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俞肖川的眼神如看陌生人,冷冰冷地罩過來,趙又卿有些不大自在,但頑強地堅持沒有挪開視線,想讓他看到她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委屈和心疼。
俞肖川被她過于刻意的表演逗到發笑。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趙又卿居然變得自大起來。
“你在美國和那些老頭結婚時,不覺得委屈嗎?”
俞肖川的話如刀,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砍向趙又卿,準确無誤一擊必中。他終于找到了機會。
趙又卿整張臉瞬間失去血色,變得蒼白無比。
報複成功的俞肖川得逞但并沒有感到任何快活地笑了。他讨厭自大的趙又卿,以為擺出一副後悔的贖罪嘴臉,一切就都能回到過去,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她太小瞧人了。她大概不知道那些為她當說客的同學每年都會特意打着敘舊的名義約他吃飯什麽的,然後暗搓搓地彙報她近況,用等着看笑話的表情。她談了一個白人教授結婚了又離婚了,拿到了美國綠卡,她和華裔醫生結婚了又離婚了,分了一套房子,她嫁給了年長她二十多歲的制藥師然後又離婚,拿到了幾個制藥專利技術獨家使用權之後回國創業……趙又卿哪會讓自己的人生過得庸常平凡,她是不甘寂寞的人,他從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很多人都如此,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從一而終的愛情已從現代世界絕跡。但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卻希望他能做到,這多可笑!
趙又卿已經不是過去的趙又卿,只要還有一口氣她就能站起來。
“有時候也覺得委屈,但也沒辦法,我初到美國什麽都沒有,你知道的,我毫無背景的一個人,想要在異國他鄉站穩腳跟,必須得付出比別人更多的東西。你就沒有擔心過我嗎?”
她慢吞吞地反将一軍,語氣淡淡的,有些幽怨。
俞肖川笑容凝固在臉上。過往種種如飓風席卷腦中,記憶撕開的裂縫裏,沒有誰敢拍着胸脯說:“我對這段感情問心無愧。”他無話可說。
趙又卿見好就收,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攤開來計較她肯定會輸。她換上遺憾地笑容:“你這麽多年一直單身,又突然結婚,說實話我非常意外。”
俞肖川盯着她看了片刻,扭頭望向窗外:“不是因為你才這樣的,你大可放心。你能邁過去的坎,別人一樣可以。我不結婚是因為沒有遇到可以結婚的,既然沒法結婚,何必浪費時間談戀愛。”
溫柔的砍刀也是刀,落下來劈在身上,不比猛得砍一刀舒服。身體被反複劈開的感覺并不好受,趙又卿再厲害也沒辦法堅持下去了,過往記憶從被劈開的身體往外蹿,和那些鮮血一起,血腥殘忍疼痛。她想俞肖川絕對沒有忘記被她拒絕求婚的理由,帶着年輕人的無知與輕狂,拙劣得傷人。
“婚姻是女人的牢籠,走入婚姻的女人都會變成奴隸,我不要變成你的奴隸,也不要變成別人的奴隸。你給我的越多,我越會覺得是你的奴隸。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要自己去拿我想要的,而不是你給我的。”
當時的她大義凜然地好像一個女鬥士,甚至沾沾自喜能說出那般厲害的話。但又不可否認,她确實受了俞肖川母親程露的影響才會那麽說的。她被程露激發了鬥志,因為程露說:“因為男人說幾句愛你就丢了自己的女人,非常可憐。我看你現在就很可憐,什麽都沒有,沒有錢沒有事業一無是處,你這種女人除了靠男人還能幹什麽!”結果到了美國,她還是靠完一個男人又靠上另一個男人,就像那些生命力頑強的藤蔓植物,永遠都能找到攀附之物,借着他們讓自己變得強壯粗大。可惜,沒有一個是她真正愛過的。
