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他傲什麽啊
美國的淩晨六點。
一個典型的亞裔男人剛從酒吧裏出來,身高将近一米九,眼窩深邃得像是混血,特別是鼻尖的那顆痣,異常得迷人。
在一堆睡在報紙裏的流浪漢以及不省人事的酒鬼裏,他簡直是遺世而獨立。
“Roy,不是去機場嗎,你行李呢?”旁邊一個高大的白人小哥從酒吧裏跑出來,拍了拍那個男人的肩膀。
“不用行李。”
“什麽都不需要準備嗎?為什麽要這麽急着回國?”那個白人小哥一臉不解地問道,“說退役就退役!而且竟然就在這麽個破地方随便辦個退役儀式……大哥你好歹也是這幾年最牛逼的賽車新星好嗎!”
“繼承家産。”
“家産?家?你可別騙我了,你出車禍的時候,簽公司的時候,得賽季冠軍的時候,可從沒見你家裏人來過!簡直是流放!”那個白人小哥氣憤得說道,“你為什麽還要大發善心回國解決那些破事啊!”
這幾年,他見到的Roy永遠是一個人。
可現在的他剛贏得賽季冠軍,本該受萬人追捧,可他卻退役了——
又要一個人,回國。
太陽緩緩升起,小街的霓虹燈熄了,流浪歌手拖着吉他往遠處的小鎮走。
“沒打算大發善心。”亞裔男人望着遠處的初陽,淡淡道,“是回去搶東西的。”
“搶什麽?”白人小哥問。
“一切。”
“……包括你以前提到的那個女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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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從中國獨身前來的男人,從來不提那些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人,就仿佛他前面的人生被清零了一般——卻唯獨提過一個女孩。
用他的話來形容,那是一個可以用眼神将他撕裂的女孩。
亞裔男人低沉地笑了一聲:“我想她不會放過我。”
“所以……你要把她重新留在身邊嗎?”
“沒興趣。”
言語夠冷淡,可他的手,卻明顯顫了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酒吧門口。男人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沒有一點遲疑,手指一松,手機已經被扔進了垃圾桶。
砸出一聲悶響。
就要再次別過了。
這片廣闊的,孤獨的,灑滿鮮血的土地。
“以後,我叫謝沽。”
“後會無期。”
今天的津市很奇怪,就在下午的時候天空還呈現着藍色與橙色交接的模樣,可到了晚上,卻又下起了大雨。
悶悶的雷聲,壓得這個繁華的城市就像一灘死水。
這個時候的沈舒梨剛剛從公司高層的會議上下來,腳下的紅底高跟鞋踩出勝利的旋律。旁邊高個子戴墨鏡的保镖幫她撐起傘,将她送到車上。
雨越來越大,猙獰的痕跡在車窗上蔓延開來,路燈暖黃色的燈光在水跡中暈開,雨夜的光線總是很迷離。
沈舒梨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正好透過前置鏡看到自己。
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裝,墨藍色的襯衫,每一處線條都硬朗而鋒利,直至胸前的起伏處。再往上,是一張年輕的臉,是二十二歲女人獨有的飽滿。
就是這樣年輕的女人,剛剛在會議上舌戰群儒,把那些老奸巨猾唯利是圖的中年人哄得一愣一愣的,最後還乖巧地來了句“那就不耽誤叔叔們的時間了”。
自從沈舒梨接管沈家大部分企業後,從投資到營銷,從管理到執行,她沒有一樣是令人失望的。
就在這個時候微信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沈舒梨看了一眼那個粉色的星之卡比頭像,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但最後還是接了下來。
“昨天在我家會所見的那個男的怎麽樣?”熟悉的聲音具有超高的穿透力,李妍說話向來直奔主題。
“哪個?”
“黃子瑜,就是那個眼角有一顆淚痣的小帥哥啊。”
“那個點痣的演員?”
