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伍肆體

有人在拉扯着我的思緒，我掙紮卻是掙紮不開，我看着蒼月，他笑得恣意狂妄，再回過頭來看了看蒼玉，他滿臉的血跡，向着我伸出了手來。

我紅了眼眶，伸出了自己的手，剛與他的手交握在一起，那一種嗜骨的疼痛就侵襲了我的全身。

“你若一直被幻境所騙，你就永遠出不來！”

誰，誰在我的耳邊說着話，而我卻是看不到他在何處，幻境，可是那蒼玉與蒼月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站在我的眼前的啊！如何才能是幻境？

那疼痛之感亦是侵襲着我的四肢百骸，讓我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蒼玉走至我的身邊，滿身是血地他突然沖着我笑了，我直覺自己的後背都浸出了冷汗來，這樣的蒼玉有些不對，他令我有些毛骨悚然。

“謹歌，跟師父走。”

是呀，蒼玉還是我的師父，他将我從青湖之下帶了出來，他将我沉封百年除去了戾氣，他将我帶在身邊去尋找我的魂。

不對！

他不是蒼玉，蒼玉不會像他這般看着我，那種看着我像看獵物一樣的眼神，不是蒼玉！

蒼玉的笑一向都是清清冷冷的，不帶貪，不染欲，就是極少笑得像之前的那般陽光與明媚，這少有的笑都是極為難得的，更別說是這樣的笑了，這笑裏帶了貪欲，要想将我再也不放出掌心的占有。

“謹歌。”蒼玉叫着我的名字，從未有過的溫柔之感，我看着他的臉，他的臉上有着斑駁的血，我心頭一愣，輕輕地撫上了他的臉。

“怎麽這麽多血？”

“剔了仙骨，誅仙臺上鞭笞而留。”

我鼻頭一酸，淚眼模糊地看着蒼玉。

“謹歌，你終于回來了。”蒼玉說着，便是伸出手來擁着我入了懷，我也依着他的動作，偎進了他的懷裏。

“我回來了。”

我抓着蒼玉的領，擡頭越過蒼玉看向站在一側的蒼月，他的臉上帶着可怖的笑，他的唇角還有嘲諷，這些我都看在眼裏。

我伸出手，拉着蒼玉的領立馬就化了利爪，直刺過了蒼玉的心口，蒼玉臉上的表情一愣，我的心跟着一痛，又是将他的心一扭，那蒼玉瞬間化做了灰。

“我是回來了，可是蒼玉是在外面等我。”

我怔怔地看着那片白茫茫的化做了灰的蒼玉，眼中有淚滑落了下來，他說，他剔了仙骨，在誅仙臺受過鞭笞，這些雖都是幻境，可是這些都是萬年前真實存在過的，所以當他說起誅仙臺的時候，我就是覺得心髒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疼得厲害。

我擡起頭來看着站在遠處的蒼月，他還是噙着那樣高深莫測的笑，緊緊地盯着我，看着我的每一個動作，然後他慢慢地走至了我的面前。

“你到底是狠心啊。”蒼月伸出了手來摸了摸我的臉，我亦是緊緊地盯着他沒有半分動作，我看到他的瞳孔中印出了我的樣子，而那瞳孔之中我的眼裏不是他蒼月，而是那一場熊熊大火，燒了我整個景齊。

我将掌向下，一點點在靈着劍力。

蒼月伸出了手來，拍了拍我的頭：“那花宴上給你一顆珠子，你卻是将我記住了，怎的，如今又錯認成了蒼玉？”

手中的劍突然掉落在了地上，我擡起頭來看着蒼月，蒼月還是那一張有些冷漠的臉，他彎下了腰拿過了我的劍，仔細地看了看：“啧啧，還是玉師弟的倚月劍。”

那字字戳了我的心，而我卻是不能說出一個字來，到底誰才是誰，那一雙眼是蒼玉啊，可每當我問起蒼玉我們是否是在花宴上見過的，蒼玉卻是怔愣說不出一個字來，而蒼月又是怎的知曉了這件事的。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我愛上的，到底是那一雙眼，還是那一個人？

“你愛的，是那一雙眼，還是那一個人啊？”蒼月向前走進了一步，擡起了我的下巴，有些挑釁地道着，我擡起頭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有些不能相信。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蒼月，蒼月拿起了劍來，仔細地看着上面的紋路，我的心一懸，有些害怕眼前的這個人。

他，似乎不是幻境裏的一縷煙魂。

他抽過劍，就在我還在怔愣的當口，直劈了一掌過來，我因着思緒沒回過來，只狠狠地接了這一掌，立馬咳出血水來。

“啧啧，你還是同當年一樣傻。”

“是嗎？”

