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混亂

第6章 混亂

這是一場沒有人歡呼的勝利，人類付出了太大的代價，過半的戰士倒下，平民死傷無數，還有，洛汗國的國王戰死……

屍橫遍野的戰場上，活着的人們在尋找幸存者，皮聘找到了重傷的梅裏，伊歐墨抱着昏死的伊歐文大聲悲號，希優頓的遺體被安置……

“你們完成了誓言，我赦免你們，安息吧。”阿拉貢莊嚴地宣布，亡靈們漸漸消失在風中。

阿爾溫衰弱的身體幾乎無法支撐，疲憊地偎依在阿拉貢的胸前，臉上帶着一絲滿足，他她輕輕地問：“阿拉貢，暮星呢？”

“……”阿拉貢不知怎麽回答，阿爾溫笑了笑，善解人意地說：“是怕戰鬥時碰壞吧？放心，我的暮星沒有那麽脆弱，我幫你戴上。”

阿拉貢默默地掏出暮星項鏈遞給阿爾溫，目光卻瞥向走過來的萊戈拉斯，可等到他走進了，阿拉貢又別過頭不敢看他。

“萊戈拉斯，”阿爾溫微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見了，你更厲害了呢。”

萊戈拉斯也回以微笑，撫摸着他的弓，對金靂說：“金靂，你的戰績是多少？”

金靂轉了轉眼珠子，氣氛太詭異，精靈小子的表情很可怕，于是他幹笑了兩聲說：“42個，哈哈，對，是42個，沒錯，你呢？”

“……”萊戈拉斯不知聲了，因為他發現由于極度的不冷靜，完全忘了數數。

金靂連忙打圓場：“哈哈——，你好像是43個，這次比我多一個，一比一，咱們打平了，哈哈——”他笑得僵硬無比，心裏到沒有不服，畢竟萊戈拉斯一口氣單挑了兩只猛犸巨獸，殺敵數量絕對比他多。

萊戈拉斯看了看他，說：“走吧，金靂，我們去休息一下。”說完轉身就走，至始至終連看都沒看阿拉貢。

阿爾溫奇怪地問：“阿拉貢，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朋友之間不要計較了吧？”

“……”阿拉貢。

金靂看了看阿拉貢和阿爾溫，又望了望遠去的萊戈拉斯，跺了跺腳，追了上去，他發現事情越來越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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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小子，等我一下！”金靂追了上去，他是矮人，腿短，精靈雙腿修長步伐輕盈，當金靂跑到被砸毀的城門時，萊戈拉斯早就不見了，不過要找他并不難，只要問問街道上的人就可以了，而人們的表情實在是——

“我的天啊！我從沒有看到過這麽美麗的生靈！他往上一層去了。”

金靂邁着短腿往上追去，伊歐墨突然叫住了他。

“金靂！”

“什麽？”金靂回頭。

伊歐墨走到他身邊，望了眼正要進城門的阿拉貢和他身邊的美麗女子，輕聲問：“怎麽回事？”

金靂小心地偷瞄兩眼左右，湊近他耳朵低聲說了句“舊愛”。

“……”伊歐墨握緊了拳頭，眉宇間一股怒氣。

剛铎的首都白城，是依山而建呈階梯狀的城市，共分七層，白聖樹就被種在最頂層，它是雙聖樹中的銀樹泰爾佩瑞安的後裔，與剛铎的命運緊密相連，此時的白聖樹經過戰火的洗禮，已經有些枯萎了。

萊戈拉斯正安靜地望着白聖樹發呆，金靂走過去坐在樹下，猶豫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傷感地敘述着往事：

“在我剛成年的時候，我愛上了一個同族的女孩，以我們矮人族的标準來說她長得很漂亮，我寫了一封信可沒有得到回應，她和另一個各方面都不如我的男矮人在一起了，傷心過後我想通了，喜歡她就要尊重她的選擇，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寫給她的表白信居然忘記寫名字，她還以為是那個男矮人寫的，唉——，如果當初我沒犯這種錯誤，應該都有好幾個孩子了——”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金靂感慨地說，“當我們深陷其中時，會茫然看不清自己究竟應該做什麽，事後恍然大悟卻無法挽回，所以只能想開點。”

萊戈拉斯沉默地撫摸着白聖樹，阿拉貢對他說過，要和他一起來剛铎，一起看看白聖樹。好久，他幽幽地說：“謝謝你，金靂。”

