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做什麽了掙那麽多錢!!!……

白小芽一臉糾結,正在想着怎麽解釋。

江遠山看了她眼,忽地勾唇一笑,唇邊露出一個又圓又深的小梨渦。

白小芽微怔,這些日子以來,她還從沒見到江遠山這樣笑過,每天都只看到他板着張臉,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現在冷不丁一笑,仿佛換了個人。

江遠山笑着替白小芽解釋道:“二叔若是回去跟二嬸說不要她了,讓她走,二嬸要是不哭不鬧,帶着包袱牽着孩子,轉身就走了,再也不回來,并且離開後過得比在江家更好,那就是真的厲害。

倘若二叔要攆她走,她頓時覺得天塌地陷,甚至覺得都活不下去了,那就是假厲害。”

白小芽打了個響指:“對,就是這個意思。”

然而內心深處,她倒希望江二嬸是真厲害,不受制于任何人,爹娘也罷丈夫也好,都不畏懼,要嚣張就徹底嚣張,鬧大了也不怕,痛快爽利的轉身走人就是。

因為江二嬸要是真敢那樣,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希望。

在男權社會下,江二嬸的“真厲害”,無異于是一盞明燈,照亮她的路。

若江二嬸是後者,她雖贏了,但也算輸。

聽了江遠山的解釋後,李春花毫不贊同,直搖頭。

“什麽真厲害假厲害,純屬胡扯,你們小孩子家家的,懂個什麽?女人家沒出嫁時,都得靠着娘老子活,嫁了人,自然是靠着丈夫兒子活。哪個女人離了男人兒子,那不都得天塌地陷。”

白小芽笑了下,不再多說。

李春花自覺說錯話了,聲音立馬軟下來:“小芽,娘不是那個意思,你還年輕着呢,往後的日子還長,等過個兩年,你遇到了合适的良家子,娘希望你……”

“娘,打住,怎麽扯到我了呢,這不是在說二嬸麽。”白小芽立馬制止了李春花要給她再找男人的話題。

江遠山和江玉姝,兩兄妹都沒說話,關于白小芽改嫁的事,他們沒有發言權。

李春花讪讪地笑道:“好好好,我不說那些,以後再說。”

語畢,她突然站起身走回屋裏,沒一會便捧着個破罐子走了出來。

她從罐子裏拿出一個幹扁的錢袋子,将錢袋子遞給白小芽:“這是咱家所有的家當,總共十八文,娘就交給你了,往後家裏的銀錢,都由你來支使。”

白小芽沒接,直往後縮。

“哎呀娘,這可不行,我還年輕,哪裏懂這些,娘您收着,家裏的銀錢還是由您來管。”

李春花硬往她懷裏塞:“你拿着,娘看得出,你是個能幹的,以後家裏就由你當家,家裏的一切事都由你說了算,娘這輩子沒當過家,也不知道該咋當,往後的日子要辛苦你了。”

白小芽還想再拒絕,江玉姝急忙道:“嫂子,你就接着吧,你有這個能力,當的起這個家。”

江遠山也看向她:“你可以的。”

既然大家都這樣說,那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于是白小芽不再推辭。

她接過李春花遞來的錢袋子,道了聲謝:“謝謝娘的信任,我一定會把咱們這個家經營得紅紅火火。”

江遠山仰着頭,目光深沉地看向星空。

他決定了,明天早上,他再去找陳員外,簽下那份契約。

想到陳員外提出的要求,他壓着眉,用力握了握拳。

不就是男女情愛類的話本子嘛,他可以寫,只要能掙錢,他沒有什麽不能寫的!