她也無法忘記當時俞肖川紅着眼睛辯解:“我不會把你變成奴隸的,你就那麽不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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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狗血得不太現實的對話重回記憶,趙又卿依舊覺得荒唐滑稽。也只有兩個不太
成熟的年輕人才會如此對話。她不得不用喝酒掩飾她的難堪和失敗。這一次,她決定乖乖認輸。
俞肖川早就感到疲憊,過去讓人疲憊,現在依舊。他明明所求不多,卻總是無法順利地得到自己想要的。好像別人都比他過得容易,容易得到所愛,容易幸福。或許都是僞裝,就像面前的趙又卿,撕開了她的面具後,不也是普通的人臉一張,七情六欲都無處可藏。他也可以僞裝,假裝和莫晗順順利利,白頭偕老。
“你現在不也挺好的嘛,大家都挺好的,這就夠了。”
他一聲嘆息,目光從路上的車落到路邊的人,單行道的車都往一個方向走無法回頭。馬路兩邊的行人倒是能自由地無視紅綠燈和斑馬線,兩邊穿梭。
趙又卿默默喝酒,酸楚又無助。她早就過了天真的年紀,十分清楚俞肖川已不是當年追着她結婚的沖動青年了,她也不是當年張牙舞爪用驕傲掩飾自卑的鄉下少女了。時間改變了大家。但不管怎麽變,她心裏始終有俞肖川的一席之地,她也确信俞肖川應該跟她一樣。過去無法抹掉,愛過就是愛過。破鏡重圓不是沒有可能,重啓篇章也是一種手段。現在的她,足夠強大,更加不該輕言放棄。至于莫晗,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肯定會全身而退。莫晗比她聰明。年輕時,她常把自尊心擺在第一位,為此弄丢了愛情也不斷舍棄了很多其他東西。到了美國她慢慢明白了自尊心是世界上最不值一提的東西。為了自尊心她拒絕了愛她的俞肖川,放下自尊心後她又爬上了不喜歡的老男人的床,說出來一定會讓人笑掉大牙。捷徑與自由,并非魚與熊掌,程露說的并不全對,女人靠男人男人靠女人各取所需就好,聰明人不會丢掉自己,比如莫晗那樣。人總要走些彎路後才能明白這些道理。她為過去嘆氣。
侍者端上兩人點的烤豬蹄與烤腸。
俞肖川嘗了一口放下刀叉:“不如莫晗做得好吃。”他吃慣了莫晗的飯菜,在外總是不由自主地比較,當然也有些故意說給趙又卿聽。當年她還沒決定去美國前,兩人頻繁吵架,為一些還未發生的事情,她曾說在廚房打轉的女人沒出息,她不想變成沒出息的女人,和程露說的一模一樣。
趙又卿想挽回些什麽:“記得你第一次吃我做的宮保雞丁,激動得語無倫次。”唯一能讓她反複咀嚼地只有她和俞肖川曾經擁有的回憶了。
卻只換來了俞肖川對莫晗的肯定:“莫晗做得更好吃,她廚藝很好。”
回憶畢竟是回憶,被時間發酵後的作用有限。趙又卿再怎麽努力也知道有些東西無法挽回了,更何況她已經很多年不做飯了也不喜歡做飯,何必給莫晗出場的機會。她識趣地換了話題。可惜俞肖川早就心不在焉,對眼前食物百般嫌棄。待趙又卿放下刀叉,他馬上提出:“我該回家了。”
“怎麽,有查崗時間?莫晗看你看這麽緊?”
趙又卿問得太過刻意。
俞肖川聳肩哼笑:“這是已婚人士該有的自覺。”
趙又卿想要從他臉上找到一點裝模作樣的蛛絲馬跡,可惜失敗了。俞肖川無懈可擊。她扯起嘴角又放下,笑得匆忙敷衍。
兩人走出餐廳大門,俞肖川大跨步邁向路邊越野車,沒有等趙又卿的意思。趙又卿踩着小碎步緊跟其後。走了一段,俞肖川停下來回頭看她:“你不回家?”
趙又卿驚訝:“你不送我?”
俞肖川皺眉:“又不順路,你打車更快。”
趙又卿整理臉色:“就想跟你多聊幾句嘛!”
