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生妞妞的氣

妞妞回到家就開始叽叽喳喳不停地說着鐵寶今天朝她叫“姐姐”了，說鐵寶的脖子上又長了一個肉圈圈，說鐵寶今天一聲也沒有哭，可乖了……妞妞手舞足蹈地說得非常高興。

旁邊的周穆迪臉色是越來越鐵青，妞妞戳到她心裏的痛處了，周穆迪很想再生一個孩子，她一直沒有放棄這個念頭。雖然劉長祥很久之前就明确地說過家裏只要妞妞一個孩子就夠了，不再要孩子了，但是周穆迪的心思從來就沒有熄滅過。周穆迪既心疼妞妞，又還想再生孩子，可是劉長祥在這件事情上心太硬了！

妞妞伸着胖手摸到周穆迪的肚子上，左摸摸，又摸摸，笑嘻嘻地問：“奶奶，你的肚子裏有小娃娃沒？”

周穆迪把妞妞的手用力地抓開，已經是非常生氣了，眼神都變了。

妞妞今天太興奮和高興了，忘記要看周穆迪的臉色再行事了，伸着小手又摸上去了，然後又立馬縮回來，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拍拍，笑呵呵地說道：“妞妞的肚子比奶奶的大！”

這下子，周穆迪是忍無可忍，牙槽咬緊，眼睛都能噴出火了，氣勢洶洶地提着妞妞的兩只胳膊，拽着提進了廚房裏去，從外面把門栓拴上了。

妞妞還沒有覺醒過來，不知道奶奶是怎麽了，在裏面用小手拍門，喊着：“奶奶！奶奶！把門開開，放妞妞出去！”

周穆迪站在門外，瞪着那扇“啪啪”作響的木門，雙手插在腰上，狠狠地吐着氣息，火大的怒氣總算是平息了一點點。

“奶奶！開門，妞妞在廚房裏面！奶奶開門！開門放妞妞出去！”

周穆迪偏轉過頭，看到滿院子裏的微紅斜陽，眼神漆黑黑地去看那貼在遠遠的山頭的紅日，心裏清醒地知道劉長祥就快要回來了，随之狠狠地出了一口氣，胸腔随之一伏，動作粗魯地把門栓拉開，把廚房的門打開了，居高臨下地瞪着眼下的那個矮矮胖胖的小人兒。

妞妞還想再拍門，突然手掌落了個空，很驚訝地發現門被打開了，眼前看到了周穆迪的腿，擡起頭去望着周穆迪的臉，妞妞展着一張笑臉，笑嘻嘻地說道：“奶奶壞！關妞妞！一點也不好玩！”擡着小腿，小手扶着門框，貼着門邊的空當處，一颠一颠地鑽出去跑走了，留下一路軟糯的帶着狡黠的歡快笑聲。她認為周穆迪是在跟她玩耍，跑了一會兒，又回過頭去朝周穆迪看，原本臉上的燦爛笑容在瞧見周穆迪的陰沉臉色和惱怒眼神時，頓時漸漸地流失掉了。

妞妞定定地站着，還在朝周穆迪看，但是臉上的歡笑已經被怯意和懵懂取代了，小心翼翼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抿着嘴巴，很不知所措。

周穆迪氣息冷漠地從妞妞的身旁走過，妞妞默默地把身子轉了個方向，只看到周穆迪的背影，帶着佝偻，接着，連背影也消失在堂屋的門框裏面了。

妞妞懷着失落、陰郁的心情，沒有跟過去，陰着小臉，小跑到牆根下，蹲在那塊養蚯蚓的肥土旁邊，默默地挖蚯蚓。

劉長祥背對着火紅的圓圓落日走進了院子的門，肩上扛着竹竿，左手裏提着魚簍子，右手間抓着好幾條牽牲畜的繩索，他身後還跟着一頭牛和兩頭驢。牛和驢看上去是吃飽喝足了，神态很溫順，默默地，安詳地，不吭聲。

“妞妞－－”劉長祥朝那牆角邊的小人兒和藹地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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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妞妞立馬丢掉手裏的短樹枝，小跑着過來，一把抱住了爺爺的腿，把小臉貼在上面。沒有笑，也沒有哭，小臉上的神情還是陰陰沉沉、失失落落的，這會子還又添上了依賴和委屈。

“爺爺，奶奶生妞妞的氣了。”妞妞聲音悶悶地說道。

劉長祥彎腰把魚簍子放下，伸手摸摸妞妞的頭，和藹地安撫道：“乖，先讓爺爺把牛牽到圈裏去，再來和妞妞說話。”

