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慢慢靠近(像少年克制又青澀的情動...)

轉眼十月末, 這在人間已經過了秋收開始冬藏的季節,但是太初山上,依舊繁花似錦, 草木蔥郁。

距離冷慕詩拜入二長老花掩月的門下,已經足有一個月。

這一個月, 是死去活來的一個月, 是渾渾噩噩的一個月,是每天都在挑戰自己承受能力,在鬼門關反複跳來跳去的一個月。

因此這一個月而已, 冷慕詩覺得自己已經拜入了花掩月門下快一輩子了。

她們師徒二人, 整日關門對着吃藥, 冷慕詩有次藥勁兒犯得大了, 忍不住抓着花掩月的腦袋朝着牆上撞,一邊撞一邊說要把她腦袋裏面的水磕出來。

腦子裏面要是沒有進水, 那怎麽堂堂丹道長老混了這麽多年,連個藥人都沒有?

自己禍害自己就算了, 還禍害自己這麽可愛的小徒弟, 冷慕詩問她于心何忍。

花掩月頭暈眼花地嘆息:“不行了, 師弟們都長大了, 不能像小時候喂小豬崽一樣, 抓過來就喂了, 還要打架,太費勁了。”

冷慕詩當時腦子可能也是被花掩月傳染, 腦漿變得越發的稀薄, 竟然還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幸好冷慕詩要吃的份量, 還有蕭勉這個擁有“不死之身”的

“藥人”,幫着她分擔。

丹藥庫下面堆積的丹藥能把人活埋, 大多數儲備的都是門派日常要用的丹藥。其實不必要煉那麽多,冷慕詩也試圖勸過花掩月,反正丹爐夠大,花掩月從無廢丹,現用現煉都來得及,成丹放的久了,說不定要生什麽變化。

可是花掩月說得有理有據:“萬一我哪天炸死了呢?”

冷慕詩一邊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一邊覺得自己腦子被她影響得越來越不好。

師徒二人一對瘋子,瘋得十分徹底,瘋得沒日沒夜,每次開爐的桀桀怪笑,又多了一個人。

幸好這蒼生院的結界隔音,否則花掩月和冷慕詩必然會成為整個太初門弟子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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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冷慕詩也有一些時間,是正常的。

例如每天能出門吃一頓飯,還有三天一次和蕭勉的見面。

這天夜裏冷慕詩吃過晚飯,朝着山崖邊走,低聲和粉蓮跟法則說話。

“我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吃的好像有點多,而且不會一天三頓都餓了……”

法則拘謹地應她:一桶飯而已,不算很多,怎樣都好,這沒關系的。

粉蓮卻說:哎呦你才發現你自己不對勁啊,你這樣像某種怪物,把食物儲存在胃袋裏面慢慢消化。看來你吃丹藥不光把腦子吃傻了,人也吃得奇奇怪怪。

“蕭勉也一直跟我吃的都一樣,為什麽他沒事?”冷慕詩疑惑地嘟囔,走到山崖邊的僻靜處,坐在一處快禿完的草地上等着。

夜裏整個太初山不需點上長明燈,流動的靈力就是天然的亮光,不過這片山崖因為某種不可言說的原因,草木變得越來越稀薄,存不住流動的靈力,因此光線相較于其他地方昏暗許多。

冷慕詩前些日子來還會提上一盞小燈,這幾日就已經能夠完全夜視,黑夜與白晝對她來說,只差摳了一只在她入門當日差點摔死她的魔鷹眼睛吃的距離。

吃了那魔鷹之眼,冷慕詩視力幾乎可媲美月重修士。

本來花掩月要摳那魔鷹的眼睛給冷慕詩吃,冷慕詩還是拒絕的,畢竟那鷹已經讓她某次吃多了藥睡不着給生生折騰老實了,現在沒事還讓她在結界之中騎着飛一圈。

不過在花掩月掀開那魔鷹的肚皮長毛,冷慕詩發現下面全是眼珠子的時候,她就自己動手像摘葡萄一樣吃了一顆。

別說,還有點甜。

因此現在她能看到百丈之外草葉上的露水,晶瑩剔透泛着靈光。也能看到樹木之上的飛鳥栖息,将喙嘴插進自己華美的羽翅之中安眠。

距離約定的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冷慕詩看着蕭勉朝着這邊走過來。

他身上的弟子服在走動間随着身形緩慢搖動,如服帖流動的綢帶,襯得他身高腿長,腳步帶動地上流動的靈力纏繞着他的衣角,宛如行走在雲端,肅容姝麗,手持佩劍,在這樣的夜色當中,簡直似天神在世,欲要斬殺降世妖邪。