俞肖川無動于衷地看着她。
趙又卿忍着委屈,看起來楚楚可憐,“既然你不願意,那我自己回好了。”
好像很懂事的語氣聽到俞肖川忍不住嘆氣,她不僅想法設法地讨好他,還裝可憐博取同情,這些年她
學會的東西真不少。
“不适合你,趙又卿,現在這個樣子。”
俞肖川望着她直搖頭。
趙又卿無辜地眨着眼睛:“人是會變的,你變了我也變了呀,我們可以重新認識彼此的。”
俞肖川幹笑了幾聲,好像突然遇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來不及反應只能用幹笑表達震驚一般。他最後看了趙又卿好幾眼,她的認真固執狡猾都毫不掩飾,像一個找到了獵物的獵人,又像一只志在必得的狐貍。
“再見。”趙又卿笑得妖媚。
他頭也不回地跳上車發動車子離開,後視鏡裏的趙又卿漸漸變成了夜色裏的暗影,模模糊糊的一團,最終與城市夜色融為一體。
半途他發微信給莫晗:“蔥油拌面?”
莫晗回:“沒蔥了,豬油拌面可以嗎?”
“當然可以。”
其實莫晗也在讨好他,用他樂意接受的方式。他惱火又享受,常常不知如何是好。
車流向前,被俞肖川抛之腦後的趙又卿沒有馬上回家,掉頭去了附近酒吧,見過一面的生物科技公司高管約她喝酒。他們最近在談合作,對方要求頗多。趙又卿停在酒吧門口補上暗紅色口紅,捏起長裙腰間富餘的布料打了一個結,寬松長裙立馬變成及膝短裙,露出勻稱漂亮的小腿,勾勒出纖細腰身。趙又卿将直發撥到一側,風情萬種地推開酒吧大門。她才不會坐以待斃。聰明的投資人永遠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現在的她深谙投資之道,這邊賠本了總得在別處找補回來。
吃完豬油拌面的俞肖川嘴邊冒着油光,端起解膩的冰啤酒走到縫紉機旁,莫晗正在剪紙樣。兩人今晚還沒說上幾句話,雖然以前也常這樣,但今天的氣氛顯然更沉重些。兩人心裏都有事,早上不歡而散留下了疙瘩,又多添了其他事。
“包?”
俞肖川主動搭話。莫晗看他一眼,埋頭繼續往下剪。
“做給誰的?”
“練手的。”
莫晗将頭埋得更低。
手上的冰啤酒好像又寒了幾度,冰得手指發麻。俞肖川換了一只手拿酒瓶,入口的酒液更是寒透身體。他今天開會遇到張炀了,原來那個侗鄉項目的發起人是他,同時也是投資人之一。開完會後,張炀單獨把他叫到一邊。
“我知道這樣問有點奇怪,但是我還是想要問你,你和莫晗是不是吵架了?”
俞肖川想起早上的風波,反問他:“為什麽這麽問?”
張炀不疑有它,嘴快地講了定制包的事,不差細節。俞肖川聽到一半已被巨大的失望吞沒,後面張炀又說了很多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只聽到張炀最後問他:“她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感覺挺缺錢的,換成別人找我要三萬,肯定早被我罵了。”
俞肖川從來沒有如此确認過,莫晗一直都把他排除在她的生活之外,這個認知讓他既憤怒又茫然,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張炀。張炀這才後知後覺地看出不對,一邊後悔多嘴一邊解釋他對莫晗一見如故,因為嗅到了同類的氣息,“既驕傲又自卑,我是刺猬,她是烏龜。跟我們相處不容易哦,要多花心思哦。”
聽得俞肖川更加難受,莫晗身上背的不是殼,是他打不破的銅牆鐵壁。
張炀又說:“看得出來,莫晗很在意你。那天拍照誰不盯着我看啊,就她目光一直跟着你轉。像我這種萬人迷,居然會被攝影師搶了風頭,真叫人不爽。”完了用過來人的口氣安慰他:“有些事她不跟你講,恐怕是怕你擔心。有些人就是要強。還有啦,夫妻之間有時候也會有些秘密的。”
俞肖川無法說服自己。他盯着莫晗手上動個不停的剪刀,“今天我見到張炀了。”
莫晗剪刀一頓,偏離了劃好的直線。
俞肖川看她臉:“他是項目發起人和投資人。”
莫晗修補剪偏的部分:“那還挺巧的。”
俞肖川決定再試試:“你真不跟着一起去玩幾天?”
