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7章

浩大的光輝忽然降臨,将昏暗的洞窟照耀如白晝般明亮。

點點腐螢迅速消融,像陽光下的細雪般轉瞬就沒了痕跡,塵封了數萬年的山中洞窟第一次暴露在如此明亮的光芒下,失去了陰影與朦胧的光點後,這山中洞窟顯示出了近乎荒蕪的空曠,而作為洞中唯一的生靈,那株巨大的藤蔓在這巨大死寂空間的相襯下,竟顯得孤寂而悲涼。

藤蔓頂部瑩白的枝條下意識蜷縮起來,散發出淡白的霧氣将自己包裹,可這帶毒的霧氣不過瞬息就消融了,那光輝毫無滞礙的照耀到了藤蔓上。藤蔓顫抖了一下,但這光輝并未将它灼傷。那力量溫暖而博大,包容且高曠,像行在天上的雲,只偶爾投下一片清淡陰影,不履人間,于是也不傷蝼蟻。

可藤蔓仍在不由自主地顫抖着,因它突然見識到這過于浩瀚的一幕,像是在地下生活了十七年的蟬第一次見到地面上的世界。

一個朦胧的身影籠在光中,白衣烏發、廣袖流風,目光一垂,便是九天星河落。

“上神?”丁芹驚愕道。

她原本只是想通過神印借取力量,可漓池上神怎麽神降了呢?

……

漓池并非真身前來,而是通過神降之術,以神力在此處凝出一道影。

他原本正在李府中梳理記憶,忽然感覺到丁芹在通過神印向他借取力量。漓池的目光順着神印的聯系看了過去,借着丁芹的眼睛,他看到了這一處山中洞窟。

漓池已經從丁芹的祈禱中知曉了她的所求,離開此山還用不着他神降,但他卻從這洞窟中,感受到了一絲極特殊的氣息。

這縷氣息,與他之前在食夢貘身上所感受到的氣息極為相似。然而丁芹現在的能力還有所不足,通過她的雙目,漓池所能看到的還是太少了。

神識勾連,神力湧動,順着冥冥中的聯系,漓池神降于此。

他以自己的雙目再看這洞窟,果然發現了問題。

這座幾乎掏空了整座大山的洞窟,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為所造。

Advertisement

在這洞窟岩壁深處,隐匿着一座巨大的陣法,将整座洞窟密密包裹,正是因為有此陣法支撐,山體才沒有因為腹中被掏空而傾塌。

漓池亦看到了潭水中的毒。那毒已經生出靈韻,其性猛烈之處,甚至能夠腐蝕金玉、消解法力,若是一着不慎,便是修行有成的人恐怕也不免要殒命。這只是一座普通的山,若非陣法支撐,恐怕早已被毒潭侵蝕殆盡,只會留下一處毒潭天坑。

而譚中的那株老藤……漓池只略微打量了一眼,他對這株老藤有認知,但老藤已經被毒潭影響太深,形貌特質都有所改變,只隐約觸發些許認知,卻暫且無法令他想起這株老藤究竟是個什麽品種。

因果相牽,漓池目運神通,已經看到了此地所發生的事情,他垂眸看向潭中,清冽的目光似乎能看穿老藤與潭水的阻隔,直直落到潭底木頭的本體上。

木頭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心中難以自控地生出敬畏與恐懼,連帶着那株汲他精氣而長的苦藤也瑟瑟發抖起來。

漓池移開目光,看向丁芹道:“我送你們離開。”

丁芹正要應下,突然傳來木頭一聲哀涼絕望的悲呼:“不要!”

木頭在見到那光亮起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在那光中所感受到的氣息,比他第一次見到洞外世界時還要令他震撼。

那令他忍不住想要低頭、想要匍匐、想要瑟瑟發抖,像聽見鳥鳴的蟲。那浩大的光輝克制着他,像他這樣隐于陰影毒液中的東西,在那光輝的一照之下,恐怕就要像石上殘留的前夜水汽一樣消散。

可那光輝只驅散了毒霧,卻并沒有傷害到他。當那光輝直接落到藤蔓上時,他只感受到了溫暖,讓他心中忍不住升起希望的溫暖。

木頭從毒潭之底仰頭看着那位神明,姿态高華神聖,光輝清冽純澈,只一眼,便令人忍不住心生敬仰,意欲叩拜。

那是木頭永遠也變不成得不到的模樣,永遠沒有人會這樣看着木頭,他是浸在毒液裏的醜怪、躲在陰影中的妖物,永遠只敢躲避着人們的目光,在暗地裏渴羨地窺視,卻連一絲聲音都不敢發出。

可這樣的神明,卻還要來帶走他僅有的……

木頭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甚至生不出怨恨。他只能現出身形,一邊因為恐懼而瑟縮發抖,雙目卻絕望又不甘地看向丁芹他們,祈求道:“不要走,求你們……”

“上神……”丁芹不忍問道,“能夠帶他離開這裏嗎?”

