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有何貴幹
沈舒梨躺在床上,整個人筋疲力盡。
床單上全是灰塵的味道,嗆得她猛地咳嗽了幾聲。此時此刻她的脖子火辣辣地疼,剛剛吳桂苑去掐她脖子時,她新做的美甲上的金屬蝴蝶直接劃破了沈舒梨的脖子。
沈舒梨感到雙眼酸澀,每一次眨眼都能感覺到那種摧枯拉朽般的疼痛。索性沈舒梨就一直睜着眼睛,望着窗外濃濃的夜色。
她的眼神空洞無神,就像一條菜市場上剛被宰殺的魚。
沒過多久,謝沽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喂。”沈舒梨用手開了免提,整個人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我微信給你發消息你沒回。”謝沽在電話那頭說道。
“哦。”沈舒梨應了一聲,“你直接說吧,但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我現在沒法回複你。”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問道:“餓了嗎?”
“……”
“想吃什麽。”
“……”
“沈舒梨?”
沈舒梨此時将兩只手蓋在眼睛上,只感覺眼睛酸澀得要命,她感覺有什麽東西醞釀在眼眶裏,随時可能奪眶而出。但她不想讓自己變得那麽脆弱。
明明過去這些年,她以為自己會變得很堅強,不會再因為任何人破防。
“——別說了。”沈舒梨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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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謝沽現在再說下去,她怕自己像個小孩兒一樣嚎啕大哭。
“好。”謝沽并沒有趁這個時候和沈舒梨對着幹,而是平淡地說道,“到了給你打電話。”
……
當時接到沈舒梨電話的時候,謝沽正好在酒桌上。
因為今天是和幾個老前輩一起聊事情,為了不掃興,謝沽被勸得幾杯白酒下肚。
這些個老前輩對謝沽都十分刮目相看。
比起謝老鬼來說,這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帶着更加新鮮的生命力。他們也意識到,商場的風向早已經不再是老一輩來主導了,而正是這樣的後浪,才能拉開嶄新的序幕。
“小謝啊,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正是年輕有為的年紀啊!不過再過幾年也該成家了,現在也該物色物色人選了吧!”
“還沒想這麽多。”
“該想想了!有一個賢惠能幹的女人在背後料理好家事,才能更心無旁骛地撲進事業裏面啊……我家那小女兒就不錯,正在國外學音樂,改天拉你們認識認識。”
謝沽笑笑,只感覺有酒勁有些上頭,胃裏正在燒着。
當他接到沈舒梨電話後,看到沈舒梨發來的定位正是沈家老宅。而現在他唯一能聯系上的,且和沈家有關系的人,就是沈舒梨的弟弟,沈育。
沈育小時候也挺叛逆,那個時候初中不懂事惹了混混,沈舒梨來找謝沽幫忙,最後還是謝沽帶人去收的場。
謝沽發了條微信給沈育,問他家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沈育就說,今天沈舒梨回了沈宅,而沈仕淮叫他今晚出去吃晚飯。
謝沽大概就明白了。
“不好意思。”在觥籌交錯之間,謝沽突然起身,“剛剛接電話說家裏的貓突然嗚嗚咽咽的,先失陪了。”話說完,謝沽便在一衆人的挽留聲中,頭也不回地就直接走出了飯店。
因為他喝了酒不能開車,于是就直接把沈育叫來。沈育一路飛馳,很快就到了沈宅的大門口。
“謝哥,等下我先撤了啊,你帶着我姐,我放心。”沈育說道,“畢竟一邊是我爸,一邊是我姐,我可誰都不想得罪。”
謝沽點點頭,打電話叫沈舒梨下樓。
沒過多久,夜色裏隐約出現了一個窈窕的身影。
當謝沽看到沈舒梨的那一刻,他原本因為喝了酒而迷離的眼神,突然定在了沈舒梨的身上。
“姐,你怎麽穿了高中的校服。”沈育也眼睛看直了。
黑色的西裝外套,白色的襯衫,底下是深藍色的格子短裙。比起四年前少女的青澀,沈舒梨的身材變得更加娉婷,那種純而欲的感覺交織在了一起。
“衣服髒了。”沈舒梨說道,“就剩這個。”
沈舒梨擡頭望過去,此時謝沽倚靠在副駕駛的車門上。他的眼神,似乎能把她看出一個洞來。
“那我走了啊,你們慢慢聊。”沈育只想趕緊離開現場,趕忙鑽進車裏,“我去停車了。”
沈育把車開走,此時只剩下沈舒梨和謝沽兩個人。
謝沽擡起手,遞給沈舒梨一袋面包。
“謝謝。”沈舒梨接過面包,從口袋裏拿出車鑰匙,将自己的車打開。
謝沽坐在副駕駛,捏了捏鼻梁。
“你确定要開車?”謝沽問道。
一進到密閉的空間,謝沽身上的酒味立刻彌漫了整個車廂。在車載燈昏黃的燈光下,謝沽的臉頰微微泛着紅,可見他的确喝了不少。
“我沒喝。”沈舒梨吃了片面包,啓動了車。
“行。”謝沽擡起手拽住車的安全柄。
沈舒梨握住方向盤,突然問道:“——開賽車好玩嗎?”
“還行。”謝沽說道,“沈舒梨——”
“嗯?”
