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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游學”的徐福徐元直與好友歸家這件事情倒是在陽翟傳開不少, 原因無他,現在這個世界外面世道亂的很,能夠這麽有頭有尾、而且整個人明顯還更有精神地回來, 比什麽都要好。
左鄰右舍當然好奇, 尤其再看着跟着回來的人裏太史慈長得好,又有個小少年雖然衣着不顯但那通身氣質沒得說,自然也心知肚明徐福怕是遇上了什麽貴人。再一打聽徐夫人居然要跟着徐福離開颍川, 看着那位小少年還對左鄰右舍送上薄禮,自然是都在感嘆徐家怕是終于撞上大運了。
“軍……姚先生何必呢,就那李家,哪次不是來刺我娘,天天陰陽怪氣的, 您還給她送禮?”
“換個角度去看問題的話你就能發現,陰陽怪氣這種人最是知道分寸。”
等到幾個人都回了家, 姚珞坐在桌邊揮筆寫下颍川見聞再偷偷摸摸畫了點輿圖,擡頭看了眼憤憤的徐福輕輕笑了笑:“她知道你母親會忍她,所以才會來這樣說。若是你母親擺出臉色, 她必然也不會那麽大膽子。”
“我娘就是太心善!”
“倒也不是,你母親不願與她生事,她卻也并沒有得寸進尺,只是嘴上讨個便宜。別人看她常來、又都知道她不好惹, 物以類聚,自然也不會過于接近你母親以免被她盯上。如今我來了她看到你家重新起來自然會出門宣揚, 可是給我省了不少事。”
“啊?這也行?”
“不能總瞅着壞處。你想想你母親那麽通透利落一個人,能忍着李家夫人肯定有原因在。再往這一層細想下去,自然能夠抽絲剝繭找到理由。”
能夠在這個年代不改嫁、把一個兒子養大還養得這麽好的女人,為人處世可比小年輕明白多了。姚珞正好也畫完了最後幾筆, 看着徐福笑眯眯地點頭:“我聽說荀家設了個書院,你也去讀過書?明日帶我去參觀參觀如何?”
“行是行,就是先生您要是去的話,穿男裝還是穿女裝?”
“穿男裝方便些,但妝不用化。”
“啊?”
“都是老狐貍,沒那個必要。再說了,聽聞荀氏曾經也有人做過濟南相,倒是算個巧合。”
東漢末年對女性的束縛雖然還在,但也并沒有和後來的明清時期那麽可怕。雖然說去書院這種事情略有些出格,但她有另外一層身份,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本來以為這輩子都用不到的,老爺子估計又要罵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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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着某位老爺子給自己留的令牌,姚珞慢吞吞地把它佩在自己腰間,轉身時輕輕地撫了撫身上衣物的褶皺,注視着鏡中的自己輕輕眨了眨眼。
荀氏書院中修習的學生并不是以荀氏子弟為主,甚至于徐福曾經也有過在荀氏書院中上過一段時間的課。荀氏一族在颍川發展規模龐大,以至于看着所謂的“書院”姚珞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上輩子的母校。
一步一景不說,石凳石桌邊各有幾人在探讨着什麽,偶爾聲音劇烈又像是注意到了重新壓低,表情一個賽一個激動。還沒等徐福看到熟人去打招呼,姚珞就聽到個懶洋洋的聲音嗤笑着開口:“你們聊這個又什麽意思,四言和五言有差別麽?”
“自然是差別極大,奉孝你這是看不起《詩經》麽?”
“倒也沒有。”
長着一雙狐貍眼的少年長發豎起,偏偏又有那麽幾縷不知道是刻意還是單純沒法束好,垂下時在臉龐輕飄飄地晃蕩,顯得格外有種不羁的感覺。他手撐着下巴衣服上略有補丁,過大的衣服明顯不那麽合身,坦然露出一點鎖骨和胸膛讓太史慈下意識想要擋住姚珞眼睛。偏偏那位“奉孝”又轉過頭,兩個人對上視線的那刻他愣了愣,随即笑得愈發奸詐起來。
“你們怎麽就不聊聊,七言詩?”
