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他察覺到左幼似有不快,……

孟醫生這會兒沒戴眼鏡, 清澄的目光帶着暖意地看着左幼,有那麽一瞬,左幼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這感覺稍縱即逝, 左幼兩手搭在一起,慢慢道:“失眠的時候啊, 什麽都想,想的最多的是以前。”

這是赤裸裸的謊言, 每個不睡的夜晚, 支撐左幼的是對未來自由生活的暢想。

孟清朝她交錯的手上看了一眼, 她有很強的戒備心,與她表現出的輕松自在截然相反。第一次見時,他就感覺到這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非典型病例。

她很複雜, 她的病狀也很複雜。

孟清降下一個度的聲量,語氣溫柔地叫她:“左幼,”聽到這聲左幼,她忍不住轉頭看向孟清。

孟醫生不戴眼鏡的樣子,總是那副暖意融融地, 這個男人給人以幹淨溫暖的感覺, 像是冬天的太陽,令人想靠近。左幼暗想, 還說不會催眠, 看他的樣子聽他的聲音, 令她有放空大腦想睡的感覺。

好聽的聲音又傳了來:“你知道我是你的心理醫生,正規的心理醫生, 所以,我們在這個屋裏的談話是不會傳出去的,哪怕你告訴我你今早吃的是什麽, 它也會成為一個秘密,留在這間屋裏。”

左幼臉現茫然,孟清接了一句:“外面的那位林先生是不會知道我們談話的內容的。”

“林先生”三個字像是個開關,聽到左幼耳中,人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她不答反問:“林端有病對吧,李醫生就是他的主治醫生。哦,現在是你了,他怎麽了?”

“你跟他都是我的病人,我不能把我病人的情況随意告訴別人。”

左幼:“可你卻把我的病情告訴了他,怎麽,他做了我的監護人,我卻做不了他的?他還不如我呢,我至少還有親人在世。”

在孟清眼裏,說話的女孩子十分漂亮,老師把人引薦給他的時候,他雖然第一時間第一視角都是拿她當病患看的,但還是被她的長相分了心,心裏留有一個印象,這是個他從來沒見識過的美麗的患者。

這會她躺在那裏,一頭長發被她壓在身下,有幾絲青絲零落地遮着她的側顏,卻是遮不住她的睫毛,這一刻,孟清終于明白為什麽會用鴉羽來做形容。她看他跟他說話的時候,那睫毛會忽閃起來,一撩一撩地。

孟清把攤在腿上的筆記本一合,筆也摁了回去,夾在了上衣口袋裏。他其實是暗嘆了口氣的,見過難纏的病患,卻沒見過這麽漂亮又這麽難纏的。

于孟清來說,難纏指的不是胡攪蠻纏,也不是不配合的那種。而是專指左幼這樣,看着對自己的情況全盤掌握,其實卻是對自己的狀況毫無知覺的人。

“你看,我把筆都收了,你既然不想提你自己的情況,那我們就随便聊聊。”孟清真的好像是在跟她閑聊一樣:“你跟林先生是男女朋友還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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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幼沒有馬上回答,過了幾秒才緩緩道:“是男朋友。”

“為什麽還要想?”

左幼瞥他:“這跟看病有關系嗎?”

“有的,我通過剛才的交談,發現一提到林先生,你的情緒、身體都開始緊崩,我懷疑他是你焦慮的源頭。”

“我沒有焦慮,我只是睡不着吃的少。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天氣原因呢,過了這個季節我可能就沒事了。”

“你畢業幾年了?學的什麽專業?”聊天的方向忽然就換了。

左幼如實回答:“畢業好多年了,學的室內設計。”

孟清:“我對這個專業還真是不了解,我院是醫學院校,專業比較單一。你現在做什麽工作?跟專業對口嗎?”

“沒有工作,伺候男朋友算工作嗎?”

孟清卡頓了一下,沒有就這個問題深聊,換了另外的更輕松的話題,兩人聊起了興趣愛好。

就這樣孟清問,左幼答 ,醫患間有了初步的了解,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門外,林端手機早就響了起來,提醒他時間到了。他摁掉提醒,看着那扇大門,手指開始有頻率地敲着椅子扶手,彰顯着一絲焦急。

終于,門開了,左幼與孟清一前一後走了出來。幾乎是同時,林端站起身迎了上去。

“孟醫生,”沒等林端問出來,孟清對他說:“可以跟您談談嗎?”

左幼快速地看了孟清一眼,然後就移開了。她對林端說:“我出去車裏等你。”

以林端對左幼的了解,他察覺到左幼似有不快,這位孟醫生惹到她了?

左幼說完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想起剛才在診療室裏,她與孟清最後的對話。她對他說:“孟醫生繞來繞去就是不肯把林端的病情告訴我,我是他女朋友,我難道不該對他的精神狀态有所了解嗎?況且我是可以對你表達不滿要求換醫生的,我就不信所有醫生都跟你一樣,這麽不懂變通。”

孟清一點沒生氣,還是那副樣子:“我建議你不要換醫生,我們的診療才剛剛開始,頻繁地換醫生對治療不利。”

左幼瞪了他一眼,看了眼時間道:“到時間了,我可以走了吧。”

左幼一邊回想一邊坐到了車裏,她是矛盾的,一面想要孟醫生把自己的情況透露給林端,一面又想要他保密,孟清如果真的守口如瓶,那她是不是可以信任他一些。

辦公室裏,孟清正對左幼的情況跟林端交流着:“我還是不建議吃藥。做一個療程的治療後,再重新做個量表測試,看結果再說。另外,林先生在生活中也要多關注她的情況。我了解到她現在沒有在工作,如果可以的話,适當的工作接觸人群會比讓她一個人呆在家裏好很多。”

林端臉上挂了霜:“當初見我第一面,李大夫就開了藥,怎麽孟醫生連藥都不開,只靠咨詢就能治病嗎?再者,我認為呆在家裏不受外面的刺激才是更有利于心情,病情的。”

林端說完站了起來,孟清只說了一句:“下周二見。”林端沒接話,離開孟清的辦公室。

孟清現在非常慶幸,他沒有把左幼的情況全部告訴給林端。通過這一次的交談,孟清可以确定,左幼沒有抑郁症,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把自己僞裝成抑郁症。但她有焦慮症,隐性很深的較為嚴重的焦慮症。

他不僅可以确定這一點,還能确定的是林端就是她焦慮的源頭,他不能把左幼的病情告之給她的病源。

孟清的病人有很多,他的時間排的滿滿的,每一個病人他都列有圖表,以及詳細的資料說明,他熟悉他們的一切,但他們于他只是工作,沒有一個人能觸動他的內心。

而左幼是不同的,他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他把這個病人放在了心上,想了解她更多,想治好她的病。讓年紀輕輕的她在最好的年華裏,展露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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