冷慕詩有點被他煞到了。

粉蓮花癡得直呲溜口水,但是她很快又止住了,想到蕭勉是來找折磨的,就覺得這仙君長得好是好,只是看着精明,腦子卻不行。

待到蕭勉走近,居高臨下地看着冷慕詩,開口聲若夜半醒神的靈鐘,清脆悅耳,又令人聽之神馳。

“等很久了嗎?”蕭勉屈膝蹲下,将哪怕斷了束劍鞘的帶子也不離手的本命水雲劍,随意地放置在冷慕詩身側草地上。

他微微側頭朝着她看來,面容肅冷之色在天邊的冷月清輝之中,卻不自覺地柔和起來,偷了一片煙雲攏在了眉心,眼神也如夢似幻般明亮生動起來。

“今日在濟生殿集會,商議明日開始布置試練弟子的對陣陣法,所以遲了些,”蕭勉坐在冷慕詩身邊,那一身向來纖塵不染褶皺不存的弟子服,就這麽坐在了禿草地上。

他的過度喜潔,在冷慕詩的面前向來是維持不住的,從前是被動維持不住,現在是根本主動也不維持了。

畢竟他們都見過彼此用藥過後最醜陋瘋癫,甚至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樣子。

而蕭勉的解釋,冷慕詩自然是不介意的,她每一次都做好準備,蕭勉突然想通了不想再被利用就自然不來了。

但每次都有些出乎冷慕詩的預料,他死去活來了很多次,有次甚至掉了境界。

要知道修士掉境界乃是天大的事情,可是那之後,他依然按照約定的時間來了,雖然面色很不好。

今天他也提前了一些來并沒有晚,冷慕詩心中感嘆他這腦子怕不是比花掩月還要水多,嘴上卻甜甜地叫了聲“蕭哥哥”。

接着哥倆好地擡起手臂勾住了蕭勉的脖子朝着她這邊拉過來。

今日要測試的藥有些一言難盡,連幾乎嘗遍百毒的她和花掩月都沒敢貿然吃,是加了院中那滿身毒包的魔獸血煉制,她們準備先看看蕭勉的反應再吃……

因此冷慕詩格外的熱絡,蕭勉被她勾得一歪,連忙用手臂撐住了地上,但冷慕詩還勾着他脖子,他就“冷不防”地倒在了冷慕詩的腿上。

蕭勉僵住了,膝蓋和腰身還扭曲地歪着試圖撐起來,卻被冷慕詩扳着膝蓋掐了把側腰,直接直挺挺地老實躺着了”。

“做,做什麽?”蕭勉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僵硬,不敢擡眼和冷慕詩的視線相對。

冷慕詩卻開始按揉他的頭和肩,力度适中,拿出了她從前給母親緩解頭痛的拿手絕活,給蕭勉排解疲勞。

“蕭哥哥這幾日都累了吧,可惜我還太弱了,幫不上忙,”冷慕詩說, “我昨日用飯瞧見蕭哥哥帶着我妹妹去歷練場來着,她最近怎麽樣,乖不乖,讨你歡心嗎?”

其實她吃飯的時候除了飯盆什麽也看不見,是聽粉蓮說的。

這是冷慕詩一貫的套路,先溫聲軟語地東拉西扯,提幾句男主角心愛的冷天音,再言明自己是她姐姐的身份,還要說上兩句自己對蕭勉有恩的事情,壓制住他反抗的欲望,接着才給蕭藥人喂藥。

蕭勉聞言遲疑了下,然後微微勾了勾嘴角,那點竊喜被冷慕詩精準地收進了吃過魔鷹的腹眼之後,捕捉細微動态的能力飙升的雙眼中。

還別說,冷天音還挺好用的,對于冷慕詩來說,她也就這時候會被她承認是妹妹。

“小師妹很勤勉,”蕭勉極輕地清了下嗓子,雙眼看向冷慕詩,眼中的濃黑幾乎要猶如實質地攪動起旋渦,蘊藏着濃稠得連他自己都還不明晰的甜蜜。

他開口解釋道:“我只是聽從師尊的命令,帶着她學習陣法而已。”