“七言?”
“噗,七言還用得着聊?俗!”
喲呵,你很猛嘛,說七言詩俗氣?
聽了一耳朵的姚珞停下腳步,重新看向某位笑容更甚的郭姓少年勾起嘴角,卻一句話也不搭理換了個方向。
“姚先生,他說你寫的七言詩俗氣诶?”
“你覺得俗氣麽?”
徐福愣了愣,思考片刻要不要說實話後還是悄悄開口:“嗯……我覺得是挺俗的。”
“那不就得了,俗即是雅,大俗即大雅,雅俗共賞者方知其中滋味。這些人連這個都不知道,我和他們又有什麽好說的呢?只能稱上一句可憐,可憐。”
姚珞将手中折扇輕輕敲打在手心中,說到最後四個字直接把扇子握在手心,眼角露出了狡黠的笑:“更何況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人家挑事我沖上去,算什麽?”
給郭嘉當沖.鋒.槍?得了吧,她可不是什麽“你寫的好爛”就撸袖子的人。甚至于再往外延伸一點,有人說她說書不好聽,她也不會生氣。
想想她家的那版三國,對比袁版評書“紅撲撲的趙子龍”和張版評書“冰肌雪膚趙子龍”,她家只不過是“劉備那大耳垂看着就軟糯好捏,等紅了更是宛若飛霞”這種OOC,早就已經習慣了好麽。①
不然她為什麽要考大學?還不是小時候不懂事天天想着要說三國,回過頭去看一抓一把全是黑歷史。
“這樣啊。不過說起來,好像确實從來沒見姚先生生氣過。姚先生,您有生氣的時候麽?”
“有啊,怎麽沒有。只不過我生氣起來比較內斂,不知道的人也不會覺得我在生氣。”
穿越來十多年,姚珞有時候也對自己好像過于寬容的脾氣有點意外。要知道現代的她多暴躁一個人啊,結果一朝穿越從小嬰兒開始活起,明明還是她,卻又不像她。
也算是長大了吧。
“慈哥,你替我去見慈明公。”
“啊?”
“子義,你替我去。”
聽到姚珞換了稱呼再看着解下令牌的模樣太史慈慌得差點有點拿不穩,看着她似乎準備離開的樣子有點慌:“這,我這要怎麽去?這牌子是……”
“老爺子給我這個不錯,但按照身份來說你也是他門生,你替我去見他也一樣。”
徐福和餘縱兩個人有些好奇地看向那枚令牌,但太史慈又死活捏着不給他們看,實在是讓人不解。
“你替我去,順帶看看荀氏一族對你們是什麽态度。我歇一會兒,有點累。”
“阿珞你拿着它就應該知道老爺子都點頭了,對方肯定也不會拿你……”
“放心,我是真的有點累,想歇歇。”
看着姚珞擺手明顯換了一條道離開的模樣太史慈死死盯着手裏的東西,長嘆一聲後把令牌握在手心對着徐福拱了拱手:“元直,麻煩你帶路了。”
“啊,沒是沒問題,只不過這令牌到底……”
看到太史慈臉上的苦笑徐福轉向餘縱,畢竟餘縱應該算是濟南城裏除了太史慈以外跟着姚珞最久的人。偏偏餘縱也滿臉好奇,徐福也只好繼續往前帶路。
換了一條路的姚珞步伐輕快,穿過兩條回廊後看着一處石桌邊上坐着的人刻意加重腳步,看着他擡頭注視自己的模樣笑了笑:“兄臺看得眼熟。”
“在下戲逸,字志才。”
青年慢慢卷上手裏的竹簡,站起來對着眼前明顯沒有修飾過面容,只是單純穿了男裝的少女躬身一禮:“不知足下名何?”
