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抛秧
接下來好幾天,夏露濃都沒再主動要求出門。
他哥倒是每天都會帶他出來走走,也會帶他去歐醫生那裏接受異能治療。
他身體裏力氣越來越足,三四天後,不必他哥背,他也能慢慢走完從家裏到醫療小院這條路。
這天,歐醫生檢查完後,對他們兄弟說道:“小濃的身體好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靜養就行,沒必要再進行治療。”
夏霍渠謹慎道:“那如果再治療一段時間,是不是能把他底子打好一點?”
“效果不大,小濃現在需要吃好一點,适當鍛煉一下,慢慢複健。”
夏霍渠還在沉吟。
夏露濃忙道:“我感覺也好得差不多了,這幾天都沒覺得累,接下來應該不用麻煩歐醫生了,歐醫生這裏還那麽多病人——”
夏露濃現在完全沒有謀生能力,家裏一切都靠他哥。
他哥掙回來的絕大部分物資又都交到醫療小院這邊來了。
夏露濃實在心疼他家的物資。
夏露濃說什麽也不願意再到醫療小院去了。
夏霍渠請歐醫生仔細檢查後,暫時同意,不過先說明,要是他身體有哪裏不舒服,不能硬撐,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找歐醫生,不然還得在醫療小院再住一段時間。
夏露濃為了不在醫療小院繼續住,這一段時間很勤快,跟着在田埂上采野菜,去食堂端飯,在家裏幹家務等等,每一樣都做得有模有樣。
這天,夏露濃從食堂将兄弟倆的飯端回來,分好碗筷後和他哥商量,“哥,家裏的田你收一部分回來吧。”
夏霍渠聞言眼睛一擡,目光落在他臉上,道:“哥能養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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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能不能養活的問題。”夏露濃悄悄将一塊肉丁掩蓋在白菜下面,舀到他哥碗裏,“我一個大小夥子,天天在家什麽事都不做,再養下去,人都得廢了,哥你給我找點事做。”
夏霍渠筷子一挑,準确将白菜下面的肉丁又挑出來,夾回給他,“種田很辛苦,現在環境不好,地裏蟲多草多,偶有還有附帶攻擊性的變異植物,明天我帶你去廖成家的田裏忙一天你就知道了。”
夏露濃沒再推讓肉丁,而是塞進嘴裏,微眯着眼睛幸福地咀嚼起來,又趁着那點肉味往嘴裏塞了一大口寡淡的番薯。
聽他哥說完,他臉頰鼓鼓囊囊地含糊着說道:“要是我明天在廖成哥家忙得還行,你就收一小塊地回來?”
夏霍渠一瞥他,又将僅有的兩塊肉丁夾他碗裏,“等明天忙完再說。”
夏露濃不肯吃肉,夾回菜碗裏,咽下嘴裏的食物,吸溜一口喝完碗裏剩下的粥,“哥,你說話算話啊。”
夏霍渠悶頭清掃剩下的飯菜,“算!”
夏露濃這晚睡得很早,天剛擦黑就洗完腳上床了。
第二天天剛剛亮,他被強大的生物鐘喚醒,從家裏拿上飯票,去食堂端了早飯回來,準備吃完上工。
他哥給他準備好草帽,又讓他用皮筋把褲腳紮上,手也是,長袖穿得嚴嚴實實不說,還讓他戴上勞保手襪。
夏露濃一邊乖乖讓他哥折騰,一邊嘀咕,“不用那麽嚴實吧?”
花園除草經驗他還是有的,穿那麽嚴實,一會就該熱了。
夏霍渠淡淡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兩人收拾了下家裏,夏霍渠又給他扣了頂鬥笠。
竹篾編織,裏面塞着幹竹葉的那種鬥笠,戴在頭上很有些分量。
夏露濃腦袋上沉甸甸,感覺頗不習慣。
他想拿下來,他哥道:“戴着,防雨遮陽都用得上。”
“春天陽光又不猛烈。”夏露濃嘀咕一句,“我還穿着長袖長褲呢。”
夏霍渠渾然當沒聽見,帶着弟弟出門。
他們今天要去勞作的地方是夏霍渠朋友家的私人土地,主要活動是抛秧。
他們到了地方,一個高高瘦瘦的黝黑年輕男人過來接待他們,自來熟地和夏露濃說他叫廖成,夏露濃喊一聲哥就行。
廖成自我介紹完後,将他們帶到田埂上,指了指旁邊放着的秧苗,對夏露濃道:“旁邊這些就是今天要抛的秧了。”
夏露濃先前幾乎沒有接觸過農業,看看秧苗,又看看廖成,難掩詫異,“直接丢下去就行?要是準頭不好呢?”
