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一更】

沈舒梨沒有想到謝沽會把她抱得這麽緊。

他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帶着顆粒感的聲音散在黑夜裏。

“你是不是喝酒了?”沈舒梨伸出手下意識地想要将謝沽給推開,可是謝沽卻越抱越緊,幾乎想要把她整個人嵌入他的胸膛。

“沒。”謝沽的聲音很低沉, 一個單字都聽得含糊不清。

沈舒梨的确沒聞到謝沽身上有任何酒的味道,她也不知道是什麽讓謝沽突然卸下防備, 跟她說這些話。

她只感覺肩膀上承受着另外一個人的重量,一股溫暖将她完全包裹住,原本她想要遠離謝沽的決心在這一刻也出現了裂痕。

“謝沽, 疼……”沈舒梨皺着眉嘟囔了一句。

謝沽實在把她抱得太緊了。

這個時候謝沽才突然恢複理智,松開了手。

他剛剛究竟在幹些什麽!

路燈下, 沈舒梨的臉上泛着潮紅,就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她一雙好看的眼眸盯着謝沽, 裏面滿是不解。

謝沽偏過頭,一時間無法接下沈舒梨的眼神。

兩個人就站在寒風裏,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站着不動。

最後還是謝沽打破了這詭異的僵持,把話題拉回了正軌:“不是說你家水管壞了嗎, 我幫你看看。”

“其實我找物業也行,你把物業電話告訴我就好。”沈舒梨撇過頭, 說道。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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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來看看吧。”

沈舒梨領着謝沽往自己家的方向走。暖黃色的路燈下, 謝沽才看清面前的沈舒梨, 她一改平日裏的淩厲, 穿着米白色的開衫,長發用夾子夾在腦後,一張未施粉黛的臉看起來與尋常少女無異。

秋日的寒風刺骨,沈舒梨穿得也少, 整個人都縮在一起。

謝沽無聲地上前,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沈舒梨的肩膀上。

感受到突如其來的溫暖,沈舒梨微微向後偏頭,淡淡道:“謝謝。”

“不必。”

沈舒梨家離謝沽家很近,走路也不超過五分鐘。

這是謝沽第一次來到沈舒梨的家裏,就如他所想的那樣——簡單的家具擺設,低飽和度的家居設計,唯一有點女孩氣息的就是随處可見的青瓷瓶,裏面插着鮮花。

沈舒梨帶着謝沽到浴室的門口,此時浴室的白瓷裝上已經漫開了一地的水。

她并不确定這位謝家少爺是否真的會修水管,遲疑道:“如果不行的話明天我會叫人——”

“你家的工具箱在哪?”謝沽問道。

“在哪……”沈舒梨一臉茫然,這些平時都是由吳伯來管的,她并不會插手這些事情。

謝沽笑了一聲,反問道:“這幾年你都是怎麽過的。”

商業上殺伐果斷的沈總,竟然在生活上如此白癡。

“如你所見的樣子過的。”沈舒梨挑眉,語氣上毫不示弱,手上卻已經在微信上聯系吳伯,問修水管的工具在哪裏了。

“在廚房的櫃子裏面。”沈舒梨說道。

“那你拿過來吧。”謝沽已經脫掉了外套,将袖子挽了起來,露出線條精瘦的小臂。

“……”沈舒梨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謝沽,最後坦白道,“我不知道那些東西長什麽樣。”

“……”謝沽頓了一下,“那你帶我去看吧。”

沈舒梨領着謝沽來到廚房,此時廚房裏面已經是一片混亂,不同大小的瓷碗堆疊在一起,搖搖欲墜,大理石臺面上的水漬還殘留着。

“平時都不管嗎?”謝沽問道。

沈舒梨也有點看不下去廚房桌面的雜亂,将碗挪到旁邊的角落裏,移出一片空白的區域

“吳伯要回家一段時間,都是我一個人在這裏。”沈舒梨說道。

謝沽上學的時候曾經見過吳伯,是一個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沈舒梨一直都是他在照顧。

這個時候沈舒梨已經按照吳伯所說打開了廚房下面的櫃子,裏面是雜亂的工具,那些東西對于沈舒梨來說都是知識盲區:“都在裏面。”

謝沽蹲下來看,裏面的東西倒是很全。他将工具箱拿出來,轉頭看向沈舒梨,此時沈舒梨還穿着她那件薄薄的針織衫,針織衫稍稍向下滑,肩膀的曲線若隐若現。

他下意識伸出手,準備幫她把衣服拉上來。

沈舒梨卻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

謝沽的手懸在空中,頓了一秒,又重新垂下。他的眼神從沈舒梨的身上移開,轉頭拎着工具箱往浴室的方向走。

她已經默默開始跟他保持距離。

“多穿點,夜裏冷。”謝沽說道。

沈舒梨點點頭,她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麽會那樣躲開,場面一度陷入尴尬。

其實如果按照她尋常的個性,她并不是一個很聽指揮的人,可是謝沽低聲跟她說的話,她卻一點反駁的脾氣也沒有,

沈舒梨上樓,拿了件白色的衛衣外套穿上。

整個過程中,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從她認識謝沽開始,他就總是以一種惡劣的态度出現在她的面前,幹什麽事情都不上心,對什麽人都不在乎。