那個我從前拼死拼活了去愛的男人，如今站在了我的面前，說我從前是多麽地癡傻，說着我是有多麽蠢才會将他愛成了命運，這将這一切看成了注定。

我看着蒼月那笑得有些開心的臉，趁着他開心的當口，直一腳踢了過去，踢掉了他手中的劍，在空中翻了一個身，拿回了我的劍。

“我還沒傻到再信你一次。”蒼月似乎覺得有些不對，一抖自己的身上，落下粉末一片。

“這是什麽？”

蒼月的聲音裏帶了些恐懼，他茫然地看着我，我擡起頭有些淡漠地回着他：“在我進這裏的時候我便是知道這裏是幻境，你最好的幻術不是自己而是蒼玉。”

我微微嘆了口氣，看着蒼月那張有些青白的臉。

“那些粉末，是我師父的魂，你當我真不知道，在這幻境之中，所有的都是騙局，唯有你不是，我師父的死，也有你的責任，師父終身研究毒藥，他的灰送與你，自然再好不過了。”

“你算計我？！”

“你不也算計我麽？萬年前，萬年後，每一次不也是特別開心麽？我回你一次又是如何？”

我淡然地看着他，瞬間四周的畫面又變了，我一痛，他還沒放過我，我只站在原地不敢有半分動作，我怕走錯一步，就是又掉進了蒼月給的陷阱。

這下我當是明白了原離為何不能在這裏來拿自己的原體了，這裏的幻境是蒼月設下的，蒼月是仙，而他的父親是冥倉的管事者，然而就是如今來看，蒼月的野心絕不僅僅只是成為上仙，這萬年，怕是他也是在等吧，等着我謹歌從青湖出來，來到這裏被他再一次算計，助他得到的怕是可怕得很。

只是我想不到的是，如今的我還有什麽是值得他蒼月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我的身上再也不是什麽魔族公主，也不再有什麽毀天滅地的能力，他卻是這般執着着。

我四周的煙霧是越來越大，後背突然一涼，我拿着劍就是擋了過去，蒼月那張臉在我的面前就是一晃便又是沒有了蹤影。

我真想沖上去罵娘，直想把那個畜牲拖出來戳上幾劍，奈何在這裏我又是鬥不過他的，只得按兵不動。

突然眼前就是寒光一亮，就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蒼月又來到了我的後背，反手一剪，就是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吃痛，卻是死活沒有松了手中的劍，另一只手也沒閑着，趁着蒼月分神的當口，就是又一反劈，直打中了蒼月的心口。

四下的煙慢慢地散了，我這又才看清了這和幻池的格局，蒼月站在中間，捂着傷口，我冷冷地看着他，皺頭跟着蹙了蹙，他也好不到哪裏去，嘴角邊都跟着浸出了血來，我自然也不是那麽好，右手手腕上全是淤青，骨頭裏早已碎裂。

我擡起頭來看着蒼月，蒼月也看着我。

我舉劍，蒼月亦是舉劍，我劍鋒一偏刺了過去，蒼月哪裏是省油的燈，好幾招過下來，我半分便宜也沒讨到，唯一讓我們兩不分上下的原因是我魂不齊，他中毒，兩個廢人打着架，将和幻池掀了個底朝天。

突然蒼月單膝跪地，劍直刺進了和幻池中，拔不出來，我一劍刺了過去，将他衣角一挑，那一縷煙就飛了出來，我翻身而上強行将那一縷魂壓進了自己的體內，接着趁蒼月還沒有站起來直沖進了和幻池底部。

這丫真惡心，竟是把原離的原體埋在了和幻池的泥水之中，我一拉就将原離的原體拉了出來。那滿身的泥土味甚至還夾雜了腐爛的味道，我強忍着惡心，拖着他的原體就往回跑。

這時我真想告訴原離他生前是不是不忌食，怎麽可以這麽重，就在我拖到一半的時候蒼月早已是追了上來，我大罵了一句娘，正想丢了原離的屍體跟蒼月拼了的時候，眼間精光一閃。

原離悠哉游哉地站在了我與蒼月的中間，他笑看了我一眼，笑。

“謝謝謹歌姑娘。”

我瞪了他一眼，覺得這聲謝太值錢了，都差點為了這聲謝赴了黃泉了！

他又拖起了自己的屍體，念了一個訣，人立馬與那屍和成了一體，而他的身上因為他的和體讓那些髒不啦唧和難聞的味道竟都是去了個全。

他回頭看着蒼月：“好久不見。”

“甚久。”

“你蒼家欠我的困了我三萬年，我竟是等着嚴謹歌就等了三萬年。”

“只有嚴謹歌能進入和幻池，又能全身而退。”

“原來你知道她是誰。”原離有些驚訝，但是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我只側過頭看着蒼玉，蒼玉的腿好了，我心裏就是呼了口氣。

“知道又如何，世間不能存在她。哈哈，你遲早死于她之手，你信與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