漓池搖了搖頭:“他離不開這裏。”

與後李的情況不同,木頭秉受潭中帶有靈韻的毒而生,這些毒之于他,就相當于空氣之于人,水之于魚。

木頭離不開此地太遠,并不是像後李曾經那樣無法離開李宅,而是像魚無法離開水。他若離開這毒潭太久,就會消亡。

“求你們……不要留下我自己……”木頭哀切地祈求着,他絕望地向前伸手,烏黑的手指像生瘤的枯樹枝,在觸碰到他們之前,就瑟縮地停住了。

丁芹低下頭看他,忽然伸出手。她握住了木頭粗糙幹枯的手掌,那雙清淩幹淨的眼睛看着他,認真道:“我不能長期留在這裏,但我保證,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回來看看你。我的承諾不是空話,但你也決不能再像現在這樣試圖強留我們。否則我再也不會來。”

“上神,請送我們離開吧。”她松開木頭的手,轉頭看向漓池。

漓池點了點頭,他遙遙順因果線看去,黎楓許是此次化形的緣故,心情格外振奮,如今已經快到琅越城了。漓池的目光在黎楓身上停駐了片刻,眉頭略微一皺。

他擡手一指點上丁芹的眉心,又道:“我送你們到琅越城。”

再一拂袖,丁芹謹言與文千字的身影便消失不見。

在送他們離開後,漓池的神降之身卻并沒有消散,他垂首看向匍匐的木頭。

木頭在漓池的目光下瑟縮着,縱使那些照亮洞窟的光清透柔和,并不刺目灼熱,他也顯得恐懼萬分。他秉毒而生,可那些毒在這樣的力量下,就像如落入火中的雪一般。

木頭強忍着恐懼看向漓池,眼中卻又存有些微的希望,喃喃道:“他們……他們會回來嗎?”

漓池沒有答,他看着木頭。若木頭真如他自己所說,幾乎從未遇到過能夠與他交流的生靈,那他身上這層厚密晦暗如繭的因果線,又是從何而來呢?

漓池收斂了身上的氣息,透徹的雙目像要看進木頭的靈魂:“你知道這裏的來歷嗎?”

木頭的恐懼平息了些許,搖頭道:“不知道,我生出靈智時,就已經在這裏了。”

漓池擡手,神力勾動山壁內的陣法,隐藏的陣法紋路一一浮現,籠罩了整座洞窟:“此地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為。”

“這是什麽?”木頭看着山壁上陣法流轉的暗芒,驚異道。

他在此地生活不知多少年,卻從未發現山中還隐匿有這般陣法。

漓池神力起湧,隐匿的陣法愈發清晰,這是個兼具隔絕內外、隐匿氣息、支撐山體的陣法,從潭底延伸到洞頂,将整座洞窟都密密封禁,原本這裏應當成為一處密不透風無人可知的絕地,然而現在……

他擡起頭,看向洞頂被古藤破開洞口的地方。

陣法紋路在那裏破碎斷開。陣法有缺,便不再能如之前一般嚴密地禁封洞窟,洞中的毒緩緩釋出。

漓池看着那些因果線,目光幽深,穿過歲月長河,落到不知多少個千百年之前。

在許久前,這座山中曾經還不是現在這樣的,有草木蟲蛇、有飛鳥走獸,也有由這些生靈而修成的妖。

他們安穩的生活在這座山裏,就像所有生活在其他地方的生靈一樣,并不知曉,這座山中有什麽特殊。

直到有一天,山中鑽出了一株藤蔓。

那是株瑩白剔透,如白玉髓般雕就的藤蔓,它在陽光下戰栗着,仿佛第一次面對這樣明亮炙熱的力量,幾分鐘之後,這些瑩白的藤蔓就逐漸變成了碧翠的綠,再也看不出與山中植物有任何區別。

