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月明歸來
北齊邊境。
兩個男子站在一個土丘上,望着下面的十幾萬大軍在煙塵中排兵布陣。
已是黃昏,绛紅色的夕陽将一道金邊鍍在兩人身上。身高腿長的男子,一臉的冷毅,幾夜無法安睡,已另他雙眼布滿血絲。刀刻般的俊臉,越發的清冷起來。
旁邊的另一個人,面目清秀,如果不是身披銀甲,腰佩彎刀,他看起來更像是嶺南城內的書生。
“王爺,她……”書生模樣的男子剛一開口,望見旁邊那個有着與生俱來的王者氣質的男人忽然陰沉的臉,頓了頓,終是沒能說下去。
前幾日,月明在西北邊境接到飛鴿傳書,事情緊急,他半日之內将守城事宜交待下去,便匆匆趕往了南境。
調兵遣将,收城複地。忙了幾日之後,他終是沒能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忍了半晌,也只是從李副将的口中打探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雲清在南鄭。
她在南鄭幹什麽?為何去了南鄭?卻無人再回答與他。
多方詢問,才從士卒那裏得知,雲清不僅留在了南鄭,而且做了南鄭王的妃子!
将士們竊竊私語,說聽聞那南鄭王年齡上可以做得雲将軍的父親了,而且甚是好色,雲将軍可惜了。
月明心中焦慮,想去問慕容風,可他總是沒日沒夜的練兵。軍帳中挂滿了南境及北齊周國的地形圖,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一轉眼,半月過去了。他們用最快的速度集結了邊境的十幾萬大軍,而且将南線的六個屬國,十二座城池牢牢的掌控在了手中。
今日淩晨,他在慕容風的示意下,再一次于官道上劫殺了北齊宮中派來的信使。無一例外,這些信使的手中,傳的都是回京的調令。
不過今日有所不同,這個信使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沒有像前幾個那樣跪地求饒。他主動将脖子靠上了刀刃,大呼一聲——“北齊将要毀在那雲氏婦人手中”,便自刎身亡了。
返城的路上,月明一直在捉摸着這句話。他怎麽想怎麽覺得那信使口中的“雲氏婦人”就是雲清。北齊雲姓不多,而且雲清又恰恰在此時去了南鄭,再加上平南王爺的種種反常舉動,他越發的肯定,他不在的這一年裏,雲清,肯定出了什麽事情。
他急了,王爺的宏偉藍圖他可以不問,依令辦事即可。但這個事情,關系到的這個人,是跟着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可以說是情同兄妹,也可以說是他在這個世間唯一的親人。可就這麽一個妹子現在也莫名其妙的留在了別國,不行,不管王爺高不高興,今天,他一定得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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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七月的南國,天氣越發的溫熱。下午還是風和日麗,晚間,就下起了小雨。慕容風早早的收了兵,正坐在府中休息。
幾日前,他們已經搬到了嶺南城中。将原來的知府衙門略微修繕一下,就變成了臨時的平南王府。
現在,窗外還在下着小雨,細細潤潤,好不清爽。街兩旁的商戶早早的就收了攤,三三兩兩避雨的人們,有站在屋檐下望天觀景的,也有坐在茶肆中閑聊打發時間的。更有一些嬌俏的少女,躲在平南王府對面的商鋪裏,探出她們的小腦袋,等着見到那個傳聞中的天神一樣威武英俊的平南王。
大門內,靠近前院的花廳裏,慕容風和月明正坐在一張桌子旁,對着幾盤正冒着熱氣的制作精美的菜肴,無聲無息的喝着酒。
慕容風瘦了,但他依然腰身筆直,目光清洌,渾然天成的王者氣質,在一身玄衣的映襯下,越發的威嚴肅立。如果不是早就相識,單單是他那一身的肅殺之氣,恐怕也會另人不敢同坐飲酒。
他拿起酒壺,徑自給自己倒了一杯,他喝酒的動作,幹脆立落,也極具男性魅力。如果對面坐的是一個少女,恐怕單單只看上這一眼,就能癡癡的盯上半天。此話不是空穴來風,他前幾日偶爾去酒館小酌,就生生的被幾十個少女圍在門外,看癡了去。也便是從那日起,他就命人将酒放在了府裏,無事,他便不再出去。
飲了兩杯,他看了看對面一直欲言又止的月明,終于開口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月明,你派去南鄭的人,撤回來吧。”
月明心裏一驚,果然什麽也瞞不過他:“王爺,能不能告訴月明,雲清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信使說她是禍水?她又為何會留在南鄭?”