莫晗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明明并不期待她會答應他,為何還要這麽問呢。
“後面幾天都有面試。”
俞肖川一口喝完剩下的冰啤酒,打了個冰涼的酒嗝:“祝你面試順利。”
兩天後,項目組部分人提前出發,不用提前過去的俞肖川主動要求提前過去。走前俞肖川照例讓莫晗烤了一堆小餅幹塞得背包滿滿當當。出發前一晚,俞肖川跟吃錯藥似的,精力旺盛地鬧到半夜,精疲力竭的她昏昏入睡前聽到他貼着她的耳朵說:“抽屜裏的銀行卡密碼改過了,860614,你生日。錢不夠了拿去花。工作的事別着急慢慢來,總會遇到合适的。”
一點睡意吓得精光,莫晗不得不閉着眼睛假裝很快睡熟了。俞肖川總愛做些讓人困惑的事。睡前她翻到了趙又卿發的朋友圈,前兩日德國餐廳的照片拍得很有情調,最中間的那張是德國餐廳的招牌烤豬蹄,背景裏的俞肖川正在抽煙,雖被光圈模糊了身形五官,但朦胧中可見他正在笑
“老友重聚。”
趙又卿配得文字坦蕩得讓人無從懷疑,俞肖川的點贊更是落落大方,只有她的小心眼難登大雅之堂。
莫晗幫着俞肖川運送器材到車庫。
上車前俞肖川抱住莫晗,在她耳邊再次重複昨晚的話。
莫晗聽得渾身僵硬。
俞肖川揉她頭發:“有什麽事跟我說,工作的事不着急,大不了我養你!”
莫晗心裏一驚,腦中猛得想起孟秋曾經說過的話,女人一旦被男人養起來了,就只能稱之為寵物了。寵物當習慣了,就不想當人了。她知道俞肖川應該沒有這個意思,但還是恐慌又果斷地推開了他:“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了吧。”
她力氣不小,被推開的俞肖川後退幾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莫晗低着頭不敢看他。俞肖川等了片刻,失望地扭頭上車猛踩油門。等車走遠了,莫晗才敢擡頭,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望着車消失的方向。
機場候機室裏,項目組的人紮堆開小會,俞肖川的手機震動不停,趙又卿不停地發來微信。
“晚上我請你吃飯,上次那家泰國餐廳?”
“或者你有什麽推薦的餐廳?”
“我記得海東說濱江花園那邊有一家不錯的意式餐廳,要不去那家?”
“你是不是在忙?”
因為他的點贊,趙又卿大概誤會了什麽。他又自找麻煩,莫晗哪會因為這種事吃醋?真是無聊的多此一舉!
“不在上海。”
毫無感情的回複也沒有阻擋趙又卿的熱情。
“那你在哪兒?”
俞肖川怕她繼續微信轟炸,言簡意赅地回:“工作。”
“那我等你回來。”
趙又卿發來的語音聽起來深情又懂事。
俞肖川聽完厭棄地放下手機,從包裏摸出餅幹吃了起來,開始後悔和懊惱離開時沒跟莫晗說再見,哪怕生氣的再見。
天氣預報說最近有冷空氣南下,上海的秋天真的要來了。各大服裝品牌秋裝正在熱售中。但衆多寫字樓依舊開着凍死人的冷氣。在如同冰窟的空調房待了一下午的莫晗早就鼻涕直流,踏入室外感覺得救了,坐在路邊曬了會兒太陽等身體暖和了才慢悠悠地走向附近地鐵站,腦子裏回想着剛剛面試她的無差別品牌設計主管的話。
“你的風格确實讓人眼前一亮,如果我們要做你的個人品牌,把你打造成網紅設計師,你願意嗎?”
