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當是哪個兔子不小心掉的

晚自習放學回到家,盛栖池發現房間裏多了幾個大包裹,打開一看,是舒琰給她寄來的霖城特産,還有一包衣服鞋子,都是嶄新的,連吊牌都沒拆。

盛栖池從小物質生活優渥,對那些嶄新的衣服鞋子沒什麽太大感覺,倒是對那幾包特産感興趣得很。

她一樣樣拆開,真空包裝的小吃、零食、糕點,還有只有霖城當地才賣的飲料……

分門別類地擺好,笑意漸漸在臉上蔓延。

一定是因為她在電話裏說水土不服,媽媽才寄來這些的。

盛栖池已經無意識地哼起了歌,每樣選了一些塞進書包裏,打算帶去學校分給叢眠。

裝完拉上鼓囊囊的書包,一個念頭在腦子裏倏地冒出來,她臉上的笑意又慢慢淡去了。

這是不是也意味着,舒琰是鐵了心不會讓她回去?

在轉來A市之前,盛栖池和舒琰的感情一直很好,沒任何嫌隙,可正是這種毫無嫌隙,讓她在突然被告知轉學時生出一種無法排解的抛棄感和背叛感。

有時候半夜醒來,望着高高的天花板,她覺得自己是被放逐到海上的一片孤舟,天地無垠,孤獨無岸。

她突然就沒有了歸宿。

阮姨在樓下喊她,盛栖池應了聲,斂起情緒下樓去。

一開門就聽到輕快的腳步聲,紅木樓梯的拐角處現出一張明麗的臉,盛栖池眼睛一亮,是堂姐盛望舒。

“月亮姐!”

盛望舒在樓梯上停步,一襲高定軟呢套裝勾勒出纖腰長腿,腳上卻蹬着雙毛茸茸的拖鞋,顯出幾分慵懶。

“躲樓上幹嘛呢?”她朝盛栖池招手,“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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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爺子這輩子沒有女兒命,對兩個孫女自是寵愛有加,盛望舒是趴在他膝頭長大的,自小便與他親厚,一陣子沒過來探望爺爺,她剛從某家雜志的活動現場出來就直奔南灣別墅而來。

阮姨煲了湯,兩姐妹在樓下陪老爺子喝了盅湯,把他哄高興回房去睡了,才一前一後地上樓。

盛望舒的房間在三樓,把包丢去房間,她到二樓畫室轉了圈,看了看盛栖池的畫。

“不錯,進步很大。”盛望舒說:“報考巴黎美院要交20幅原創作品,有把握嗎?”

盛栖池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還在努力。”

盛望舒鼓勵她:“加油,姐姐相信你。”

盛望舒比盛栖池大7歲,盛栖池沒搬去霖城前和她關系很親近。

“姐姐,你真的覺得我畫的好嗎?”她盯着畫板,沒忍住咕哝道:“一個小時候特別有天賦的人說我畫得也就那樣,連比都不屑跟我比。”

盛望舒很護短:“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覺,他說了不算,說不定他是不敢和你比。”

也對。盛栖池很容易被說服,挺起胸,贊同地點點頭。

說不定倪不逾就是不敢!

盛望舒斜靠着桌子,語氣平和:“很多人小時候天賦逼人,長大後不過了了,能保持靈氣的只是少數,更多的卻是泯然于衆人,就像龜兔賽跑,能堅持到最後的才是贏家,更何況你是兔子,不是烏龜,自信點。”

泯然……衆人嗎?

盛栖池想起倪不逾說起自己不會畫畫時的表情,一時間有點迷惑。

又聯想到他聽到易安先生時的反應,和他逃課、住校、周末不回家的事實,大腦開始信馬由缰地發散思維。

難道他真的成了當代方仲永?因為泯然于衆人而被父親嫌棄,所以放棄了美術,疏遠了家庭,開始自甘堕落?

這樣一想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不知怎的,她心裏悶悶的,不願意往這方面去想,更不願意倪不逾是以這種可能輸給自己。

洗完澡吹幹頭發走出浴室,盛栖池随手關掉臺燈,視線落在手機上。

午間的微信話題被自帶冰霜氣場的周冰山冰封擱置了,後來兩人也沒再提及。

她翻着班級群猶豫了下,還是給倪不逾發了一條好友申請。

發完之後盯着手機等了幾分鐘,沒得到回應。盛栖池趴在床尾無聊地翻了幾圈,又打開了王者榮耀。

如果倪不逾發現之前那個和他在游戲裏互噴的網友是她,會是什麽表情?他那種B-KING,頂着那種戰績一定尴尬地想要鑽進牆縫裏再釘個畫框把自己蓋起來吧?

盛栖池想想都覺得刺激,恨不得立刻給他發一局游戲邀請。

可惜,他那個賬號頭像始終是灰的,從那晚之後就再也沒有登錄過。

她遺憾地嘆口氣,返回微信,不甘心地又給他發了一條好友申請。

男生宿舍。

倪不逾洗完澡,頭發還半幹着,松垮地癱在椅子裏看籃球賽回放。

室友孔武打完熱水回來,以一個蒼蠅搓手的姿勢在他身後轉悠着:“逾神。”

倪不逾戴着耳機沒聽到。

“逾神逾神!”