慕容風端起杯中的酒,嘴角上揚,苦苦的笑道:“‘禍水’……她居然成了禍水?也對,兩城,一萬精兵,可算作禍水……”
“王爺!您為何将雲清換做禮物!您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自小便跟在您身邊随侍,且不說立下的功勞,便是苦勞,您也不該如此!天下美人之多,您為何單單将她送給南鄭!回來的人已經禀明,說自從您走以後,她就開始卧床不起,病了大半月,已經瘦的如同紙人一般……”說到這,月明已然激動的站了起來,面色通紅,眼角,已然有些濕潤。
聽到“她病了大半月,已經瘦的如同紙人一般”,慕容風的手一抖,險些将杯中的酒撒落。不過,他頭一擡,就将酒飲入口中,由于喝得過急,引得他一陣咳嗽。
他擡起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月明,将手中的酒杯握得幾欲碎裂,低聲喝道:“以後,在本王面前,休要再提此人!”
月明一個激靈,他濃眉倒立,他萬萬沒有想到慕容風會說出此話。據他所知,十年裏,雲清幾本沒有犯過什麽錯誤,而且簡言甚語,從不搬弄是非,做事更是幹脆立落,幾本從未失手。為此,王爺幾乎未曾責罰過她,甚至都沒有說過她的不是。可是現在……這是怎麽了?這一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時候信息閉塞,月明又遠在邊境,如果不是國喪國喜,其它事情,是很少有人傳達他們的。
就在他呆立之時,只見慕容風拿過酒壺,猛的灌了一口,冷冷的道:“你坐下,很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對嗎?”說着,他呵呵的冷笑起來。
“她之父,與我……有不供戴天之仇!”此時,慕容風眼冷似刀:“本王沒有殺他,已經很是仁義。将她留在南鄭,保她一世榮華,更是格外開恩,以後,就當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休要再提!”
月明呆呆的望着他,這突如其來的信息,真真另他有些措手不及。
慕容風将壺中的酒一飲而盡:“接下來,你不必再回西越邊境,太子殺心已起,你與本王先坐守這南境十二城,接下來的事情,伺機而行。信使那邊,來一個殺一個,如果宮裏真的問起來,就說是途中暴病。”
“王爺……”月明很想知道,雲清明明就是他從小便撿回來的孤兒,怎麽瞬間就成了仇人之女?但他見慕容風的表情越發的陰郁,剛到嘴邊的話,也只能先咽回去。他知道,慕容風行事缜密,如果沒有确鑿的證據,他是不會妄下結論的。
兩個人本就不善言語,又都心事重重,沒喝多久,就都雙雙醉倒。次日醒來,便又忙着各城之事,這一忙,就又是半月。
夏花盛開,滿目豔麗。八月的嶺南城,更是洋溢在一片花的海洋中。
慕容風似乎真的已經忘記,他的身邊,還曾經有個叫做雲清的女子。月明發現,他除了依舊練兵,依舊習武,而且似乎又恢複了以往風流的本性。原來的知州為了讨好他,從各地搜集來了二十名豔麗的舞伎獻于府中。慕容風沒有拒絕,而且時時有歌舞歡笑聲從他的院中傳出。
雖然月明知道他原本就不拘女色,可現在,再聽到那些莺聲細語從他的房中傳出,卻怎麽聽怎麽刺耳。他在軍中打探雲清之時,已經從士卒的口中隐隐得知,雲清與他們的王爺,似乎關系很不一般。
慕容風不再熬夜,也不再折磨自己。他越發的容光煥發,越發的英俊潇灑。現在,只要他一出門,整個嶺南城的少女都會圍在街邊,翹首企盼,盼望着能和他說上幾句話,甚至希望能被他帶回去。他也不再躲避,而且有時還能與她們調笑幾句。
又是一個豔麗的午後,嬌陽懶散,街邊少女的歡叫聲,似乎吓壞了天上的日頭,她躲到了雲裏,另本來燥熱的空氣,陡然間清爽不少。
一個圓臉腰細的少女,推開衆人,擠在了隊伍的最前端。她巴巴的望着,看着那個被幾十名铠甲守衛着,端坐在馬上,神一樣英俊的男子。他正掠過衆人,目光淡淡的望向前方。
少女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們不約而同的挺起了胸脯,抛着媚眼,肩膀往前擠着,都想把身邊的人擠到後面,好讓他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南地由于常年戰亂,朝不保夕,什麽男女大防,禮義廉恥,早已被人們抛到了腦後,他們現在信奉的是随遇而安,即時行樂,所以,這裏的男女風氣,遠比北齊業城要開放許多。
圓臉少女沖到路中,她驚叫一聲,手扶着額頭,嬌弱的樣子,似乎馬上就要暈倒。
慕容風眉頭微蹙,剛想讓旁邊的侍衛上前去看看怎麽回事,忽然間,道路的對面,百米開外,出現兩人,端坐在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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