“……你可以這麽理解。”李妍已經習慣了沈舒梨這找打的說話方式,熱情一點不減,繼續介紹道,“你就一點不感興趣嗎?人家可是現在娛樂圈預備頂流呢,剛剛選秀節目C位出道,粉絲一大堆的,而且都是富婆粉,圈裏可都叫他‘臉蛋天才’呢。”
本來有些疲倦的沈舒梨聽到這兒,竟然笑了一聲。
“這還不能入你的眼啊?”
沈舒梨沒說話,可是答案明擺着呢。
什麽才能入她的眼呢。
她盯着車窗出了神,可視線最好還是被車窗上的一點污漬給截了下來。
那是淡茶色的一個點。
就像是一顆痣,很淡的一顆痣。
而這顆痣,就應該長在英挺的鼻梁上,剛好落在鼻尖,不停地在人眼前晃悠,讓她恨不得直接給咬下來。
再想起昨天那張稚氣未脫的臉,畫着鮮豔的舞臺妝,臉上的粉幾乎蓋住了他眼角的痣。
“俗。”沈舒梨喃喃道,“俗不可耐。”
“行行行,以後有別的極品再跟你說哈。”李妍這個時候本該結束這個話題,可她卻鬼使神差地說出了接下來的話——
“舒梨,人別再一棵樹上吊死。”
沈舒梨伸出蔥白的手指,用指腹使勁地按在上面,将那點污漬完全裁掉,再也看不到一絲痕跡。
“一棵樹……”
沈舒梨冷笑一聲——
“哪棵?”
“死了的哪棵?”
沒想到過了這麽久,沈大小姐還對這件事情如此耿耿于懷。
當年沈舒梨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偏偏和謝家的私生子謝沽在一起了。誰知道謝沽一聲不吭地被送出國了,沈舒梨在家郁悶了三天,就在自己別墅的後院給謝沽建了個墳,就當他死了。
自此,不管是什麽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了。
“沒有沒有什麽樹不樹的,你就當我剛剛在放屁好嗎?今天晚上八點半不是還要在酒會上見面嗎,等着看我們沈大小姐豔壓群芳呢!”李妍感覺自己現在這語速不去搞搞說唱都說不過去,“等會兒見,期待你的閃亮登場!”
電話挂了,李妍在電話那頭大喘氣。
沈舒梨這個人雖然看着天煞孤星,但是對朋友是真的很好,做事的能力也是一流,唯一的雷點就是千萬別提謝沽。
“李妍姐,那頭是對我不滿意嗎。”某位臉蛋天才的頂流在旁邊問道。
“她這人刁的很,看不上才是常态。”
“那……以後會不會尴尬……”
“別擔心——她沒空管你。”李妍拍了拍旁邊黃子瑜的肩膀。
“……”
“我先走了,今晚酒會見咯。”李妍說道,把長卷發往肩膀後面一甩,起身準備開車回家換禮服。
“哦對了李妍姐,我經紀人跟我說今天謝家也要來。”黃子瑜說道。
“謝家來不是很正常嗎?”李妍停下腳步,不解地看過來。
這個津市,如果說沈家拿了一半,那麽剩下一半自然就是謝家的。
“但這個人我從來沒聽說過啊。”
“你沒聽說過的多着——”李妍話還沒說完。
“叫謝沽。”
“……你說什麽?!”李妍高跟鞋踩出了腳下發射器的氣勢,差點撞到黃子瑜身上。
黃子瑜一個小年輕哪裏有見過李妍這麽氣勢洶洶的樣子,吓得不敢說話了。
李妍深吸一口氣,才接受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她舔了舔嘴唇,仰頭喃喃自語道——
“我家小舒梨,估計得瘋掉。”
雨越下越大了,卻絲毫沒有澆滅各大媒體對津市上流圈酒會的熱情,作為每年夏末最引人矚目的酒會,無數生意在觥籌交錯中談成,籍籍無名也有機會飛上枝頭,甚至可以窺見下半年津市發展的格局。
從十歲開始,沈舒梨就從來沒缺席過。
作為沈家風光無限的大女兒,從小成績就好,身影流連于各大競賽的頒獎現場,大學讀了一半就已經接手了沈家的部分企業,可謂是新生一代裏最大的一匹黑馬。
而這一次,是沈舒梨首次以沈氏集團總裁的身份出席夏末酒會。
更多人盯着她了。
今年酒會選擇在謝家的會所裏面舉行,此時門口已經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這陣仗,就連明星的頒獎典禮都要遜色幾分。