無差別是這兩年迅速崛起的服裝品牌,主打模糊性
別的中性風格服飾,設計團隊都是90後,風格大膽,敢于創新,四大時裝周都走過了,帶動了國內的中性風潮。莫晗不曾給他們投過簡歷,卻被突然約來面試。打電話約她的HR說他們設計主管很欣賞她有些民族韻味的設計。雖然她已經打消做回上班族的念頭了,但還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來了,卻沒想到對方看上的依舊是她那些因為争議産生的名氣。
“我以為你們公司會和其他公司不同。”
莫晗誠實地說出心中所想。
年輕的設計主管面露不解。
“如果我真的想做網紅設計師,何必到你們公司?要是沒有陳簡,你還會覺得我的風格特別嗎?”
莫晗問得認真,年輕人的表情耐人尋味。她從他臉上讀到了不用明說的答案,于是禮貌地退出來了。
莫晗走到一半,晴空萬裏突然烏雲密布,原本明亮的天随着烏雲的聚集漸漸暗沉。她不得不跑進地鐵站。午後的地鐵沒有早晚擁擠,沿途站點陸續有人拎着滴水的濕雨傘進來。地鐵晃晃悠悠地向前,莫晗閉着眼睛打盹,俞肖川離開快有半個月,她只收到了他一條初到侗村後報平安的微信,“已到”兩個字幹脆利落。後面再無音訊。從他離開那日起,她開始失眠,經常睜眼到天亮,開始很痛苦,時間長了慢慢也習慣了,睡不着就沒日沒夜地做包和畫圖,張炀的包已經完成大半,又接了邱檬同學的定制包單子,賣出去一組設計稿,還掉了信用卡欠下的錢,還剩餘一些。她好好盤算過,大概能撐到年底。這樣她才踏實了許多,失眠的狀況有所緩解。俞肖川放卡的抽屜她不曾打開過。
地鐵進站了,有人出去有人進來。有人在莫晗身旁坐下,帶着潮濕冰冷的雨氣。
“莫晗?”
陌生的沙啞女聲裏帶着不敢确定的猶豫。
莫晗睜眼,看到了前室友劉淼淼,幾個月沒見,她剪去了長發,原來的小尖臉變成了小胖臉,半敞的長款風衣後是隆起的小腹。
“真的是你,我進來就看到你了,你瘦了好多哦,我都差點沒認出你!”
劉淼淼一臉認出舊人的興奮與快活,沒有濃妝豔抹的她看起來就是個孩子,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
莫晗想不到還能再見,寒暄過後注意力被她的肚子吸引,“幾個月了?”
劉淼淼扯過風衣遮了遮肚子:“快六個月了,剛去産檢了,大家都說這是個兒子。”說起兒子她不無得意。
“你老公沒陪你?”
莫晗默默計算時間,她搬出去時劉淼淼已經懷孕了。當時完全沒看出。
“他工作很忙,抽不出時間,我也不想麻煩他,地鐵很方便。”劉淼淼将被雨打濕的頭發撩到耳後。
莫晗看着她臉上的雨水流進了脖子:“你和那個男的結婚了,搬走時見到的那個?”
劉淼淼迅速搖頭:“不是他,我跟他分了,你沒見過。”
莫晗笑了笑沒有繼續往下問,年輕女孩的感情世界豐富精彩,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劉淼淼自顧自地說起來:“他是溫州人,家裏開工廠的,在溫州有三套房,在蘇州有兩套房,在上海也準備買房了。他媽說等我生完兒子就給我們在上海買房結婚,他們那邊都是生了兒子才能結婚的。”
這種風俗莫晗雖有耳聞,但第一次親耳聽到仍難以置信:“如果生女兒呢?”