“我他媽今天還不想給你陪葬。”
沈舒梨拉起手剎,她的語氣平淡,在油門踩到底的那一瞬間,她說道:“——由不得你。”
車一路飛馳出去。
沈宅很偏,附近的道路到了晚上連一輛車都看不到。沈舒梨直接開過一百邁,一時間能聽到風擊打窗戶的聲音。
謝沽此時在想:他這次肯定是喝多了,才會答應出來找沈舒梨。
明明這次回國,他想要的只有謝家這個大菜,他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招惹沈舒梨,可現在他好像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
只因為沈舒梨電話裏的一句話,一點哭腔,他做其他事情都變得心不在焉。
“賽車是這樣開的嗎?”沈舒梨突然問道。
“呵。”謝沽冷笑一聲。
賽車是怎樣開的暫且不談,送命是怎樣送的他倒是見識了。
“是這樣嗎?”沈舒梨拐進一個九十度的彎道,速度一點沒減,整個車尾都跟着甩了出去。
謝沽跟着胃裏一陣反胃,白酒跟着胃酸一起泛了上來。
“我要吐了……”謝沽再一旁咬着牙說道。
沈舒梨并沒有放慢速度,而是打開了車載音響,爆炸般的英文搖滾樂從音響裏蹦出來,就像是在耳朵上連番轟炸。
“聽聽歌就好了。”沈舒梨說道,還跟着哼了起來。
“……”謝沽在一旁,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随即,又是一個彎道,車尾再一次被沈舒梨華麗地甩出去。嘈雜的音樂聲中還隐約能聽到車輪在地面摩擦的噪聲。
“沈舒梨。”
“有何貴幹?”
“再他媽管你,我就是你孫子。”
“行。”沈舒梨突然一個急剎車,車直接停在了路邊的緊急行車通道上,她看向謝沽,挑眉道,“期待你身份的轉變。”
因為剛剛無數個喪命操作,沈舒梨的頭發已經亂得搭在了眼睛上,整張臉泛着興奮後的紅暈。
車內嘈雜的搖滾還在播放着,主唱用沙啞的嗓音嘶吼着,每個音符都仿佛帶上了鋸齒。但不知道為什麽,卻仍能聽出來,唱的是一首情歌。
謝沽強忍着想要罵人的沖動,垂下的眼突然擡起來看向沈舒梨。此時外面四野無人,月光幹幹淨淨地照進車內,沈舒梨穿着華森的校服,仿佛時間又倒退回去了。
謝沽移不開視線,最後才注意到沈舒梨脖子上的兩道傷疤。
暗紅色的血已經凝固成痂,像兩條紅繩纏繞在她光潔的脖頸上。
“被打了?”謝沽沉聲問道。
“我打了別人。”沈舒梨反駁道。
謝沽覺得好笑:“然後傷害反彈到自己身上了?”
沈舒梨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就她這個個性,就算真的被打了,也不會承認。
謝沽自然清楚沈舒梨的性子,索性跳過這個話題,問道:“你車裏有藥箱嗎?”
“有。”沈舒梨打開車的置物箱,從裏面拿出藥盒,遞到謝沽手上。
這藥盒一看就是嶄新的,從來沒有打開過。謝沽将藥盒打開,裏面的東西還算齊全,他拿出棉簽和碘酒,在微弱的燈光下,他将棉簽蘸濕,低聲道:“過來。”
沈舒梨不甘心示弱。
“再不消毒可能會留疤。”謝沽說道。
沈舒梨這才乖乖地湊過去。因為傷口在脖子上,她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将脖子伸過去,只覺得自己脖子酸疼。索性她直接把謝沽的腿扒過來,整個臉埋在謝沽的腿上。
“來吧。”沈舒梨咬牙說道。
随即碘酒冰涼的觸感滑過她的脖子,帶着細微的疼痛。
“我被我爸停職了,一整個月。”沈舒梨突然自顧自地說起來。
“不過也好,這個總裁本小姐早就當膩了,以後我想玩什麽就玩什麽,八擡大轎擡我去我不都不去。”
“我也和李妍一起追星當站姐去。”
謝沽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應了一聲:“好。”
像是驕縱一只貓,任由它到處打滾。
“我剛剛都想好了,我就去追黃子瑜好了——”
“操。”謝沽突然罵了一聲。
沈舒梨擡起頭,皺着眉頭問:“你在罵什麽?”
謝沽直接把沈舒梨的頭又按回腿上,擦拭碘酒的力道重了一些:“你聽錯了。”
就在這個時候,沈舒梨的手機突然屏幕亮了。在黑夜裏,手機屏幕的白光顯得異常刺眼。
“誰給我發消息?”
謝沽把手機拿過來,遞給沈舒梨。
沈舒梨擡眼一看,原來是黃子瑜給她發消息。
黃子瑜【姐姐在幹嘛呢!我家冰淇淋出新口味了,不知道為什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姐姐,想請姐姐吃!姐姐什麽時候來看我呀?】
“幫我跟他說,我在開車,明天跟他說。”沈舒梨把手機遞給謝沽。
“哦。”
謝沽拿過手機,掃了一眼黃子瑜發來的話,手指飛快在鍵盤上跳躍……
最後這句話變成了……
沈舒梨【明天說。】
沈舒梨【我在對謝沽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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