“嗯！”妞妞把小手放開，然後蹲下身去抓住了地上的魚簍子，發現太重了，她提不動，就拖着走到另一邊去，給爺爺讓路。

劉長祥笑着把魚竿放下立在牆邊，牽着默默無聞的大黃牛和黑毛驢往後院的牛欄走去。

妞妞伸着小手在魚簍子裏摸魚，一邊往裏面瞧着，發現爺爺釣到的魚很多，有很多小的，還有一條特別大、特別長的。

劉長祥忙完回來，彎着腰把妞妞的小手從魚簍子裏拉出來，和藹地叮囑道：“乖，別把手弄髒了。”左手把魚簍子提起來，右手牽着妞妞的小手，朝廚房裏走。妞妞因為耍魚耍得高興，就把惹周穆迪生了氣的事情暫時地忘掉了，高高興興地問劉長祥：“爺爺，有幾條大魚啊？”

“有一條最大的，有兩斤重。”劉長祥微笑着說道，他也沒有主動去問妞妞前面還沒有說完的那把周穆迪惹生氣了的話。

劉長祥把魚簍子裏的魚都倒進木盆裏，妞妞興奮地蹲在木盆邊，眼睛笑笑地看盆裏的魚，伸着手指往裏面指，高興地喊道：“爺爺！有五條大魚！那條是最大的！”反正魚不會咬手，妞妞高興地伸着兩只小肥手就去木盆裏捉着魚玩，活蹦亂跳的魚甩着尾巴把水濺得老高，濺到妞妞的衣裳上和臉上，妞妞也不管，只是在開心地摸着滑滑的魚。

劉長祥拿着菜刀坐在院子裏剖魚，妞妞就蹲着腿在旁邊看，小手很不老實地還在木盆裏亂摸。

到了時候，周穆迪就從屋裏出來，準備要去做晚飯了，妞妞一看到周穆迪那張明明白白地寫着“不高興”的臉，就立馬記起來奶奶生自己氣的事了，不由自主地就慢慢地把臉上的笑容收住了，不過，妞妞現在一點怯意也沒有。她很識時務地朝爺爺的身邊挪了挪，靠近爺爺，不去招惹奶奶。

周穆迪看到一木盆的魚時，眼神淡淡的，也沒有顯出高興來，眼神輕飄飄地從劉長祥和妞妞爺孫倆的身上掠過，毫不帶留戀地就轉過身進廚房裏去了。

妞妞剛才還帶着些小心翼翼，等周穆迪進廚房去，看不見了，妞妞立馬就放輕松了，繼續高高興興地和爺爺說話，小手也開開心心地摸魚。

晚飯時妞妞吃到了今天的新鮮魚肉，小嘴裏含着的魚肉感覺甜絲絲的，妞妞很會吃魚，口裏的魚刺會主動地往嘴巴邊跑，妞妞忙着用小手在嘴巴邊一根根地抽着魚刺，把魚刺都從嘴巴裏抽出來，然後滿嘴裏含着的都是甜絲絲的魚肉，吃着香香的。

劉長祥用筷子夾着魚眼睛，很熟稔地往妞妞的碗裏放，然後挑出魚肚子上那塊魚刺最少的肉，也往妞妞的碗裏放，妞妞還很喜歡吃魚嘴巴，她自己伸着筷子去夾，但是夾不下來，筷子在她的手裏顯得十分笨笨的，一點也靈活。于是，劉長祥又幫着妞妞把魚嘴巴也夾進了她的碗裏，順便幫妞妞舀了好幾勺魚湯倒進飯裏面。

妞妞的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要求着：“魚湯還要。”

周穆迪坐在旁邊冷着眼睛，今天妞妞的聲音讓她覺得格外地讨厭，看着那爺孫倆親親熱熱的樣子，她也覺得很讨厭，自個兒吃自個兒的飯，誰也不搭理。

妞妞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着，轉到周穆迪的臉上時，眸光閃了閃，周穆迪擡起眼皮來瞪着妞妞，妞妞心裏一害怕，立馬把目光縮了回去，又自發地往爺爺的那邊挪了挪屁股，遠離奶奶的身邊。

劉長祥原本對周穆迪今天的陰沉臉色沒有任何表示，但偏偏剛才周穆迪瞪妞妞的那一眼被他瞧見了，眉頭立馬跟着心情的轉折而皺了起來，強忍着才沒有因此而開口說話。

每次只要有魚吃，妞妞就總是能吃得很飽很飽，飽到了把肚子撐得圓滾滾的，摸上去還十分地皮實。

吃完飯，妞妞挺着自己的圓鼓鼓小肚子，小手扶在肚子上面，覺得有點難受，苦着小臉，朝劉長祥嘟囔：“爺爺，幫妞妞揉揉肚子，肚子脹。”