李妍在門口抽煙,順便等沈舒梨。可當她看到沈舒梨的那一刻,拿打火機的手遲疑了一下——
她今天已經看了太多奢華的禮服,心裏早就麻木,直到看到沈舒梨。
黑色的墊肩修身魚尾裙,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她微微側過身,整個背都暴露在空氣裏,背後的那一條凹陷流暢而清晰,性感卻又高貴。
頭發全都盤到腦後,沒有一絲碎發。她就像一只孤冬裏的黑天鵝,舒展着自己的翅膀。
其實沈舒梨是顯年輕的娃娃臉,可她卻偏愛淩厲的妝面——高挑的眉毛,鋒利的眉峰,是出塵的美。
大小姐,這才是真的大小姐。
她一眼就看到了在門口抽煙的李妍,朝李妍揮了揮手,走了過去。
李妍滅掉手上的煙,突然想起來今天黃子瑜跟她說的話,心裏總有一點發憷,就連看沈舒梨的眼神都開始躲閃——“今天雨好大。”
沈舒梨回頭撇了一眼。
夜雨總是來勢洶洶。
李妍開始給沈舒梨打預防針:“考你個問題,你知道今年最流行的話是什麽嗎?”
“什麽?”
“——peace and love。”
“……我看你真有搞說唱的天賦。”沈舒梨笑。
其實沈舒梨笑起來很溫柔,甚至像是孩子,蘋果肌鼓鼓的,很幼态。
就在這個時候,沈舒梨的手機突然開始瘋狂震動,一看是管家的電話。趁着酒會還沒有開始,沈舒梨索性就接通了電話——
“怎麽了。”沈舒梨的聲音淡淡的。
“小……小姐……”管家的聲音有些沒底氣,“今天雨太大了,然後太太又突然過來了說要找你什麽東西,說等你酒會回來。”
“所以呢。”聽到“太太”兩個字,沈舒梨的語氣瞬間冰冷了。
“太太還帶了狗,那狗下雨天跟發瘋了一樣在院子裏跑,然後……”管家似乎深吸一口氣,“把小姐您後院的那個墳給刨了。”
……
李妍在一旁依稀聽到了幾個字,整個人汗毛都豎起來了——這怕是完了。
謝沽便是沈舒梨的逆鱗啊。
“給我填。”沈舒梨的聲音冷到極點,旁邊的李妍都不敢說話了。
“那您看……那狗……”
“——殺了。”
一道光落在她銀色的耳環上,發出的光如白刃的刀鋒。
就在這個時候,酒會上一陣喧鬧,沈舒梨也下意識地回過頭,然後……她就僵在了原地。
夜雨中走進來一個高挑的男人,單單看身形,沈舒梨就忘不了。酒會奢靡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還是一樣的年輕,只是輪廓比以前更硬朗了,光從他的鼻梁往下滑,而鼻尖的那顆痣如此的紮眼——
回憶重疊,倒映,交錯。
她還是驕傲的女孩,看着黑暗中的少年說——
“嘿,喪家犬。”
“你能不能帶我走。”
……
此時此刻的沈舒梨握緊了拳頭,嘴唇都快咬出血。
李妍在旁邊吓得大腦一片空白——這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沈舒梨殺氣最大的時候來!
電話那頭管家還在喋喋不休:“小姐這狗畢竟是太太的……我們現在也沒辦法做什麽,太太那頭也不好說……要不我先把狗扣下,等下等您回來——”
“叫狗和那女人一起給我滾。”沈舒梨甩下一句話,挂掉電話。
下一秒,她已經大步邁了出去。
衆目睽睽之下,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逼近剛進門的年輕男人。
對上謝沽的眼神,他的眼神裏仍舊是那樣從容,卻又有少年的意氣風發。
他傲什麽啊。
緊接着,令所有人驚呼的事情發生了——
沈舒梨一把抓住了謝沽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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