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杭州舊事（番外）

三十年前，凡是在杭州呆過的，沒有人不知道封家。

浙商早在明代時候就出了名，各個是一方巨賈，錢賺多了，就有了家族，有了勢力，變成了一方豪強，封家就是這其中的代表。封家從封文思這一代，發展至鼎盛，可謂光風霁月，富可敵國。

封文思妻子善妒，年輕時不能容忍丈夫納妾，故而封文思膝下只一女，愛如珍寶，取名封籬。直至封文思晚年，後繼無人，才同意了納一個老管家的女兒為妾，雖說是妾，這女子卻很有些姿色，人也溫婉有才情，加上很快喜得一子，很得封文思的喜愛，封文思遍尋名士為兒子批命，皆說此子非池中之物，遇雲化龍，指日可待。于是，封文思對兒子寄予厚望，取名栖梧。

即使封栖梧出生，家裏有了男丁，可封籬依舊是全府的焦點，甚至遠遠超過了身為男孩的封栖梧。只因為封籬太過聰明，這種聰明已經不是優秀可以形容，她是天才，光芒耀眼到在那個男權當道的時代也無法掩蓋。封文思為女兒遍訪名師，把江南一帶的名士都請了一遍，封籬的興趣如此廣泛，天文地理、詩詞歌賦、政治哲學、戰略外交，等等等等，而她就像一個無限吸收知識的黑洞，那樣匪夷所思的學習能力實在讓人驚嘆。封籬十八歲，名揚江浙，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封家出了個天縱奇才的大小姐。

而封栖梧從五歲之前，幾乎得不到除了父親之外的任何關注，他身體孱弱，也沒有表現出對任何東西的特殊興趣，封家的光芒，幾乎全部給予了封籬。封栖梧記憶中的長姐，美麗、聰慧、果斷，是他從小敬仰和羨慕的對象，但封籬很少對他這個弟弟表現出什麽溫情和好感，從小到大，封籬送他的唯一一件東西，就是一把精致短劍，封籬說，男孩子，不要整天在屋裏練書寫字，要習武強身，百無一用是書生。

甚至封籬對所有人都很冷漠，她似乎天生缺少豐富的感情，或者她太聰明，極少在任何不恒久的東西上投注感情，譬如她從來不養貓和狗，也不養任何植物。

五歲後，封栖梧遇到了白澤起，從此遠走異鄉。那一年，封籬二十一歲。

三個月後，已經雄霸一方的安予之游歷杭州，拜訪封府，一眼迷上正指點江山的封籬。安予之為此不再返回軍中，抛棄外面世界的大好江山，長留封府。

封籬事事好強，而她敏慧驚人，什麽都壓人一頭，安予之就自願伏低做小，事事謙讓。

安予之與封籬相戀兩年，二人産下一子，封籬為兒子取名，逸塵。

封籬把所有的愛都給了這個兒子，這個孩子将封籬由無情的神仙變為了凡人。

再一年，安予之攜安逸塵回南京為父親奔喪。就是這一年，就在安予之離開的這十七天，安予之昔日結義兄弟帶兵血洗封府，卷走寶庫中巨額財寶，而寶庫的位置，就來自于安予之酒後談笑。封籬躲在密室兩日，不飲不食，直到強盜們散盡，才從密室中出來。

整個封家血流成河，到處都是屍體，錦繡莊園仍在，幾代積累的財富與人丁卻一夕殆盡。

封籬在父母屍首前沉默站着，神情悲怆，卻沒有流淚。

安予之再回來，封家已成一片火海，十裏錦繡山莊，剎那淹沒在熊熊烈焰之中。封籬指天畫地，與安予之恩斷義絕，親手将封府焚毀，只身走入火海之中，以死亡作為對安予之最殘忍的報複。

滔天的火焰如同一場盛大的火葬，從此這天地間，再沒有一個驚采絕豔的封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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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予之召集舊部，為封家報仇。此後渾渾噩噩，帶着襁褓中的獨子，返回南京。

再五年，安予之逐漸恢複過來，命人重建封府，從此年年來祭拜。

杭州的夜晚美麗寧靜，西子湖邊，萬家燈火璀璨如辰星。

重建的封府秀美恢弘，宛如三十年前。

安予之靜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身後怪石嶙峋，假山層疊。小吳站在一邊。

“以前前邊還種着一大片藥菊，是封籬研究藥理時種下的。按說杭州這片并不适合長，也不知封籬用了什麽法子，長得還很好，開時大片大片白色花瓣。封籬不愛花花草草，對藥菊倒是挺喜歡。”安予之絮絮叨叨。

“封籬的毛病其實很多，她驕傲自私又霸道，獨斷專行，從不肯為別人改變自己的任何決定。她可真算不上好脾氣。”安予之說完自己先笑了。

小吳靜靜的聽，也不回答。

二十多年的時光，卻仍無法淡漠安予之的記憶。也許封籬就是這樣一個人，鮮明刺目到讓任何人都難以忘卻。

小吳把目光投注在安予之身上，安予之陷入沉思，絲毫未覺。

夜色微涼，霧氣漸漸上來。

西子湖上，河燈千萬，漸漸流向未知遠方。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的不是很滿意，先發出來，以後再改。求評論，求收藏。愛你們，麽麽

☆、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