白小芽見江遠山坐在樹下目光深沉地看着天,垂在身側的手握得緊緊的。

她知道少年自尊心很強,于是笑着走了過去。

“你別多想,這個家你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好好讀書,将來考取了功名,你就是我們所有人的依靠,最強的依靠,我也要靠着你。”

她擡起手輕輕在江遠山肩膀按了下,蜻蜓點水般稍稍一觸便移開。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是個聰明的,應該能看懂。我娘家爹,他之所以會幫着我,是因為有你。

待來日你考取功名做了官,說出去女兒夫家有人在朝為官,他臉上也有光。當然,我爹最主要的想法是,将來白家若真有個什麽,求到我這裏,多少也能幫襯着他一點。

所以啊,你別想那麽多,心裏裝太多事,會影響學業。你只要安心讀書就行,家裏的事有我呢。

只要你不倒下,我就不會,我不倒下,咱們這個家就不會倒下。咱們如今是一個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江遠山轉過臉來,微擡着瘦削的下巴看她,再次勾唇笑道:“好。”

白小芽轉身要走,他突然伸手拉住她袖子,随即又快速放下。

“怎麽了?”白小芽問。

江遠山抿了下嘴:“謝謝,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白小芽點頭:“嗯,我們一起努力。”

……

夜裏,各家各戶都熄燈歇下了,唯獨村子西頭的江雲川家,堂屋內還亮着油燈。

江雲川身上還穿着上工時的衣裳,身上全是厚厚的泥灰。

他垂着頭坐在堂屋內的長條板凳上,看向跪坐在地上的江二嬸。

“家裏總共還有二兩四錢銀子,你拿大頭,那四錢,給我們爺幾個留着。家裏的被褥、鍋碗瓢盆等一些零碎的東西,你如果想要,全部拿走都行。”

他語氣很平靜,不帶半點怒意。

然而聽到他這話後,江二嬸只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要暈了。

“當家的啊!嗚嗚嗚嗚……”江二嬸哭着撲到江雲川腳跟前,抱住他雙腿,“當家的,當家的你別啊,你別趕我走啊,求你了,求你別趕我走呀。”

江雲川別過頭去,不看她也不說話。

江二嬸抱着他的腿直哭:“當家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算再不是,好賴也給你生了兩兒一女。

尤其是咱家遠樹,模樣俏,又是個很會讀書的,他若沒了娘,你讓他在學堂怎麽面對其他學子呀,他會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的呀。”

江雲川還沒發話呢,江遠樹從房內走了出來。

他先上前把江二嬸扶了起來,扶着她去坐下,随即便站到她面前,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娘,兒不去讀書了,這樣也就不用面對別人。”

“不行!不……不可以,兒子你要讀書,只有讀書你才能走出這個小山村,才能高人一等,你才能真正的出人頭地!”江二嬸猛地站起來,目光直直地看着江遠樹。

江遠樹低着頭:“娘若是想讓兒子繼續讀書,您得答應兒兩個條件。”

“好好好,兒子你說,別說兩個,不管多少條件,娘都答應,都答應。你若也想讓娘離開江家,娘現在就走,家裏的錢,娘一個銅板都不要,都留給你讀書。娘這輩子就這樣了,只盼你有個好前程……”

江二嬸說到後面,紅着眼眶,眼淚直掉。

江遠樹看得心裏難受死了,畢竟是他自己親娘,他怎會不心疼。

心疼歸心疼,但他很清醒,這一次,必須下狠招,讓他娘收了性子。

“兩個條件,一,娘你明天一大早就去大伯母家,向大嫂和玉姝道歉。二,你往後再也不能欺負大伯母和三嬸她們,不僅如此,你還要護着她們。”

江二嬸怔住,人都快傻了。

江遠樹道:“只要娘答應了兒子這兩個條件,兒子就繼續去讀書,兒子也向娘保證,定不會讓您和爹失望,他日定會高中!”

江二嬸回過神來,重重地點頭:“好,娘答應你,明天一早就去你大伯母家,向小芽和玉姝道歉。往後的日子,誰若再欺負他們兩家,娘一定護着她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咱們江家人。”

說完後,她又笑得一臉讨好地看向江雲川,聲音都軟了幾分:“當家的,您看成嗎?”

江雲川沒說話,起身往後院走去。

江二嬸急忙追上去:“當家的,您歇着,我這就去給您燒水洗身子。”

第二天一大早,白小芽剛醒,便聽見院裏傳來江二嬸溫柔帶笑的聲音。

“大嫂早,小芽和玉姝起來了沒?”

