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肆柒情敵

蒼玉是誰,滄平又是誰,我茫然站在這百花紛飛的季節裏停滞不前,眼中有無數的利刃沖我而來,猛地刺瞎了我的眼,我跟着就是一痛,忙閉上眼,落下淚來。

蒼玉見此,走過來拉住了我的手,今下的蒼玉早已高出了我許多,我直直地看着他,沒有躲,沒有避。

其實我自個兒的心頭也是堵得慌,我無法同蒼玉說起他到底是誰,滄平還是蒼玉。

“謹歌別哭。”他擡起手來,用寬大的衣袖來擦拭着我臉上的淚水,許久之後才停了下來看着我。

“你很在意蒼玉是誰?”

蒼玉看着我的眼睛,先是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我一愣,你丫到底是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倒也是給個明話呀!

而後我與蒼玉誰也沒同誰說話,只是他拉着我的手離開了宮殿。

我不知道蒼玉是要帶我去哪裏,但是經過瑤格一來攪和我也就難得再去猜測了,便也只能安安靜靜地跟着蒼玉。

直到蒼玉将我帶出了城,來到了荒野,我四下一看,竟是荒涼得緊,轉過身來看着蒼玉,蒼玉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那一片荒蕪出着神。

“你是在這裏帶我走的。”

蒼玉說話的聲音極淡,說罷就放開了我的手,直直地看着那一方荒涼。

這般仔細一瞅才看出來這裏的的确确是當初我帶着蒼玉離開的地方,卻是被當年蒼玉的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那裏寸草難生,卻如同大地上的一塊疤,猙獰難看得厲害。

“滄平。”

“謹歌,你是在看滄平,還是在看蒼玉?”

我一下呆愣住了,沒有回過神來蒼玉是什麽意思,只能傻傻地看着他,這麽多年來,蒼玉還是蒼玉,他甚少與人說話,就是平日裏同我說話時也是淡漠的語氣,跟從前極像。

我一直沒有想過他所說的話裏是些什麽意思,滄平與蒼玉,都是他啊!

“那個女人給我看的,是一面鏡子。”

說到這裏我就是明白了,望生鏡,望出前世今生,瑤格讓蒼玉在望生鏡中看到了自己,可那張臉卻是只能同了原本的自己七八分相似,那種神色相似之中,是不是他自己,他畢竟也該是有個考量了。

“你覺得我當初帶你走是有所圖?或者說你覺得我是把你當做了他人,所以才帶得你走的麽?”

我也淡淡地回着蒼玉,如今的蒼玉看起來同從前的确有着不一樣,可這前世與今生終是讓瑤格當做了手段,她想摧毀的,何止只是我與蒼玉的感情,她的心狠辣到想要至我于死地,讓蒼玉棄我。

蒼玉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着我,我也回看着他,兩個人就站在這荒野之中,誰也沒有退讓一步。

“是這樣嗎?”

“你信嗎?”

我看着蒼玉,蒼玉的眼裏有着不信,卻又慢慢消磨而去,後來,只剩得一雙漆黑的眼眸看着我,像是他第一次同我說話那樣,他說:“我看得見你。”

今夕何夕啊。

許久之後蒼玉看着我搖了搖頭:“謹歌,我今日及冠了。”

“沒錯,當初你同我說,讓我等着你長大,我等到了。”

“可我不是你等的他。”

我默然沒有動。

“讓我走吧。”

我靜靜地看着他,沒有動。

就這般僵持着,蒼玉慢慢地向後退了一步,我看着他,默默地。

他又退了一步,轉過了身。

他背對着我,他靜默着向前走。

“你不要我了是嗎?”

蒼玉啊,一面鏡子而已,你就不要我了嗎?你說過不會忘記我的啊。

那向前走的腳步跟着就是一頓,而後還是蒼玉那淡漠到極的聲音:“謹歌你讓我如何相信這二十年來你那張從未曾變過的臉,你夢裏翻身喃喃一個叫蒼玉的名字,你看着我每每在後期脫口而出的一聲師父,我是滄平,不是那個穿月白色衣袍的男人。”

“滄平就是蒼玉!”

蒼玉搖頭:“我不是。”

落紅紛飛,終讓蒼玉消失在了一片落紅之中,散了一野的“我不是”。你不是,誰才是?

誰帶走了我的蒼玉,還給我啊。

我一直就這樣默默地站在原處,直至夜幕降臨,四野裏冷了下來,我抱着手臂蹲□來,看着四野的荒蕪,想着當年熊熊大火之中的蒼玉拉了我的手同我一起離開了這裏。

而如今卻是只剩得我一個人,走了蒼玉。

我微微地嘆了一口氣,終是瑤格太了解了蒼玉的性子,怎可做了別人的替身,卻是不知道鏡子中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痛嗎?”

那有些幸災樂禍的聲音響在我的耳畔,不擡頭也知道來者是何人,我靜靜地蹲着,看着落在自己身側的一抹豔紅,淡淡地垂下了頭。

“痛你妹!”

“哈哈,謹歌,萬年前也是這樣,蒼玉抛下我去尋了你,後不顧一切跳下了青湖去找你,你說,你何得何能?”

