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想要你,可以嗎?”
沈青酥終于後悔來見陸山驚。她早知自己對他還沒忘情,可當他提起從前某些片段,她的心就搖擺得更加厲害。
好不容易才離開他,必須及時打住。“我該走了。”沈青酥收回不安的心緒,伸手去拿包包,卻忽然想起什麽,鑰匙?她臉色變了變,在包裏扒拉幾遍,果然是忘了帶。工作室鑰匙車鑰匙連同別墅鑰匙,都留在了雲朵手裏。
她皺皺眉,瞥一眼陸山驚,他已經收拾好碗筷準備端去廚房,見她猶疑,便猜到發生了什麽,陸山驚停下動作,頗好笑地瞧着她:“需要幫忙嗎?”
沈青酥抿抿唇:“我再待一會兒,打個電話。”
陸山驚莫名愉悅,點點頭,自顧自去廚房洗刷了。
沈青酥撥通雲朵的電話:“我的鑰匙……”
“啧啧,姐姐你可算是想起來了,不過我正跟人相親呢,你在院兒裏開間房睡吧哈,實在不行……”雲朵壓低聲音,“你在影帝那兒湊活一晚也可以。”
沈青酥一怔,還沒反應過來,雲朵已經把電話挂掉了,她咬咬牙,這小丫頭,絕對是故意的。
只能去開間房了,沈青酥提包準備離開,一轉身卻發現陸山驚正倚在廚房門邊看着她,他的目光還是那樣幽深晦暗,讓她呼吸困難。沈青酥別開目光:“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不是沒帶鑰匙嗎?在這兒睡吧。”
沈青酥心跳漏掉一拍。
“有兩間房。”他淡淡撇下一句。
沈青酥的心髒有一下沒一下地跳動:“不用了,我有地方去。”與他多接觸一刻,她的搖擺就多一分。
“我送你。”
沈青酥下意識後退一步:“別。被人拍到不好。”
陸山驚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根煙,他拿出打火機,火苗跳動,映出他漆黑瞳孔:“後邊拍攝接觸還很多,就這麽一直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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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這麽說,沈青酥煩躁地捋了把頭發,她閉閉眼睛:“那你怎麽想?”
陸山驚吐出一口煙:“阿囡,跟我重新開始吧。”
==
這個夜晚似乎太過寂靜。靜到心緒繁雜的人都無法入眠。
陸山驚側身倚在床背上,一根接一根地吸煙,沈青酥最後選擇宿在樓上,但拒絕他的複合卻拒絕地很利落。其實他早知會是這樣的結果。
就像沈青酥當年離開時留下的紙條上說的,他并不知道她要的到底是什麽,她說的沒錯,他到現在也搞不懂。可他再沒有什麽能給她了,他曾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她,包括自己的靈魂。
床頭一盞壁燈亮着,陸山驚吐出一口煙,看煙霧在燈光下消散無形。又或許,對于沈青酥來說,她要的根本不是他,陸山驚将煙按死在煙灰缸中。其實這個想法已經在他腦海裏盤桓了好幾年,如今愈發肯定,自己只是沈青酥年少時的一點依賴和崇拜,甚至連他們戀情開始的那晚,都是她的一時沖動與情迷。
陸山驚記得很清楚,那天是陽歷年,京都雨夾雪。
沈青酥上大學後,住校的時間長,家裏用不到人,就把阿姨辭退了,姆媽那陣子也回了老家,所以當天家裏只有沈青酥一個,陸山驚怕她節日裏孤單,下了戲就往回趕,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
家裏燈都黑着,走進門,才發現客廳裏只有電視光在閃爍,沈青酥正盤着腿坐在沙發上看晚會,她手裏捏着罐啤酒,身上裹着條白絨絨的毛毯,一動不動,完全沒察覺到他的靠近,就像只入定的小熊,模樣有點滑稽。
陸山驚覺得好笑,一時興起,想逗一逗她,便伸手去摸她頭發,沈青酥果然吓了一跳,她大叫一聲,從沙發上彈跳起來。啤酒從罐子裏灑出來,正澆他一身。
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陸山驚挑挑眉,将被澆透的大衣脫下來扔到一旁。
沈青酥回過頭發現是他,又低低叫一聲,她赤着腳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只腿跪在沙發背上,居高臨下地沖他笑:“大哥哥回來啦。”可能是喝了點酒的原因,她面頰微紅,眸子晶瑩,昏暗環境裏莫名讓他心尖一跳。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吃過飯了嗎?”
“嗯,吃過了。怎麽不開燈?”
