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招惹

平淡的日子過得像溫水，孩子就成了這水裏的調味劑，因為類別不同，而或甜、或辣、或苦，盡管周穆迪經常說妞妞不聽話，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妞妞是個甜甜的娃娃。

要是沒有妞妞來招惹她，周穆迪不知道要有多麽寂寞。

周穆迪氣憤不平地給劉長祥擺了兩天的陰沉臉子，劉長祥依然如故。

妞妞不知道奶奶是因為和爺爺生氣才不高興的，她以為奶奶是還在生她的氣，小人兒因此在心裏犯上了苦惱，認真思考着要怎麽讓奶奶消氣。

“奶奶，不生妞妞的氣了！妞妞乖乖聽奶奶的話！”妞妞趴到周穆迪的腿上，仰着認真的小臉，睜着圓滾滾的大眼睛，軟軟糯糯地安慰着周穆迪。

周穆迪看了妞妞一眼，然後不耐煩地把目光轉開了。

妞妞不洩氣，再接再厲，又說道：“奶奶，妞妞不要奶奶洗衣裳了，妞妞自己洗，奶奶的衣裳妞妞也給洗，奶奶就不生氣了，好不好？”小手在周穆迪的大腿上拍拍，拍得周穆迪覺得癢癢的，更加不耐煩了，伸手就把妞妞的手從自己腿上掃開了，心想着，你會洗衣裳嗎？我可不敢讓你幫我洗衣裳，你爺爺能吃了我去！

妞妞不知道周穆迪會覺得癢，自發地把小手又扶上去了，按照事先想好的一連串辦法，又接着使出下一招：“妞妞今天不吃飯了，幫奶奶省錢！奶奶不生氣了－－”小手又在周穆迪的大腿上拍拍。

周穆迪把妞妞的手捉開，倒是被妞妞的話給逗笑了，挑高着左邊的眉毛，調侃道：“飯不值錢，随你吃多少！”伸着手指在妞妞的額頭上輕輕一點，嗔道：“你個小花花腸子！”

周穆迪正捉着妞妞的左手，妞妞又把右手放到周穆迪的大腿上拍拍，很快就被周穆迪又給捉開了，妞妞不在意，仰着小臉，眼睛圓滾滾地，目光滿是純真，繼續說道：“妞妞不花！妞妞不騙奶奶！奶奶不要生妞妞的氣－－”

“我幹嘛生你的氣啊？你有什麽氣給我生啊？”周穆迪挑着眉毛，戲谑地調侃道。

妞妞的眸光一亮，随即展開了欣喜的笑臉，試探地問道：“奶奶不生妞妞的氣了？”

周穆迪只是看着妞妞的臉，并不理會她的問題。

妞妞又問道：“奶奶是和哪個生氣了？妞妞和爺爺去幫奶奶出氣，好不好？奶奶不要不高興－－”

妞妞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說的話讓周穆迪心裏暖暖的，周穆迪不由得有點感動了，嘆口氣，想起自家老頭子那個比石頭還要頑固的死脾氣，周穆迪不由得嘆了一聲氣，語氣不滿地說道：“這個家裏，除了你，還有誰啊？”

妞妞覺得奶奶的這個問題太簡單了，笑着，迅速地回答道：“還有爺爺和奶奶！”聲音十分地歡快，透露着她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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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穆迪用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盯着妞妞看，無奈地感覺到：妞妞這孩子咋就不通、不通呢？點都點不透，都這麽大了，還這麽傻乎乎的！真是個傻孩子！

妞妞興奮地看着奶奶，等着奶奶再和她說話。

周穆迪很無奈地又嘆了一聲氣，摸摸妞妞的頭，生氣的心情一下子就洩了氣，覺得自己都和他過了這麽多年了，自己還跟他計較個啥呀！

妞妞還在期待地看着奶奶，周穆迪摸着妞妞的頭，吩咐道：“你去玩吧，奶奶不生氣了。”

妞妞的大眼睛眨了眨，聚焦在周穆迪臉上的目光随之閃了閃，接着就展露了笑臉，軟軟地說道：“妞妞不玩，妞妞去幫奶奶織布賺錢。”

周穆迪爽快地說道：“你昨天已經織布賺錢了，今天去金寶家找金寶去玩吧！”

“嗯！”妞妞點頭答應，甜笑着，立馬就如一陣旋風似的跑走了。

周穆迪看着妞妞的小背影，舒出一口氣，笑了笑，心裏跟着暖了暖。

妞妞去到金寶家，就看到劉海元正在院子裏剖青蛙，金寶正蹲在旁邊，手裏端着一個大碗。

“妞妞！”金寶笑着喚道，劉海元也随即擡頭喚了一聲。

妞妞笑着跑過去，朝着劉海元喊“幹爹”，又朝着金寶喊了一聲“哥哥”，然後也蹲在了金寶的旁邊，好奇地把頭靠過去，想瞧碗裏裝的是什麽。

金寶看出了妞妞的意圖，便把碗傾斜過來，遞給妞妞看。

“好白白的！還沒有死，腳還在動！”妞妞驚訝地說道。

金寶不以為然地說道：“這不算什麽，有些特別厲害的，你明明剖開了它的肚子，還給扒了皮，它都還能夠跳起來跑掉呢！”

劉海元聽着，在旁邊笑笑。

“妞妞，今天留在幹爹家吃飯好不？”劉海元笑着問道。

妞妞先搖着頭，說道：“妞妞回去吃飯。”