“這樣啊……”冷慕詩心說果然啊,一提起冷天音這眼珠子亮得趕上夜裏的赤蛇了,狗男女,呵。

不過這也不影響冷慕詩繼續發揮,她故意嘆息一聲,說:“哎,如果我的靈根也很純,或許也能拜入五長老門下,每天……”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無比落寞地說:“也能每天都和蕭哥哥一起進出,同吃同住呢。”

蕭勉被她這話說得不知道怎麽接,只是伸手抓住了她按揉他頭頂的手腕,思考片刻,嚴謹地說:“同進同出是真,同吃同住怎麽可能,我素日與師門師兄弟住處都相隔甚遠。”

冷慕詩上面都是鋪墊,下面半句話才是重點,結果被蕭勉這一句茬打得也接不上了,頓時下了狠手,按得他疼得“嘶”了一聲。

冷慕詩這才繼續說:“也怪我不慎傷了臉,弄得這麽醜,如果我好看一些,說不定五長老也會同意收我為徒的……”

快點給老子想起來我這臉是因為救你才搞成這樣的!

蕭勉聞言果然神色微凝,他枕在冷慕詩的腿上,縛生發帶和長發都毫無保留地散落在冷慕詩的膝上,勾勾纏纏的到處都是,這是太過暧昧親密的姿态。

蕭勉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他越線了,不該這樣,可他每一次都控制不住,想要縱着自己任由冷慕詩對他如何,他想知道她還能幹什麽。

他想知道她到底想要對他做什麽,想知道她對自己用情到底有多深。

因此她的詢問在蕭勉看來都是拈酸吃醋,所以他每一次都會不自覺地竊喜,每一次都會認真地解釋。

他覺得自己只是好奇。

他還不确定自己的心思,不敢貿然應允什麽,但蕭勉知道自己不想退避,他根本無從退避,她的感情太過炙熱濃烈,每每烤得他口幹舌燥。

蕭勉不知道這樣任由發展,他們會走到哪一步,但他……

他慢慢擡起了手,修長的指節輕碰冷慕詩側臉上的傷疤,聲音低沉下來,帶着些許纏綿缱绻的意味道:“不難看的,別這麽說。”

蕭勉想要起身,被冷慕詩按住了肩膀,她覺得差不多了,從儲物袋掏出了丹藥抓在手裏。

“真的嗎蕭哥哥,你真的覺得不難看嘛?師尊說,要殺了灼傷我的大妖,我才能恢複,”冷慕詩故意道,“蕭哥哥會一直陪我直到殺了那大妖嗎?”

一直給我做藥人,那可就太好了啊!

粉蓮聽了太多次這個理由,連急都懶得急了,只是可憐蕭勉。

且看他沉迷于冷慕詩這溫柔小意之中,卻不知冷慕詩對有些東西,例如院子裏暫時煉藥用不上卻能騎的碎骨蜥,例如她取蛛絲之時抓着魔蛛的樣子,都是一般無二的笑意盈盈如對情人般溫暖。

蕭勉在冷慕詩的眼中,到底算什麽東西就只有冷慕詩自己知道,因為粉蓮也時長會被她迷惑,而被迷惑的又何止她和蕭勉?蒼生院裏面那些一月便服帖的畜生們,皆是如此。

蕭勉渾然不知自己早已入局,動了動嘴唇,他還太弱了,不敢承諾“一直”這樣的話。

但他早已經暗下決心,這些日子也在瘋狂修煉。

因此他微頓了下,鄭重道:“我會盡全力幫你。”盡我所能達到的修為,盡我所能陪你。

冷慕詩笑了,笑得特別的好看,像個得逞奸計的小狐貍。

蕭勉翻轉手掌,将手心對着冷慕詩的側臉,慢慢靠近,指尖一點點地觸及她的側臉。

從傷疤開始,試探着,像是在一點點地剖析自己的內心。

月亮鑽進雲裏,露出一點點的清亮邊緣,像少年克制又青澀的情動,更像是羞于再看下去。

蕭勉扶着冷慕詩的側臉,帶着她一點點地低頭……直到兩個人越來越近,冷慕詩看到他眼中的克制開始崩散,狂顫的睫毛如蝶振翅。

像每次一樣露出任人予取予求的表情,脆弱又美麗,如被她捏住了後殼咬不到她也纏不住她的魔蛛,只能無助地蹬動纖長的足肢一樣。

冷慕詩這才勾起嘴唇,知道火候到了,擡手捏開蕭勉的下颚,把手上一大把丹藥都塞進了蕭勉嘴裏――

蕭勉微微顫動加速的心跳,頓時被這一大把丹藥噎得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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