它帶着新生般的喜悅,從地下鑽出更多的枝條,肆意伸展、攀上岩壁,歡喜地接觸着這個世界。

可是随着藤蔓的出現,原本被封在山體內部的毒也洩漏了出來。

那毒不是直接從藤蔓鑽出的洞口中洩漏的,而是陣法有損後,從整座山體向外滲透出來的。

山中有靈性的生靈與妖感受到了環境的變化,卻又尋不到毒氣的來源,于是只好紛紛遷離此地。

普通的野獸則在這毒氣的影響下,逐漸消亡。後來,這些留下來的生靈們不知花了多少世代,才産生了能夠化解這些毒的能力,但也因此,一直沒有誕生新的妖。

……

木頭看着那處陣法空洞,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原來是這樣嗎……”

原來是他鑽破了陣法,才使得洞中之毒洩露,使這座山中萬千生靈受害;原來是他,害得這山中再也沒有生靈誕生靈智;原來正是他自己,造就了自己這千年萬年,卻尋不到一個可說話之人的孤獨……

他只是想離開這座洞窟,去看看外面而已……

漓池的目光落在那株巨大的古藤上,目光順着它的根基向下、向內,一直看到水潭深處,被層層藤蔓包裹着的,木頭的本體。

那是一具棺椁,确切的說,這株古藤也是棺椁的一部分。

漓池在見到這具由藤木而制成的棺椁後,便明白了這株古藤究竟是什麽。

這是一種名為魂息藤的異種,能夠收斂滋養魂魄,對于普通人沒有什麽作用,但是對于神魂受傷、魂魄不穩的修士來說,則是救命的寶物。

但若是想要産生滋養魂魄的作用,魂息藤必須是活着的才行,若是失去了生機,它便成了一株普通的藤木了,只是材質更為堅韌而已。

這具棺椁并非像尋常棺木那樣将木料裁切成板,而是破開藤身,将人直接葬入了藤中。魂息藤生機不滅,便能夠一直穩固他的魂魄,可既然要用到魂息藤穩固魂魄的作用,此人被埋入藤身時應當還是活着的。

而現在,藤中卻只剩下一具枯骨。

魂息藤藤雖堅韌,卻遠不如樹木粗壯,想要找到一株直徑可做棺椁的藤,可不是一般的艱難,更何況是具有特殊作用的魂息藤。

只可惜,這株魂息藤已經被粗暴地斬斷根基,失去了曾經的效用,只剩下殘餘的一絲生氣,與潭中毒蘊結合,被木頭以自身精氣催生,長成了這麽一株苦藤。

魂息藤已死,藤中人的魂魄自然也就散了,連帶着此身的因果也全部消散。可如今的木頭又算是什麽呢?

他寄身于這具屍骨之中,又與新生的奇異苦藤融為一體,他魂靈中有屍骨殘魂的氣息,卻又融着此方毒潭的靈韻。

這毒潭是何人建造的?為何要建造這座毒潭?棺椁中的枯骨是誰?他是怎麽受的傷?又為何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木頭,如今又是誰呢?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來歷?”漓池問道。

木頭失魂落魄,怆然道:“我的來歷?我在這毒潭中生出靈智,不識天數不分善惡,只知孤獨難耐苦意浸心,于是拼盡全力要脫出這方毒窟囚籠,卻害了一方山林生靈。”

“上天既然生我,又為何要讓我生在這般囚籠裏?既然讓我生在這般囚籠裏,又為何要使我破開囚籠就會害了別人?我難道天生就該被囚禁于此,甘于孤寂,不應離開嗎?!”

他的聲音哀涼悲怆,所思所想入了牛角尖,不過一時便生出怨氣,氣息也轉向陰郁晦暗。

“木頭。”漓池的聲音忽然響起,像一汪冷泉,直入腦海,鎮得木頭打了一個激靈,似迷茫似清醒的看向漓池。

“那不是你的因果,而是前人的冤孽。”漓池伸手一指,“你只看那潭下,自己究竟是誰?”

木頭随之看去,他只以為自己是那一截枯木化生出了靈性,後來以殘餘的一絲生氣與毒中靈韻孕育出了苦藤,也因此才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木頭。

可他現在順着漓池所指看去,竟然在自己原以為的枯木中看見了一具屍骨!

那是誰?那是……他嗎?

木頭忽然覺得腦中出現了大量混雜破碎的畫面與聲音,可他卻什麽都看不清也聽不見,不由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嘯。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