“在下姚珞。”
明明是執扇行禮,偏偏她做的并沒有什麽輕佻感,躬身往下再挺直了背,頭頂的青色發帶順着風飛在空中,自在又帶着些肆意:“字還沒有,大夥都是喚我阿珞。”
“不知我可稱呼您為,談若先生?”
“随手起的假名,随寫故事罷了,不得當真。”
看着戲志才對着自己伸手邀請的模樣姚珞慢慢坐在石桌邊,看着他手中那份餘縱幫忙記錄下來的《曹國相妙計定濟南,典護衛夜打白大蟲》這一話時挑了挑眉:“只是沒想到,您手中居然有這麽一卷。”
“很有意思,不過您放心,此卷并未外傳。”
“那倒也無所謂,想知道這個來趟濟南就好。我在茶攤街頭每十天就要說上一回,也不算是什麽緊要的東西。”
聽到姚珞的說辭戲志才眉頭一跳,但是看着手中的書冊還是慢慢收起遞了過去:“不,還是物歸原主。”
“或者說是,完璧歸趙?”
“談若先生說笑了。”
“你不覺得此物為璧?”
看着姚珞那撫摸着竹簡格外珍惜的模樣戲志才愣了愣,腦海中劃過她之前貌似無意的粗鄙話語才反應過來,重新看向了姚珞手中的故事。
“我的七言詩好懂麽?七旬老妪聽了,能懂麽?”
少女臉上的笑容與壓低後依舊清亮的聲音戲志才仿佛是雕像般頓住,重新看着那個笑盈盈的人時吐出一口氣:“志才不明白。”
“也沒什麽不明白的,重要在于,你想不想弄明白。”
将書卷收起後姚珞站了起來,看着依舊坐定的青年笑了笑:“三日後辰時三橋溝,若是志才想要搭個便車,珞歡迎至極。”
“你就這麽自信?”
“正相反,你難道不害怕我說這句話不是為了你?”
這冊書冊是當時徐福為了讓徐夫人安心,特意邊聽自己說話邊記錄下來,托人送去給徐夫人看得。然而劉思雪小姐說她将這卷書冊借給了閨中好友郭奉孝的母親看,而這回他們來荀氏書院找荀爽,手中有着這冊書卷的卻是戲志才——
這一卷小說能釣起來兩條大魚,她還真的沒想到。
“再說颍川為四戰之地,而今亂世已起,大隐隐于市,你舍得?”
“這可不像是什麽招攬的話。”
“是啊,可關鍵不是你也沒有想要被我招攬嘛。”
兩個人平靜地對視着,戲志才看着她那雙過于冷靜的眸以及不知道為何似乎有些肅殺的氣場慢慢地側過視線,看着書院中開始綻放的梅花聲音平和:“我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他非士族,也不是高門,甚至于連姓氏都帶着“戲”這一字,不管是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沒有人會選擇用他。
“我都可以,您可太矯情了。”
少女最後還是站了起來,發出一聲不知道是嘲笑還是快活驕傲的笑聲,擡腳走得格外潇灑:“志才,若是因為不能而不去做,人世也不會延續至此。”
“雖然我老師曾經對着我玩笑‘你不試試怎麽知道絕望是什麽滋味’,但是同理,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希望在哪裏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第一更
①袁闊成版三國評書,趙子龍個兒不高,小巧玲珑。後期打孟獲祝融夫人了,趙子龍還是紅撲撲粉糯糯的一張臉【是奶味趙子龍!】。至于張國良評話《三國》的趙子龍,是冰肌雪膚……
沒有吐槽兩位先生的意思,就是給大家看看【望天】幾位大家都很會玩很活潑的,不要想得那麽死板,最好的例子就是中國京劇院二團的《鳳凰二喬》【深沉
另,後面那段是自設姚珞家那版評書
按照王莽新政之後基本所有人都是單字名,所以戲志才的“志才”比較有可能是字,如果說他“志才”是名的話那只有可能是真的“賤民”。因此在此私設戲志才名逸,字志才,以後都用戲志才為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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