……

“阿拉貢，能再見你一面，我死而無憾。”阿爾溫溫柔地吻着他。

阿拉貢回吻着她誘人的蜜唇，卻想起那天晚上他在萊戈拉斯的臉頰上印下的輕吻，不自然地別過頭：“你的身體很衰弱，需要好好休息，我一會兒再來。”

阿爾溫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善解人意地微笑着說：“快去吧，不用擔心我，你的責任重大，白城需要你。還有，別和朋友置氣，好嗎？”

阿拉貢勉強地笑了一下，點點頭出去了。萊戈拉斯會去哪兒？阿拉貢嘆了口氣，來到白城的最頂層。

“萊戈拉斯——”阿拉貢輕喚。

萊戈拉斯沒有回頭，輕輕地問：“你還記得？”

金靂非常自覺地悄悄離開——他又被完全忽視了。

“我怎麽會忘記？”阿拉貢伸出手臂想要抱住精靈，卻被躲開了，萊戈拉斯明亮的雙眼中，盡是傷心和失望。

“我很抱歉——”阿拉貢愧疚地看着他。

萊戈拉斯望着他，清朗的聲音不無傷感：“你說過我們不應當隐瞞對方，所以我從沒對你有所隐瞞，當你瞞着我的時候，我一直相信你總會告訴我的。”

阿拉貢抓住萊戈拉斯的手，愧疚地說：“我真的很抱歉，我沒想到阿爾溫會留下，直到埃隆領主交給我伊蘭迪爾聖劍之時，我才知道。她——她為我付出太多了，不但成為了凡人，身體也抵抗不住黑暗的侵襲而逐漸衰弱，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阿拉貢，”萊戈拉斯輕嘆，“現在的你，還願意放棄身份、地位，歸隐山林嗎？”

“……”阿拉貢無法回答，當他踏上帕蘭諾平原為剛铎而戰時，人皇之血開始沸騰，徹底放棄了游俠的身份，他有雄心壯志，不再甘于平庸。這些變化，敏銳的精靈已經發覺了。

“阿拉貢，”萊戈拉斯嘆息一聲，問，“為什麽你總是猶豫不決，總是不肯正視自己的內心？”

阿拉貢分辯道：“我的內心告訴我，我愛你！”

“可你也愛她，不是嗎？”萊戈拉斯凝視着他。

“我——”阿拉貢無法再分辯。

突然，身後傳來異響，當看清是誰時，不僅阿拉貢大驚失色，萊戈拉斯也一臉的慘白，阿爾溫傷心欲絕地望着他們，淚水滑落她的臉龐。

“阿爾溫！”阿拉貢急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衰弱身體。

阿爾溫轉過頭，哭泣着說：“我父親來了，他想見你，很抱歉打擾你們了……”

“……”阿拉貢徹底愣住了，埃隆領主來了！他是德高望重的智者，是阿爾溫的父親，是對他有養育之恩的義父，更是指引他人生的導師！

萊戈拉斯也是一臉慘白，與阿拉貢對視一眼，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慌不安。

阿拉貢想了想，做了決定，對阿爾溫說：“我先扶你回去休息，然後去見埃隆領主。”

“阿拉貢——”身後響起萊戈拉斯帶着驚慌的輕喚。

阿拉貢回過頭，望着萊戈拉斯期待的眼神，他握了握拳頭，說：“我一會兒就回來，我保證！”

于是，萊戈拉斯一直聽話地等在這裏，整整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兩天兩夜……

“喂，我說精靈小子，”金靂勸道，“不要再等了，他——”他不會回來這句話，挺殘忍的，金靂真有些說不出口。

“金靂，”萊戈拉斯仰望着天空，茫然地問，“你比我了解人類，人類說的一會兒是多長時間？兩天兩夜，真的有那麽久？”

“這個——”金靂撓了撓他蓬亂的棕色頭發，說，“剛打完仗，攝政王迪奈瑟去世了，法拉米爾身受重傷，剛铎需要一位領導他們的人，阿拉貢很忙，像什麽清理戰場，救治傷患，安頓人民什麽的，所以可能是沒時間吧——”

金靂越說底氣越不足，因為全城的人們都知道了，有一位美麗的女精靈，為了愛人不顧生命危險，越過千難險阻來到戰場上，并且這位女精靈将成為他們未來的王後，而那位俊美的男精靈，是國王的朋友。