“沒呢,那倆丫頭昨夜裏睡一張床,姑嫂倆在被窩裏說悄悄話,嘀嘀咕咕到二半夜,都這個時辰了還沒起。”

江二嬸端着一碗黃粑糕,笑着遞給李春花:“這是我早起做的,還熱着呢,大嫂你拿着,一會兒倆孩子醒了,給她們當早食。”

“哎呀別,老二家的,你這是幹啥。今年大家都不容易,黃粑糕可是好東西,你端回去,給遠樹玉紅他們吃。”

白小芽本來才剛睜開眼,還有些迷糊,冷不丁聽到江二嬸的聲音,立馬清醒。

她快速穿好衣裳走了出去,邊紮頭發,邊笑着道:“呀,是二嬸啊,您起得好早呀。”

江二嬸耷拉着肩膀,已沒了往日的嚣張氣焰,語氣溫和得像換了個人。

“小芽,昨天是二嬸糊塗,二嬸對不住你,二嬸向你道歉,二嬸錯了。”

她見李春花不接碗,又将裝着黃粑糕的碗遞給白小芽:“二嬸手藝差,別的也不會做,唯獨會做兩樣糕餅,這個你別嫌棄,拿着吃,不夠了再來找二嬸要。”

白小芽毫不客氣,歡快地笑着接了過來:“謝謝二嬸。”

江二嬸心底一陣痛,但又不能表現出來,還得笑臉相對,這真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她眼睛盯着白小芽手裏的碗,一臉的不舍:“那二嬸就走了,往後家裏有啥要幫忙的,盡管來找二嬸。”

白小芽笑着道:“二嬸您慢走,那侄媳婦就不送了。”

李春花在江二嬸走後,點了下她額頭:“你呀,可真是個人精!”

白小芽嘿嘿直笑:“娘你今天要幹啥,地裏還有啥活。”

“這幾日地裏倒是不忙,我上午去把苞谷收回來,下午去河邊小溪轉轉,看看能不能撈着兩條魚。”

“娘您還會撈魚啊?”

李春花捋了下耳邊頭發:“我家是沿江一帶的,我們那的人都靠捕魚為生。只是後來到了白村,這裏田多地廣,大家都有飯吃,沒人愛吃魚,嫌那東西腥,年深日久,我也就不再吃了。”

白小芽:“那你今天咋想到去撈魚?”

“這不是曹佑身上有傷麽,咱家又沒錢買肉,我就想着去撈兩條魚回來給他補補身子。”

白小芽激動道:“娘,那要不你上午就去吧,地裏的苞谷,我和玉姝去收。你去了不拘什麽魚,能撈着都帶回來,小魚小蝦也行。”

主要是,她自己想吃魚了。

吃過早飯後,李春花便提着水桶出門去了。白小芽和江玉姝,一人背着個筐子,兩人一起去地裏收苞谷。

姑嫂倆在地裏,邊掰苞谷,邊閑聊。

江玉姝道:“也不知道二哥這兩日是咋回事,總是往鎮上跑,一大清早就不見了,奇怪得很。”

白小芽倒是沒多想,随口回道:“可能是去找書院的朋友了吧。”

她不關心江遠山的私生活,只關心他現在的讀書情況。

收了不到半塊地,日頭便曬了起來。

白小芽熱得不行,汗水順着脖子流,江玉姝白嫩的小臉被曬得通紅。

“好熱啊,走了走了,下午涼快些再來,人都要曬傻了。”白小芽擦了把汗,背上筐子就往家走。

江玉姝跟在後面,邊走變擦汗。

回去後,白小芽把筐子一放,便跑到井邊打水喝。

無污染的大自然環境,打出來的水,甘甜清涼,最是解渴。

江玉姝也跟着喝了幾口,痛快地抹了抹嘴。

朱佑明閑得無聊,在院裏看螞蟻搬家,聽到動靜,急忙來到後院,看到兩個小姑娘江湖豪傑般的喝井水,不由得笑出聲。

“渴了不能這樣喝涼水,要喝溫水,喝冷的容易傷胃。”