妞妞的這句話像是一根針，精準地戳住了周穆迪，瞬間把周穆迪今天鼓起來的滿肚子生氣都放掉了。周穆迪心疼地趕在劉長祥出手前就把妞妞抱了過來，放到腿上，手臂環抱着妞妞，把妞妞半抱在懷裏，輕柔地給揉着脹鼓鼓的肚子，一邊語氣嚴肅地教訓妞妞：“怎麽自個兒吃沒吃飽都不知道啊？下次再這樣沒有個度地亂吃，把你的肚子脹破了才好！脹出一個大洞來，以後都別想再吃東西了！記住奶奶的話沒？”

妞妞乖乖地答：“記住了。”

“記住了？哪裏記住了？我叮囑多少次了？回回都說你記住了，結果每回都把肚子吃得脹成這個樣子！你要是下回還敢不聽話，我非把你屁股打開花不可！這回記住了沒？”

妞妞一聽要打屁股，就長長地嘟起了嘴巴，小聲地保證道：“記住了。”

揉完肚子，妞妞就又變回活潑亂跳的樣子了，拿着小蒲扇又去纏爺爺要聽故事，鬧得累了，然後就毫無憂慮地閉着眼睛睡覺。

等把妞妞安置在床上睡下了，劉長祥對着坐在院子裏的周穆迪開口秋後算賬了：“吃飯的時候，你又瞪着妞妞，吓唬她幹嘛？妞妞吓怕了兩回了，她膽子小，你別整天把氣都撒在娃娃身上，沒有個做大人的樣子！”

周穆迪聽着責罵，沉默着也不反駁，低下頭，仍舊淡定地搖着手裏的扇子，然而眼眶卻是在夜色中默默地紅了、熱了，在心裏默默地說着：你什麽時候關心過我了？我想生個孩子，你又不肯，你眼睛裏就看得見妞妞一個。

次日，周穆迪就故意冷落着劉長祥，平常夫妻倆一起時，劉長祥雖然不說話，但是周穆迪還是會把事情和劉長祥商量的。但是，今天周穆迪從起床，到推着平板車出門去鎮上趕大集，其中都沒有和劉長祥說過一個字。

妞妞看着周穆迪一個早上的陰沉臉色，就不敢上前去招惹，等到周穆迪出門走了，金寶也來找妞妞一起去放羊，妞妞便同爺爺交代好，然後心情暢快地出門了。劉長祥留在家裏做木器。

妞妞告訴金寶：“昨天奶奶生我的氣了，今天還在生氣。”

金寶說：“你奶奶怎麽老是生你的氣啊？怎麽會有那麽多的氣呢？”

妞妞說：“是啊！我也不知道，怎麽有那麽多的氣要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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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之前，周穆迪就和村裏的人一起趕完集回來了。快到村口的時候，大家把幫忙賣的幹鴨子的錢都依次交給了周穆迪，周穆迪向大家稱謝，然後各人散了回各家。周穆迪今天帶去的東西都賣完了，只剩下了空籮筐回來。

一家三口吃過午飯，劉長祥坐在那裏編着小孩子喜歡的小竹籃子，妞妞去織布，周穆迪則是忙着做衣裳、鞋子。村裏派出的那十二個賣羊奶的人每天都要帶上十二大車的東西出去賣，那些東西全是村裏的各家湊齊的，因為東西在鎮上賣得很俏，所以大家都算計着趕工多做些，好拿去多賣幾個錢。

回來後，周穆迪的臉色因為今天賣東西賺了錢，所以變得緩和多了，但是她就是故意不和劉長祥說話。

劉長祥腦子不糊塗，他當然看出事情的由頭來了，但是他并不因此生氣或是着急，畢竟他就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說不說話對他來說是無所謂的，當然，妞妞是這種情況裏的例外。

知道多織布就能幫爺爺奶奶多賺錢，所以妞妞織布織得很起勁，認認真真地把布織得又快又好。織完麻布換棉布，織完棉布又換麻布，妞妞一個人一天能織四匹布，這已經是一個大人一天所能織出來的量了。所以周穆迪對妞妞織布的速度很滿意，一直由着她幹。

妞妞畢竟是個小孩子，她容易覺得累，她只要一累了，就跑去找爺爺或是奶奶說她剛才都幹了多少活了，很有邀功的意味。一般，劉長祥和周穆迪聽後，就會誇她聽話、能幹，然後她就很有動力地又跑回去接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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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會在十一點之後，大家早點睡，明天一早就能看到了。多多包涵，敬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