“還有一件事，”金靂又說，“你知道嗎，明天要為希優頓王舉行葬禮，我們也一起去吧，他是一位勇士呢。”

“好——”萊戈拉斯僵硬地應道。

“……”金靂跺了跺腳，終于忍不住吼道，“你——你變得一點都不像你了，你不是自诩是個戰士嗎？你的聰明才智呢？作戰時的勇猛呢？還有你戲弄我時的惡劣呢？現在的你和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小女人沒什麽兩樣！真讓人生氣！”金靂氣呼呼地走了。

“……”萊戈拉斯呆呆地望着金靂怒氣沖沖的背影，舉起那雙纖長的手看了又看，這雙手可以射出精準的箭支，可以握住匕首割斷獸人的喉嚨，還可以直接擰斷敵人的脖子，可現在呢？這樣的他，自己都瞧不起！萊戈拉斯狠狠地一拳砸到石墩上，石墩裂開的同時，也被血染紅了。

隆重的葬禮，為一位偉大的國王——希優頓王舉行，全城的人民排着長長的隊伍，伊歐文托着重傷未愈的身體，唱起了挽歌，“我記得你的臉……”淚水模糊了雙眼，希優頓的話猶在耳邊。

萊戈拉斯久久地望着送葬的隊伍，在人世間逗留的時間越長，他的心也愈加滄桑悲涼，再也找不回往昔的快樂了。

晚上，在王宮的宴會廳裏，為了祭奠犧牲的戰士與慶祝勝利，舉行了盛大的宴會，雖然為戰争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人們沒有灰心喪氣，因為他們的國王回來了！

“金靂，萊戈拉斯呢？”伊歐墨忍不住問，他實在很關心精靈。

“他說過會來的，”金靂悶悶不樂地說，“那小子簡直越來越女人了！”

“別這麽說，”伊歐墨不贊同地說，“情之一字，最傷是傷人，無論男女，更何況他是精靈，比起其他種族，他們更專情。”

“那倒是，”金靂低沉下來，悶悶地說，“想當初我失戀時，可是連哭帶嚎的，每天喝的醉醺醺。”

“你居然戀愛過？”伊歐墨瞪大了眼。

金靂的雙眼比他瞪得還大，吼道：“怎麽，不行啊？誰還不能有點過去嗎！”

伊歐墨挑了挑眉，重新遞給他一杯啤酒，金靂剛要接過來，卻被一只纖長白皙的手拿走了。

“萊戈拉斯？”伊歐墨驚訝地看到精靈一口氣喝光了啤酒。

萊戈拉斯對他淺淺一笑，說：“能再給我一杯嗎？”他穿着那件有精美刺繡的淡藍色絲衫，銀色的腰帶勾勒出纖細完美的身形，還有淺金色的長發和俊美的容顏，周圍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他們發誓，從未見過這麽美麗的生靈。

“不行！”伊歐墨果斷拒絕，“你會喝醉的。”

“怎麽可能？”萊戈拉斯說，“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

“那也不行！”伊歐墨還是不同意，他知道心情不好時喝酒很容易醉，哪怕是酒量驚人的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嘆了口氣，請求道：“那就再給我一杯吧，就一杯，我覺得喝了之後感覺好多了。”

“……”伊歐墨無奈地又給他倒了一杯啤酒。

萊戈拉斯接過啤酒剛要喝，卻被一只手臂按住了胳膊。

阿拉貢的眼神帶着一絲請求：“萊戈拉斯，別再喝了，好嗎？”

萊戈拉斯盯着他，問：“你有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

“真的沒有？”萊戈拉斯又問了一次。

“……”阿拉貢久久不出聲。

萊戈拉斯疲憊地閉上眼，狠狠地揮出拳頭，打在了阿拉貢的臉上。

國王被打了！

全場嘩然，這可是不常見的一幕，人們都緊張地盯着阿拉貢和萊戈拉斯，暗中猜測，是阿拉貢會教訓精靈維護自己的尊嚴，還是大度地不計較？如果真的打起來，誰會贏？

萊戈拉斯無視周圍人，更無視阿拉貢的沉默，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頭也不回地走了。

“請給我拿一杯啤酒，謝謝。”阿拉貢擦了擦嘴角的血，對伊歐墨說。

“想喝酒自己倒！”伊歐墨冷冷地說，他看着精靈離去的背影，很為他心疼，但很可惜，他沒有立場去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