劉淼淼不滿地瞪了她一眼,“肯定不會是女兒,他媽都說了,百分百兒子。”
莫晗看着她天真的面孔不再多言語,若換成莫繁,她肯定拼盡全力勸說阻止。
過了一會兒,劉淼淼再次開口:“如果不是兒子,那就再生呗。他也很喜歡女兒的。”語氣再無之前的堅定,臉上自然流露出的茫然讓她看起來更像一個孩子了。
“你父母知道嗎?”
“他們當然知道,我媽天天在家給我念經保佑我生兒子呢。”劉淼淼又一臉欣慰地撫摸肚子,用炫耀的口氣自我肯定:“一定是兒子,他名字都想好了,叫樂天,是專門請算命先生算過的哦。”
下一站換乘站,莫晗提前起身準備。
“你老公對你好嗎?”
劉淼淼突然問起,年輕的面孔藏不住心思。莫晗看到熟悉的懷疑,微微一笑如實回答:“一般般吧。”
劉淼淼露出“果然如此”的同情表情,又開始說自己:“他對我就挺好的,我是他的第二個女朋友。”
年輕女孩一如既往的虛榮心逗笑了莫晗,“那挺好的,祝你生個兒子早日嫁過去。”
劉淼淼愣了幾秒才說謝謝。
地鐵到站車門開啓,莫晗踏出地鐵順着人流往前走,地面上都是水漬,秋雨一下,溫度陡降。被淋濕的人們縮着脖子頂着被凍到的忍耐臉沉默地從不同方向湧入,又從不同方向散開。
外邊的雨大到模糊了天地。
莫晗就在地鐵口站着,等着雨停。旁邊賣傘的老太太一直跟她推銷:“這雨一時半會兒沒法停的,站在這兒多冷啊,趕緊買把傘回家暖和暖和吧。”
回家又能好到哪裏去呢?莫晗對着雨幕跺腳驅寒,房子太大了,一個人待在裏面根本暖和不起來。
山裏的雨已經帶上了秋日的寒意。侗家的熱米酒下肚,小腹漸漸升起的暖意驅趕了不少寒意。俞肖川一手握着酒碗一手拿着手機翻微信。
趙又卿早上又給他發微信了,照片顯示她回母校了,去了以前兩人常去的清真食堂吃飯。
“手抓飯還是以前的味道。”
她說。圖片裏的手抓飯看着有點油膩,沒有化妝的她舉着不鏽鋼勺子笑容燦爛,樸素的黑色運動服和周圍的學生沒有差別。俞肖川關于手抓飯的味覺記憶已經被莫晗的手抓飯覆蓋,莫晗做過兩次手抓飯,跟着網上視頻學的,因為他突發奇想想吃。第一次胡蘿蔔不夠酥軟他吃着還行但她很不滿意,第二次剛剛好他一口氣吃完大半鍋。她的手抓飯偏甜,吃起來不油膩。
“老圖書館被拆了,建了新的圖書館,設計太醜了,看起來毫無美感。”
照片裏的趙又卿癟着嘴神情失落地站在新圖書館門前。
俞肖川喝了一口熱酒,點進莫晗的微信,兩人的對話還停留在半月前。
“已到。”
“好的。”
他故意冷淡,莫晗無動于衷,不曾主動問候他半句。他往前三步莫晗才會跟着往前一步,他退半步莫晗馬上後退一大截。理智提醒他應該做點什麽彌補,但情感告訴他認真就輸了。他已經輸了,第二次。
“老圖書館又破又小,早該拆了。新的再醜也比舊的好。”
俞肖川回複趙又卿,帶着惡意的刻薄和無聊的遷怒,成功阻止了趙又卿隔三差五地發些讓人誤會的東西。傷害一個人很容易,讨好一個人往往很難。
許久不聯系的俞肖言突然發來一段視頻,視頻裏模樣憔悴的男人眼眸半垂地說着什麽,時不時露出無奈的苦笑。對面的莫晗靜靜地看着他,直到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視頻結束。俞肖言補充說明:“這段視頻媽拍的。”
視頻裏的男人他見過幾次,叫池野,是莫晗的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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