白小芽抹抹嘴:“管他的呢,先痛快了再說。人活着,這也犯忌,那也犯忌,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被反駁了,朱佑明非但沒生氣,反倒笑着點點頭:“說得在理。”

然後他也走到井邊,用葫蘆瓢舀出半瓢水,就着瓢沿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來。

喝完他也用袖子抹抹嘴:“呀,的确是痛快。”

江玉姝被他逗得哈哈直笑,白小芽抿着嘴去了竈房,她要準備煮午飯了。

還有筒子骨和兔血沒吃,她把冰鎮在水井裏的筒子骨和兔血拿了出來,筒子骨焯了水後,放上姜片在鍋裏熬。

兔血可以炒着吃,放上番椒花椒,麻麻辣辣的,又是一道開胃葷菜。

朱佑明站在竈房門口,笑着問:“白嫂子,中午還能吃昨晚上的茶葉鹵蛋嗎?”

白小芽:“行,只不過現在做了,要晚上才能吃,不然入不了味。”

“那咱們中午吃啥?”

白小芽看了竈房裏的半簸箕野菜,以及半個倭瓜,正想說吃野菜粥,南瓜餅,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李春花便回來了。

她提着半桶魚蝦,累得氣喘籲籲:“今天娘運氣好,撈了一條黑魚,一條大草魚,還有半桶小魚小蝦。”

白小芽激動得都要哭了,這些魚蝦,可真是好東西啊。

午飯她炖了鍋黑魚湯,因為是特地為曹佑炖的,所以沒放任何辛辣食物。

将黑魚洗幹淨處理好後,瀝幹水用豬油在鍋裏兩面一煎,直到把魚皮煎成金黃色,然後放上骨頭湯,大火煮開,小火慢炖,熬成奶白色,湯面上飄着點點油花,炖好後,往湯裏撒上适量的鹽,攪拌均勻便可舀出來了。

炖完魚湯,她又涼拌了一道野菜,做了一大盆南瓜餅。

看着一桌子豐盛的午飯,江玉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

李春花聞着魚香味,也是滿臉笑容。

她不由得舔舔唇:“真香,娘也很多年沒吃過魚了。”

說到這,她搓了下手:“說來也羞愧,娘雖生在江邊,長在江邊,打小跟着家父去撈魚,但卻不會做魚。娘手笨,茶飯一事上,半點不通。”

白小芽笑道:“沒事兒,這不有我麽。娘您會撈魚就是最大的手藝了,我雖然會做,但我不會撈啊。

所以呀,這上天讓咱們成了一家人,您看咱家裏,您會撈魚,玉姝會挖野菜,二郎會讀書,我會做飯,咱們全家,這也個個都是能幹的。”

朱佑明捧場道:“對,白嫂子說得對,你們一家人都是能幹的。”

大家哄笑一堂。

李春花笑着坐下:“吃飯吧,都坐下吃飯。”

大家一口魚肉一口湯,一口餅子一口菜,吃得滿臉幸福。

午飯時,江遠山沒回來。

吃過午飯,白小芽便将剩餘的野雞蛋都鹵了,又到後院把那半桶魚蝦給處理了。

她剛把魚蝦處理完,江遠山便回來了。

見他熱得臉上都是汗,衣裳前襟都濕了,白小芽急忙走上前問:“午飯吃了沒,沒吃的話,我給你簡單做點。”

江遠山喝了口水,沙啞着嗓子道:“吃過了。”

然後他從懷裏掏出三錢銀子遞給白小芽:“給。”

白小芽:“……”

連李春花都被驚到了,她快步走到江遠山跟前:“二郎,你哪來的錢?”

白小芽也想問,咋突然出去一上午,就拿回來三錢銀子。

要知道,這可不是筆小數目。

一錢銀子等于一百文,三錢銀子也就是三百文。

他這是去做什麽了,一上午就掙了三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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