電腦屏幕上大塊頭的黑影子晃來晃去,實在令人難以忽視,倪不逾摘下耳機回頭,“你叫我?”

蒼蠅繼續搓手,“數學作業借俺抄抄?”

坐在門口位置的徐元朗轉身:“大力抄完借我!”

倪不逾向後靠了靠:“沒寫。”

孔武哀嚎:“為啥不寫,冰山明天上午要收啊!”

倪不逾晃了晃右手無名指,一臉無所謂:“手疼,寫不了。”

孔武一看,他電腦旁還真放着瓶雲南白藥噴霧。

他撓撓頭有些疑惑:“中午打球時不還好好的,什麽時候傷的?”

“可能是你搶籃板時撞的。”

孔武驚訝:“我撞着你了?沒印象啊。”

倪不逾微微欠身,抽出數學試卷,面不改色地遞過去:“力債力償,辛苦了。”

孔武抄作業不成,成功認領額外作業一份。一臉期待地過來,一臉懵逼地回去。

倪不逾拿起耳機繼續看視頻,手機在桌面上震了一下。

他拿起來,看到盛栖池的好友申請,視線向上一掃,看到她十分鐘前也發了一條。

他随手想把手機放回去,忽然想到什麽,扯了扯唇,通過了申請。

幾乎在下一秒,盛栖池給他轉了個紅包。

倪不逾:【?】

盛栖池:【昨晚的車費,不能讓你一個人拿。】

盛栖池發完這句話,趴在床上戳着鍵盤組織語言。

【謝謝你那天送我回家……】

不行,太直白了,有點尴尬。

【謝謝你今天幫我擋球。】

或者幹脆就說句謝謝?

沒等她考慮好,手心輕震。

倪不逾:【不用。】

大家都是未成年,都是祖國的小花朵,讓酒後的他繞這麽遠的路送自己回家已經夠過意不去了,哪有再欠人家車費的道理。

盛栖池:【收下吧,我不習慣欠人人情。】

說的這麽直白他總該會收了吧。

盛栖池盯着手機屏幕,打算等他收完錢再道謝。

好半晌。

倪不逾:【。】

盛栖池:???

什麽意思?跟她說話很無語嗎?

多打一個字能累斷他的手指頭?

周二早上,盛栖池坐在梳妝臺前迷迷糊糊地紮頭發,發現少了個發卡。她也沒太在意,半眯着眼睛在抽屜裏随便摸了一個,灌下半杯牛奶叼着片吐司就往門外跑。

盛老爺子停下筷子叫她:“不急,好好吃了早餐再去。”

可惜她已經一陣風地刮走了。

老爺子沒體力追,示意阮姨追過去,隔着車窗玻璃給她塞了雞蛋和水果。

班級裏鬧哄哄的,有人在背書,有人在補作業,試卷被以物換物,滿教室亂飛。

盛栖池把昨天裝好的特産拿出來,給左鄰右舍的同學分了一遍,轉身到倪不逾時,發現對方正趴在桌子上睡覺。

他一只手習慣性地繞後,搭在後頸上,修長的指骨随意向下垂着。

有人開了窗,清晨的涼風擠進來,空氣中隐約有股淡淡的中藥味。

盛栖池吸了吸鼻子,猶豫片刻,在他桌角輕輕放了一包果脯。

別的同學都有就他沒有多不好,顯得像她在孤立他似的。

倪不逾直到快上課時才醒,擡手揉了揉脖頸,他視線落在桌角上。

“這是什麽?”他拿起那個粉粉嫩嫩的包裝袋。

艾何平:“盛栖池給的果脯,霖城特産。”

倪不逾眼皮掀了掀:“她給我的?”

艾何平:“人手一份,我的都快吃完了,酸酸甜甜的特別好吃。”

也不知道他哪句話說的不對,倪不逾輕斂下眉眼,沒什麽興趣地把果脯丢回了桌角。

艾何平把他的舉動看在眼裏,笑得賊兮兮的:“你好像不太喜歡吃甜食吧?不要給我吧!”

“随便。”

倪不逾懶懶地朝前面瞥一眼,盛栖池還在笑吟吟地給隔了一個過道的學習委員分零食,大方得像個散財童子。

他長腿一伸,勾了下她的凳子。

盛栖池回頭。

倪不逾:“坐好,擋着我看黑板了。”

“……”

盛栖池習慣午休時趴在桌子上睡一會,這天午休醒來,她轉頭,意外地發現倪不逾正安靜坐在座位上,面前攤着本輔導資料。

嗓子幹得厲害,她抱起大水壺灌了幾口水,才沒話找話似的問:“你今天怎麽沒去打球?”

倪不逾漫不經心地擡眼:“問我?”

盛栖池朝睡倒一片的四周掃視一圈:“不然我說夢話?”