我沒有回答她,還是這般靜默着。

“你要毀玉岘,我也沒什麽,只是你想要帶走蒼玉,我是絕對不依的。”她還是以自我為中心那般,陰沉道,“萬年前我沒奪回來,這一次絕不讓你。”

說到這裏我站起了身來,趁着瑤格還在幻想當中一把扣住了她的咽喉。

“老子也不是當年那個小不啦唧任你宰殺的小金戈!你給老子放尊重點,說不定老子哪天心情不好,就去你門上抄了你家!”

瑤格的臉憋得通紅,我一撒手,将她推到了甚遠:“我告訴你,如今雖是魂魄沒有聚得完,但是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的,你可別往老子刀口上碰。”

說罷我就轉過了身離開了這小野村。

回到宮殿裏時,琦舞等了我甚久了,看我回來忙上前來拉過了我,我看了她一眼,淡漠地問道:“滄平回來了嗎?”

琦舞驚訝地看着我搖了搖頭,我也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回了房間,倒床就睡。

夢裏一團混亂,我看見蒼玉說着我是傻瓜,我看見滄平怨恨着看着我說着他不是替代品,我甚至還夢到了即墨,他分出蒼玉的一魂來,跟我說着那蒼玉本就不是完整的。

一夢驚醒,淚水早已打濕了整個床單,房間裏空蕩蕩的,不似從前那般還有些溫暖之意,想了想估摸着是蒼玉還沒有回來。

想到這裏我竟是覺得心口一痛,蒼玉竟是真的抛下了我的去。

我氣極,直從床榻上翻身而下,來到桌子邊,一把抓起了床子上的金池,一扔,就是将金池扔上了後背,然後跳上了龍頂山拿到了月華留了一封信就離開了。

媽蛋。我有允許你走麽?

老娘不把你找回來,怎麽可以?

我估計着明日琦舞看到我的信時會氣得吐血撒手人寰。

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月華我帶走,尋了蒼玉去,有事拿着金池的毛燒一燒,金池就會帶着我回來。

然後那桌子上就留下了金池的三根羽毛,在拔毛的時候金池還咬了我兩口,真疼得我抽了它兩巴掌,還真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鐵火雞。

直到出了皇宮,我也不知道我該是去哪裏找蒼玉。這是同蒼玉在一起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同我鬧脾氣,從前他都是安安靜靜地看書寫字,偶爾還畫個畫,卻是每每在我同他争論什麽迂腐不迂腐的時候漲紅了臉,雖每次他都落于下風,但卻是老老實實的沒有玩過離家出走,而這一次,難不成真是我錯了?還是他真的又開始傲驕了?

鬼使神差地我又來到了他帶着我帶到的這個小野村,這裏荒涼一片,在這春末的季節裏還是冷得厲害,然而直覺卻是告訴着我蒼玉還在這裏,沒有走遠。

我慢慢地圍着這小野村走了一圈,天色還沒有亮,四周有些暗,而光禿禿的四野卻是寸草不生着,沒有找到蒼玉心頭卻是越來越涼。

而後我慢下了步子,向另一方的深處走去,越走越是覺得蒼玉就在附近,心頭也不自覺地高興了起來,只要他在,吵吵架嘛,也沒什麽大……

然而我眼前看到的卻是讓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停下了步子,那林子深處有兩個人,有微微的光,那光影之下是一件火紅色的衣,那及地的青絲糾得我心頭疼得厲害。

瑤格半蹲在蒼玉的面前,俯□來輕輕地吻着蒼玉的嘴角,那輕戀愛撫的姿态,讓我的心跟着如置冰窖,而蒼玉卻是低垂了頭,閉着眼。

仿似血也凝固了,我周身沒有一點溫度,只得靜靜地看着他們,他們好似極為忘我,那微弱的光慢慢慢慢地滅了去,而我心頭的火卻是越來越大,肩頭上的金池好似是被我的戾氣所吓,唧唧叫了兩聲,打破了這一林子的寂靜。

我一怒,直抓起金池就向瑤格扔了過去,金池那貨毫不猶豫地咬上了瑤格,瑤格吃痛,退了兩步,離開了蒼玉。

“不要臉!”

瑤格輕拭了嘴角,似有有意未盡的意味。

“怎麽能這樣說了?你們看到這是蒼玉也自願的麽?”

“少跟老娘胡扯,蒼玉這模樣是被你下了媚,你他娘還能再下賤點麽?”

“哈哈哈哈,如今的你有資格同我說這些麽?”

我一怒,一揮手,去了蒼玉身上的媚,蒼玉驚醒忙抹了自己的嘴,一臉緊張地看着我,輕輕地叫了一聲“謹歌”。

我沒有理蒼玉,也沒有理瑤格。

我後退一步,打算離開。

“瑤格我告訴你,別跟我玩這些,哪天我一個不爽快了,就是誰也護不了你!”

“還有滄平你。”說到這裏我回過頭來看了看蒼玉那被自己擦得有些紅腫的唇,心頭微微有些不忍,“身上要是有一點點那女人的味道,就離我遠點!”

我抓起金池又放上了肩頭,離開了這裏。這一夜的晚風,吹得有些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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