“關燈看才有感覺嘛。”沈青酥的臉又湊近他一點,“大哥哥,你是專程回來陪我的嗎?”
她的臉頰近在咫尺,陸山驚嗅到一點啤酒的清香。他往桌上瞥了一眼,上面只有一個空罐子,他知道沈青酥酒量很好,這點還不至于醉倒她。可她今晚好像有點怪,可愛裏存了那麽幾分……性感,陸山驚的喉結動了動。
“幹嗎不講話?”她拽拽身上裹的毛毯,往外看一眼,“外面下雨還是下雪?”
“雨夾雪。”
“喔。冷嗎?”她探出一只手去摸他的手,他沒有動,“好涼。快過來坐。”她扯着他胳膊,将他拉到沙發上坐着,然後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支護手霜,捏了許多到他手上,“我給你搓搓,搓搓就暖和了。”
陸山驚由着她擺弄,她的手很溫暖,又柔軟,一遍又一遍,覆在他的手心和手背,他的身心都燥熱起來。她卻突然停下動作,眸子亮晶晶地瞧着他:“陸山驚。”她輕聲叫他的名字,他一愣,脖子已經被她摟住了,耳邊似傳來她呓語,“我想要你,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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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酥在床上躺了許久,卻始終無法閉上眼睛。
阿囡,跟我重新開始吧。這句話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腦海中盤桓,陸山驚不知道,她聽見的時候是有多心動。可她不能答應他。
十七年前,她遇見陸山驚,救了他一條命,甚至是救了他之後的整個人生。從此他奉她為神明,把她看成自己的命,他對她足夠好,好到恨不得付出自己的全部,可是,可是……陸山驚自己不明白,她卻太清楚了。
她是陸山驚将要溺死時抓住的那根浮木,所以她成為他的恩人,成為他的信仰,成為他人生裏的光。他對她溫柔,對她順從,他從來不跟她發脾氣,也不會違背她任何意願,甚至,他們戀愛,上床,也都是他為了滿足她的要求……有時候沈青酥真覺得,陸山驚就是為她而活的。
可她不想這樣,她要的是他的愛,不是他的供奉。
沈青酥把頭埋進枕頭裏,狠狠嘆了一口氣。當初她實在受夠了陸山驚對她無底線的縱容和忍讓,受夠了陸山驚為自己失去自我放棄事業,受夠了陸山驚用恩情圈養她,為她安排的美麗人生。所以她離開,出國,飛得遠遠的。
可是四年過去,似乎什麽都沒有變。沈青酥感到痛苦,因為發現自己還愛着他,發現自己還在這愛裏掙紮着……
在枕頭裏悶了一會兒,沈青酥翻過身,她在空氣裏嗅嗅,聞到若有若無煙草氣息,難道他也睡不着嗎?這次見他,似乎他的煙瘾比從前重了許多,沈青酥起身側在床背上,忽然瞥見自己放在床頭的包包,她伸手拿過,在裏面翻出銀行卡。
樓下的卧室是半開放性的,跟客廳只用镂空木板隔開,沈青酥趿着拖鞋在樓梯上往下探,發現卧室裏隐約亮着一盞燈,但陸山驚好像不在床上。
空氣裏的煙味真的很重,不過可能是開了窗,房間裏有風,微涼。沈青酥走下樓梯,緊了緊身上的睡衣,身後卻有一個溫暖胸膛靠過來,她顫了顫,聽見他嗓音沉沉,響在耳畔。
“你不睡覺做什麽?”
沈青酥轉過身來,她穿的是院子裏提供給客人的那種系帶睡衣,黑色,陸山驚低下頭,就看見她纖細鎖骨和大片白皙肌膚,他眸子暗了暗。
沈青酥并未察覺到他的目光,她将銀行卡塞進他的手裏:“這個,還你。”
“什麽?”陸山驚将手中卡片捏起,借着光線打量一眼。
“裏面的錢我用過一點,後來賺了又還進去了。”沈青酥垂下眼,聲音平淡,“陸山驚,謝謝你。沒有你,我也不會走到今天。你的恩情就算還完了,那以後,我們就兩不相欠。”
她的冷靜就像一把錘,将所說的每一個字一點一點敲到他的心頭上。她的意思是,從此他們就再也沒有關系了。陸山驚攥緊那張卡,無言。
沈青酥繞過他上樓,走到盡頭往下看,陸山驚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她轉過眼睛,進了房間。
陸山驚,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能不能真正的重來一次,沒有誰虧欠誰,只有相互愛慕,平常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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