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五髒俱毀
清脆的鳥啼聲驚醒了淺夢中的人,幾乎在瞬間便睜開了雙眼,意識尚未清晰,而身體卻開始了防備。
警惕、疑惑、茫然。邢樞顯得有些無措的看着這陌生的環境,柔軟舒适的大床,質地柔滑的絲被,雕制精美的桌椅,熏香裏有靜心凝神的草藥,讓人放松舒緩。
他張開五指,撐于眼前,柔光在指尖流瀉如金線,仿佛一收攏就能将其揉碎在掌心。
這不是他的手,他的手在小時候就動過手術,即便是到了末世,有了能強化修補身體異能,也沒能将那疤痕去掉,而眼前這雙手不但勻稱細長,指節分明,還半點老繭不見,俨然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族少爺能擁有的。
這樣一想,腦子裏突然闖進了一股陌生的,完全不屬于他記憶,讓本就有些昏沉的腦袋猛的一痛,再次倒回床上掙紮起來。
眼前掠過了許許多多的景象,以及一張張在他看來極其陌生的臉孔,或惱怒,或鄙夷,或冷漠,或疏離……
刑樞扶住額頭,視線放空許久,漸漸聚焦到房梁精致的雕花上,随後,底底的淺笑出聲。
這是個修仙世界,不,仙、魔、鬼、神齊聚,準确來說是個離奇的異世界。
而原主,則是這競争激烈的異世界中,僅因天生的資質就被三震出局的可憐蟲。
這并不是說他的資質不好。
而是很好,十分好,好得過了頭,以至于縱覽古今,竟無一本保存完好的仙法助他修煉。
當然,若是他勤于修煉,跌跌撞撞地自己摸索,怎麽也能憑借無玄靈體之質混出個金丹來。
偏偏,他又是個典型的唯美愛情主義者。其具體表現為——擡頭45°角明媚的憂傷;垂眸兩行清淚撫柳葬花;堅信一生一世一雙人;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白蓮花腦殘花式追夫慘遭綠了解一下。
總之,這是個撞見愛人和別人滾床單,于是賭氣上戰場卻被刑樞穿了的倒黴家夥。
接受完信息,刑樞嘗試着運轉起精神力異能,而後驚喜的發現藏在左眼的晶核依舊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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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只是完好罷了,末世十年裏他一點一滴構建起來的精神力空間網已經徹底瓦解,不過只剩下這存儲精神力的載體而已。
“重頭再來麽?”刑樞自言自語的搖頭,活着已經是大幸,他竟不知滿足。
“咚——”
震耳的鐘聲驟響,一瞬間湧上的壓力使刑樞猛地噴出一口血,腥熱的液體總算拉回狂喜的心,刑樞看着面前那一攤血糊糊夾帶黑斑的肉塊,沉默了。
內髒殘碎至此,難怪原主只因為被兩方靈壓相撞稍有波及,就連嘤都沒有便嗝屁了。
刑樞還想冷靜地思考人生,而那接連又響的三聲鐘鳴卻讓他不由自主的要往外走,似乎外面有什麽吸引着他的東西。
推開雕花浮圖的房門,刑樞看到了遠處高高架起的紅色天橋,頓時心下狠狠一抽,一股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漫開來。
刑樞擡手遮了遮刺眼的陽光,卻無沾了一手背的濕痕。
“……”?!
照常說,這是個極其壯觀的景象,兩排翩翩起舞的美女,漫天飄散的彩色花瓣,琴音瑟調合奏着高亢的樂章,伴着風一路随行。
靈光花海鋪成的仙橋上,一對羊角虎頭蛇身的巨獸拉着紅紗飄舞的仙車款款前行,每一躍,都有婀娜的舞女翩翩,每一行,都有強壯的力士擂鼓。
紅色仙車之後,是各種各樣的奇珍異獸,拉着滿車的金光寶飾,封口沒掩好,無意間露出的法器亮瞎人眼。
真是好氣派的成親隊伍。
幸好不是原主看到。
不然怕是要氣活過來!
原主似乎有自虐傾向,對于自虐型戀愛有一種蜜汁執着,且越虐越爽,越虐越得勁,越虐越不可自拔。
先是對渣男一見鐘情,在明知道渣男有一個真愛的前提下,用盡手段占據了渣男未婚夫的位置。
強扭的瓜不甜,原主倒是把這虐點吃得挺香。
原主累死累活給渣男獻上各種天材地寶,轉眼看到渣男和真愛含情脈脈的看星星看月亮。
原主刀山火海為渣男摘下救命靈草,轉眼看到蘇醒後的渣男和真愛互訴衷腸。
原主千方百計鍛造了一柄寶器,還沒送出手,就被真愛“哎呀”一下扔進熔爐裏,剛剛憤怒地揚起手,就被随後趕來的渣男踹了一腳。于是原主就從千層仙梯上面,滾到仙梯下面,所有仆人都看着笑話。
然後原主顫抖地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躲到角落裏哭一陣,繼續給自己找虐。
諸如此類,各種自虐,總之,愛得死去活來。
再次抹了把臉上的淚痕,刑樞嫌棄的捏捏已經濕透的闊擺衣袖,新郎是何方神聖,簡直不要太好猜。
總不能叫他搶新郎吧,這體虛的,把人搶回來也只能當花瓶看看,內髒還有幾塊肉夠吐一吐咳一咳的?
清潔完面部一轉身,卻見一個長發白衣的女子揚起頭來,對他裂嘴一笑。
刑樞:“……”
多漂亮的妹紙啊,喜歡玩吓人,這要是放在末世……
“你恨嗎?”妹紙如是說道。
“……”刑樞仔細斟酌了一下,試探道:“你指什麽?”
“奪夫之仇,背叛之恨!”最後的恨字咬得極狠,刑樞似乎能聽到她胸腔裏強烈的共鳴,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仇人剝皮噬骨,碎屍萬段。
刑樞不敢貿然作答,含混道:“還行。”
妹紙不可置信的睜大眼:“他将你害成這樣,你還能原諒他!”語氣十分震驚,甚至有些尖銳。
刑樞捂了捂脆弱的小心髒,一副老神在在:“還可以。”
這一瞬間,刑樞突然覺得自己十分佛系了。
妹紙失魂落魄的走遠,刑樞撩了撩衣袖,一步一嬌喘,正要再嘔幾口血,又見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喘着粗氣,眸子裏血氣未退:“若是你想清楚了,便來找我,只要我們聯手,定能……”
刑樞不好意思噴在妹紙身上,強忍道:“沒問題。”
于是,面前多了兩個巴掌大的玉镯,妹紙留下一句“小心青戈”,徹底離開了。
“嘔……”刑樞老腰一彎,吐了個滿眼腥紅,終于支撐不住的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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