾條是男人口中最不能相信的話前三名。

莫黎黎艱難的挪過腦袋，跟林故保持距離，翻了他一眼。

林故身上的汗水濕了又幹，黏黏糊糊的，貼過來的時候讓她有點不舒服。

“你…先去洗澡。”莫黎黎推了一把，翻個身，挪到床的另一邊。

林故撐起身體，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這是同意的意思。

“我現在後悔來得及嗎？”林故小流氓不要臉的靠過去，眨巴一雙真誠無害的大眼睛，“我還是想做點什麽的。”

“我現在後悔來得及嗎？”莫黎黎臉埋在枕頭裏，無力的揮了揮胳膊，“我現在不想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