倪不逾雙臂撐着桌沿,松散地向後一靠:“懶的動。”

“……”

氣氛凝滞,安靜的環境将冷場無限放大。

盛栖池吸了吸鼻子:“什麽味道?誰噴了雲南白藥?”

倪不逾垂着眼皮看書,左手不動聲色地将那瓶雲南白藥噴霧往桌肚深處推了推。

盛栖池探頭探腦地貼近了些,皺着鼻子分辨:“好像就在你這個方向。”

“沒聞到。”倪不逾不耐煩地蹙眉:“有事直說。”

盛栖池暫停警犬扮演,舔了舔唇,輕聲呢喃:“那個……謝謝啊。幫我擋球什麽的。”

“不是說語言太輕?”倪不逾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我以為你會給我發篇論文。”

盛栖池暫且不理會他的揶揄,“微信紅包你收一下,快過時效了。欸,你真的沒聞到什麽味道?”

“說了不用,怎麽這麽啰嗦。”倪不逾把桌洞裏的噴霧藏進袖管,撸了撸頭發,起身走了。

背影非常的高貴冷豔且暴躁。

盛栖池原地愣了兩秒。

而後又使勁吸了吸鼻子,發現噴霧劑的味道好像瞬間散了大半。

這天之後,盛栖池再也沒在教室裏聞到過雲南白藥的味道,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那天中午是嗅覺錯亂。

一連幾天,倪不逾都沒在午休時去打球,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覺,就是坐在那看書,反常得讓盛栖池簡直想懷疑他來了例假。

如果他不是個男生的話。

周五上午最後一節體育課,體育老師讓他們繞着操場跑完兩圈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放了自由活動。

吳回抱着個籃球扯着大嗓門喊:“我搶了個籃筐,喬丹們快過來。”

“庫裏來了。”

“詹姆斯就位。”

“都給我科比靠邊站!”

“……”

平時班上愛在打籃球的那幾個男生一擁而上,不一會兒,籃球場那邊就傳來一陣尖叫聲。叢眠坐在雙杠上舉目望了眼,老生常談地搖搖頭:“一群花癡。”

盛栖池晃了晃腿,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一眼就看見帶球上籃的倪不逾。

他的動作格外敏捷,仗着身高優勢将對面壓制得死死的,繞過吳回的搶斷,一個轉身起跳将籃球精确投入筐內。

金色的陽光毫不吝啬地灑在他身上,蓬松的黑發随着他的跳動而輕揚,活力又熱血的模樣像是穿過豔陽的一陣風。

周圍又有歡呼聲響起,盛栖池心念一動,拉了拉叢眠的袖口:“我們去小賣部買棉花糖吧。”

“好啊。”叢眠跳下來:“我剛好想吃薯片了。”

盛栖池在小賣部挑了一堆零食,結賬前又拿了瓶功能飲料。

叢眠看一眼:“你喜歡喝這個?”

“買給倪不逾的。”盛栖池坦白道:“我欠了他一點錢,他不收。”

所以就用這個方式一點一點還吧。

叢眠點點頭,“那你換個冰鎮的吧,他們幾個運動完都喝冰水。”

“不太好吧。”盛栖池皺皺眉:“冰的多傷胃啊。”

從小賣部出來,兩人找了個舒服的長椅曬着太陽吃零食,等到快下課時才過去。

籃球場邊的圍觀群衆剛散,林浩他們提前去食堂搶飯了,吳回轉着籃球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倪不逾不緊不慢地拎起丢在長椅上的校服外套。

盛栖池背着手走過去,看着他的側影,沒由來地湧起一陣別扭。

她板着臉,叫了他一聲:“喂。”

倪不逾擡頭。

她把背在身後的飲料遞過去,沒說話。

倪不逾擡睫,“給我的?”

盛栖池靜靜地點了點頭。

他站着沒接,幾分好笑地審視着她,像是覺得奇怪。

別說他,連盛栖池自己都覺得畫風不對,感覺像是在刻意示好一樣,有些沒面子。

她抓了抓耳垂,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順便買的……來都來了。”

耳畔飄來一聲低笑。

倪不逾擡手接過來:“謝了。”

盛栖池沒吭聲,在心裏計算着還要再送幾瓶水才能抵消那晚的車費。

倪不逾把校服丢回長椅上,擰開瓶蓋仰頭灌水,漂亮的喉結上下滑動着。

盛栖池的注意力卻突然被另一個東西吸引住。

她瞪大了眼睛,從長椅邊撿起那個熟悉的胡蘿蔔發卡,舉到他面前,左眼寫着震驚,右眼刻着懷疑。

“這不是我的發卡嗎?怎麽會從你兜裏掉出來?”

“……”

倪不逾昨天撿完發卡就随手丢進了口袋裏,完全忘了這東西的存在。

此刻被她那水晶球般的大眼睛凝視着,險些嗆到喉嚨。

他維持住雲淡風輕的模樣,不動聲色地俯下身,扯了扯唇。

“原來這是你的啊。”

“我當是哪個兔子不小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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