廖成嘿嘿笑了兩聲,“不好大不了就重新抛一下嘛,很好抛的,你試試就知道了。”
他說着,彎腰從畚箕裏提出一竹筐秧苗,架在臂彎裏,用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拈起竹筐裏的秧苗,站在田埂上往面前的水田裏抛。
秧苗從他手中飛出去,根部朝下,輕輕巧巧落在水田裏,在重力的作用下,根部浸沒在淤泥之中。
一棵,兩棵,三棵……不過一分多鐘,他手裏那盤秧苗就全抛完了。
秧苗落到水田裏,穩穩當當站立着,一株倒伏的都沒有。
秧苗間的間距恰到好處,從田埂看過去,還能看見它們整整齊齊地排成一行行,仿佛在下五子棋,橫排可以,豎排可以,斜着排也可以。
夏露濃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
廖成又彎腰拿起一盤秧苗,拔出一大半,剩下一小半遞給他,“你試試,并不難。”
夏露濃接過,知道秧苗不易得,有些緊張。
廖成爽朗地笑笑,露出一口白牙,“你放心弄,不會的話再看看我們的動作。”
夏露濃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将手中秧苗抛出去。
這秧苗又細又軟,他怕弄折。
夏霍渠從廖成手中拿過那一大半秧苗,對廖成道:“你上那邊忙去,我來教他。”
廖成笑着點頭,“那我繼續去耙田了,這裏交給你們了。”
夏露濃好奇地轉頭追随着廖成的動作,只見他褲腳一挽,站在田埂上蹬掉鞋子,“噗通”一下跳進田裏,再從田埂上拉過一副木梯,拖着它滑過田中,抹平水底下的泥。
耙田的原理他知道一些。
當田反複耙過,再抹過後,底下的泥柔軟平整,秧苗落下去,根系才能沉進去淤泥裏。
不然秧苗根本站不住。
夏露濃也是今天才知道種水稻要經歷這麽多步驟。
他看着大家一遍又一遍整理田地,內心中難得湧現出一些敬畏之感。
“別東張西望。”夏霍渠手把着秧苗,輕輕一擡下巴,“看我動作。”
夏露濃收回目光,湊近他哥小聲問:“哥,你什麽時候學會抛秧啊?”
“多試幾次就會了。”夏霍渠道,“你抛出去,不行我們撿回來重新抛幾遍。”
夏露濃連忙點頭,調整腳下位置,身體前傾,盡力探出身将秧苗小心翼翼抛出去。
秧苗根部有泥巴,自帶重心調整功效,夏露濃這一抛,竟然正好抛到他想抛的位置。
他眼睛一下就亮了,伸手去扯他哥,“哥,快看!”
“幹得不錯。”夏霍渠道,“再來一次。”
夏露濃邊拈起一株秧苗重複一遍先前的動作。
這一次也抛得正好。
夏露濃眼裏露出驚喜,沒想到這麽容易,積極性當即漲了八百倍。
夏霍渠站在旁邊,陪他将秧苗一株一株抛下去。
兄弟兩人很快将面前一小片田給種滿了。
夏露濃啪嗒啪嗒跑過去,又提了一畚箕秧苗過來。
夏霍渠擡頭看看面前的田,道:“你留在這邊,我過去那邊抛,我們往中間彙合。”
夏露濃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擡頭沖他哥露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我們來比誰抛得快。”
夏霍渠嘴角一勾,“注意質量。”
“好嘞!”
夏露濃清醒後還是第一次參與這種競賽,一時勝負欲上來,吭哧吭哧,專心致志想要贏他哥一把。
夏霍渠和廖成都擡眼看了他好幾次,看他确實沒問題,才放心讓他抛秧。
夏露濃越抛越順手,連累都沒怎麽感覺到,他對自己狀态十分滿意。
一塊田,兩塊田,三塊田。
三人用一上午功夫,直抛了三塊田的秧。
到最後夏露濃手都快擡不起來了,心中滿是成就感。
廖成氣喘籲籲地将木□□提起來放到田埂上,“今天多虧了你們,等會中午我請吃飯,我們吃肉。”
夏露濃眼睛一下亮了,噠噠跑過去幫他提□□,露出一口小白牙,“廖成哥,你太客氣了。”
“應該的,基地的規矩嘛。”廖成雙手撐着腰使勁伸了個懶腰,“我地裏還有點蒜苗,等會拔兩根送去食堂讓他們做小炒肉。”
整個基地被城牆包圍了大半,一般人根本沒辦法弄到柴火。
就算種地後能得到些稭稈,也沒多少,用來燒飯燒不了幾頓,更別提燒飯還需要油鹽醬醋,鍋碗瓢盆等。
基地大部分人家都不做飯,要麽拿飯票去食堂吃,要麽拿糧食和材料請食堂的人做。
夏露濃忙碌了一上午,早就餓了,現在聽到有小炒肉吃,口水更是瘋狂分泌。
他立即道:“廖成哥,你菜地在哪邊,我來幫你。”
廖成雙手叉腰,用力伸展了一下自己咯咯作響的老腰,“喏,那個角落的就是,蓋着塑料大棚的那個。”
“那我去拔,拔兩根是不是?”
“拔三根吧,再拔一把小青菜,最後一茬嫩青菜,水煮了可惜,得加點蒜頭好好炒一炒。”
夏露濃笑了一下,立即往大棚那裏跑。
兩人看着他身影,等他跑遠了,夏霍渠不贊同地看着廖成,“現在肉多貴,哪裏用得着吃小炒肉?”
廖成爽朗笑笑,“就當慶祝小濃病好了。反正開春了,等忙完春耕,我跟搜集隊到附近搜集點東西,手頭能松一點。”
夏霍渠這才不多說。
廖成從兜裏摸出一小包煙絲,自己掏出紙片卷了,又遞給夏霍渠,夏霍渠表示不要,他才将煙絲收回袋子裏,掏出火柴點燃煙,深深吸了一口,“小濃病好了,接下來你什麽打算?”
“再看吧。”
廖成将煙夾在手上,道:“以後你家用糧食的地方少了,我看你也別冒險去大地方采集,跟我們出去,在附近随便打點獵算了,以你的本事,随便打點獵也不缺糧食。”
“哪有那麽容易?未變異的野獸也沒多少。”夏霍渠道,“歐醫生說小濃身體傷到底子了,以後可能沒法獸化,我得再想辦法掙一筆,好好幫他養一養,實在不行就去找更厲害的治療異能者看看。”
廖成嘆了一聲。
夏霍渠面色平靜,“最難的時候都過來了,現在這樣也不算什麽,你別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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