仿佛一切都可有可無,他不會對任何人服軟。

沈舒梨下樓,她走到浴室的門口,看着謝沽蹲在地板上身影。

水将他的衣服浸濕,可他似乎完全沒感受到。他手上的動作輕車熟路,這完全超出了沈舒梨的預料,她最開始以為謝沽只是逞強,她都做好了明天請人再修的準備。

“在看什麽?”謝沽回過頭,看向沈舒梨。

看着謝沽的樣子,沈舒梨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有些狼狽的謝沽,反而顯得更加真實。

上學的時候覺得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大概是房子着火都臨危不亂甚至出去打個麻将的那種人。

“你怎麽會修這個。”沈舒梨問道。

“練出來的。”謝沽拿着扳手指着沈舒梨的鼻子,略帶驕傲地說道,“沈舒梨,你別小瞧我。”

“不敢不敢。”沈舒梨調侃道,“津市會修水管的大少爺,估計只此一家了。”

謝沽并沒有理會沈舒梨的調侃:“別傻站在這兒,修好了跟你說。”

沈舒梨今天也累了一天,這半個多月的工作全部積壓在這幾天要完成,每天在公司的負荷都壓得她擡不起頭,更加沒時間管家裏的事情。

她坐在沙發上原本想看一會兒文件,卻直接睡了過去。

等謝沽将水管完全修好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謝沽将工具箱放回原位,才看到在沙發上睡着的沈舒梨。

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安靜地閉着眼,呼吸平穩,一點不鬧。晨曦的陽光溫柔地灑在她的身上,拂過她微微泛紅的鼻尖,白皙的兩頰上有嬰兒般的絨毛。

這樣的沈舒梨,幾乎沒有任何的棱角。

謝沽想起謝明源的說過的那些話。

長得漂亮,有能力,出身名門。

這些可能是聯姻的好條件,卻都不是他喜歡沈舒梨的原因。

謝沽蹲了下來,安靜地注視着沈舒梨睡着的側臉,他緩緩伸出手,想要觸碰沈舒梨的鼻尖。

她鼻頭翹而不尖,天生浮出一層瑩瑩的光。

就在這個時候,沈舒梨突然皺了皺眉,翻了個身。

謝沽的手立刻收了回來。

沈舒梨也感覺到天亮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姑且适應了突然的明亮。她坐了起來,整個人跪在柔軟的沙發上,看到坐在一旁正在看手機的謝沽。

“好了嗎?”沈舒梨問道。

“好了。”

謝沽微微側過臉來,眼下是一片烏青。

他一整晚都沒有睡。

“謝謝。”沈舒梨逐漸從困意中清醒過來,聲音又恢複了平時的幾分疏離,少女的柔軟已經蕩然無存,她從沙發上起來,将衣服穿好,長發往耳後一別。

她俯看着坐在地上的謝沽。

他的襯衫濕了又幹,已經生出了褶皺,頭發也亂了。他解開了一顆襯衫上的扣子,略略能看到他的鎖骨……

沈舒梨,你在關注些什麽?

沈舒梨撇過頭,聲音重新平淡下來:“麻煩你了,要喝杯茶嗎?”

茶……

謝沽現在聽到這個詞就生理性害怕。

沈舒梨看到謝沽一副不太情願的樣子,索性又問道:“果汁呢?”

“……”

“謝沽你別不識相。”

“喝!”

謝沽委屈,他剛剛只不過是放空了一下罷了……

“那你等一下。”沈舒梨說道,“昨天你的外套被我弄濕了一點,我給你曬到後院去了,你去拿吧。”

“好。”

沈舒梨進了廚房,從冰箱裏拿出兩個新鮮的橙子,拿出水果刀剛準備給橙子切塊……她突然感覺有什麽不對的……

是什麽呢……

沈舒梨開始回想她剛剛說過的話……

曬到後院……

後院!

那裏還有沈舒梨為謝沽立的墳啊!

橙子不切了,沈舒梨只想攔住謝沽進到後院。

可謝沽已經不在客廳了!

沈舒梨咬了咬牙,往後院走,每一步都帶着悲壯。

陽光越來越熱烈,後院的花就算在秋季也一樣鮮豔。

除了那塊地。

“沈舒梨。”

沈舒梨猛地擡起頭——

那塊石碑突兀地伫立在那兒,這幾年絲毫未變。

而此時,一個寬肩窄腰的男人就坐在上面,一雙深邃的眸子盯着沈舒梨。

“過來。”

謝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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