劉海元沒有再勸，低垂下頭，繼續剖青蛙。

妞妞看到一只只肚子圓滾滾的青蛙在幹爹的手下，最後變成了幹癟癟的樣子，覺得很驚奇，看得都入了迷。

海元媳婦手裏抱着小鐵寶，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笑着朝妞妞喊道：“妞妞，快過來幹娘這裏。”

妞妞笑着跑了過去，伸手去拉小鐵寶的手，仰着小臉，疑惑地問：“幹娘，鐵寶怎麽不喊我姐姐了啊？他昨天還叫了的！”

海元媳婦笑着說道：“他還很小呢！你教他的話，他轉眼就能忘，你再教教他，保管他能學會。”

妞妞聽了，高興地拉着鐵寶的小手搖搖，鐵寶看着妞妞笑，妞妞展着笑臉朝鐵寶說着：“鐵寶，叫姐姐－－姐姐－－”

“姐姐－－”鐵寶叫了出來，妞妞可高興了，沖着鐵寶，臉上的笑容都能飛揚起來。

“呵呵……”海元媳婦在旁邊看着，也高興地笑。

海元媳婦把鐵寶抱進堂屋裏，放到鋪在地上的席子上，妞妞脫掉草鞋，也坐到席子上，把鐵寶抱着，先親了一口，然後軟軟地教鐵寶說話。一大一小，兩個娃娃，一個聲音甜甜的、軟軟糯糯的，一個奶聲奶氣、含含糊糊的，把一個同樣的詞，說出了兩種不同的味道來。聽在海元媳婦的耳朵裏，都覺得是那麽地喜歡。

快到吃午飯的時候，妞妞說要回家了，海元媳婦就提着一個菜籃子過來，吩咐金寶和妞妞一起提着，讓金寶送妞妞回去，籃子裏放的是一碗剖好了的青蛙。

兩個孩子擡着竹籃子出了門，路上，金寶問：“妞妞，你奶奶還在生氣沒？”

妞妞回答：“奶奶說不生氣了。”

金寶又問：“你奶奶說沒說她為什麽生氣啊？”

妞妞說：“奶奶沒有說。”

……

路程很近，很快就走到了。

周穆迪接着那一碗青蛙肉，心裏很過意不去，等金寶走後，周穆迪原本想教訓妞妞，怎麽又接幹娘給的東西回來了？但心思頓了頓，還是放過妞妞了，沒有開口說她。

周穆迪在廚房裏的竈臺邊忙着炒菜，妞妞就坐在竈口處一邊看竈火、添柴，一邊跟周穆迪報備着自己在幹爹家看幹爹剖青蛙的事，說幹爹剖青蛙有多麽地奇怪，說那胖胖的青蛙怎麽一下子就變得癟癟、平平的了。

周穆迪也不接妞妞的話，随她自個兒說個不停、說個盡興，像在聽，又像沒在聽，反正一副互不幹擾的姿态，完全不為所動。

就着香辣細膩而又清甜的青蛙肉吃完午飯，妞妞又對爺爺把幹爹怎麽剖青蛙的話說了一遍，然後就打着呵欠，對旁邊的奶奶喊：“奶奶，我要去睡覺了，一定要記得喊我起來織布。”說完，就跑去東屋裏了。

周穆迪看着外面太陽偏西的時候，就去東屋裏把妞妞喊了起來，妞妞迷迷糊糊地跟着周穆迪去洗了冷水臉，然後立馬就清醒多了，自發地跑去西屋裏織布。近段日子，她都是習慣着這麽過的，她怕自己睡得太久了，就會沒有時間再去織布了，而周穆迪則是擔心她下午睡得太足，晚上又鬧着睡不着。

一家三口，下午的生活各不一樣，妞妞是織布，周穆迪是做衣裳、鞋子，劉長祥是牽着牛和驢一起出門，帶上魚竿和魚簍子，一邊讓牛和驢自個兒吃草，一邊在河邊釣魚。劉長祥因為在放鴨子的時候就經常釣魚，所以他現在掌握了很高的釣魚技巧，每天都能釣很多的魚回來，倒是比幹一個下午的農活要賺錢得多，因為魚幹在鎮上賣得很貴。現在的天氣不适合養鴨子，所以遇着天晴，他就出去釣魚。反正能賺錢的就是正正經經的活計，釣魚看着清閑，若是釣得好，其實也是很劃得來的。

劉長祥釣魚，妞妞就很有口福了，對待妞妞，劉長祥總是最舍得的。

傍晚，劉長祥又帶回來一大魚簍子的魚，其中有大的，也有小的，沉甸甸的一魚簍子，收獲很是豐盛。劉長祥一貫的做法就是把小魚曬成魚幹，把大魚煮給妞妞吃。今天碰巧釣到了三條大魚，除了能滿足妞妞的口福，還餘下了兩條可以用來曬幹魚。

周穆迪因為上午被妞妞招惹得洩了氣，所以這會子也不故意冷落劉長祥了，是該說話時就說話，同時該說什麽就說什麽。此時就正在問劉長祥要拿那一條魚去煮，劉長祥沒有說話，從木盆裏撿了一條，遞給周穆迪，周穆迪用碗接着，就轉身回廚房去了。兩人看上去，帶着小溫馨，又做回最平常、平淡不過的老夫老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