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想甚麽呢?」

溫浮祝一收神思,忙搖了搖頭,低道了句,「沒甚麽。」

謝常歡眨眼,一把又拉過他的手,溜溜達達的就将他往外牽,「我們出去溜溜。」

溫浮祝下意識回頭了一眼,「不太好吧……再說了大晚上的出去……」

「我想叫你出去就叫你出去,哪來這麽多有的沒的顧慮?」謝常歡又猛拽了一把,将溫浮祝拽至與他肩齊平的地方,倆人一起默默走。

靜默走了小半晌,溫浮祝一使力氣掙脫開他的手,淡聲道,「我剛才只是覺得我們兩個随便就走出來,給他們帶來的困擾太大了。有可能被原本就跟蹤我們的那批人發現,也有可能……」

「老溫。」謝常歡痛苦的揉了揉腦袋,「我說你能不能甭想那麽多,欸不是你這好奇怪啊,你到底成天介腦子裏都裝的甚麽,想來想去的,累不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車到山前必能有路,船到橋頭也自然能直。你提前想老天它下不下雨做甚麽?」謝常歡伸手去戳溫浮祝的胸膛,一下戳一下的将他步步逼退至身後抵着了樹幹,「你需要做的就是拿一把傘在身邊就成了。再說了,傘沒拿也有我呀,脫了衣服也能罩着咱倆一起躲雨。」

深夜林草寂寂,聽不得蟲草低鳴,只瞧見面前這人一雙水色眼眸輕輕蕩蕩,盛了好大一盞天河碎銀。

嗳呦卧槽真是要了血命了。

謝常歡又一掌拍回自己胸前,他覺得他要是再這麽緊緊盯着無言認真看着自己的溫浮祝,他就得腦充血先英年早逝了。

忙一把又雙手掩面,謝常歡嘤嘤嘤的就蹲到了地上,扭捏了半晌又扒下一只手來去扯溫浮祝的下擺,「老溫你怎麽這麽好看,你不知道你認真盯人看的時候也可溫柔了……」

「快閉嘴吧你。」溫浮祝一擡腿直接将謝常歡撩地上去了,反手撲喽了幾下後背蹭上的樹幹灰,就稍微貓下了腰,似乎在靜靜傾聽着甚麽。

剛凝神了不到一秒,小腿肚子忽被人一抓一使狠力一扯,就有點不由自主的往後趔趄,下意識反手再去推謝常歡,卻覺腰間一滑,這人已翻身到自己身前來,二話不說将自己又往地面壓回去了。

「噗通」一聲塵屑四濺,謝常歡得意洋洋的坐在溫浮祝小腹上,「剛才那是野貓過去了,這周邊再沒甚麽人了,你別緊張,有我在呢。」頓了頓忽又正色道,「你剛才也不對……身後空門不該就那麽留出來。不過沒關系,在我面前沒關系。可也就僅僅在我面前沒事,在其他人面前斷不能随意露出來。」

謝常歡忽又壓彎了身子,湊過臉去,小小聲道,「我那些朋友也都是些亡命之徒,到時候路上……你不用太管他們,只緊緊跟在我身後便好了。」

「你給我起來!」溫浮祝半撐着身子,試圖将他甩下去,「謝常歡,我武功沒那麽差,僅僅是輕功差罷了。真殊死搏鬥,不一定鹿死誰手。」

謝常歡笑,擡掌便去拍他肩側,「那好,我們現在就來較量一下吧,你要是輸了……我一會兒就在這把你給辦了!」

「你發甚麽瘋?在這裏?」

溫浮祝下意識蹙了蹙眉,地好髒……剛才被他撲的那幾下就已經讓溫浮祝決定回去要洗個澡再坐在桌邊發愣了,心思剛想到這兒,他不由得臉忽又紅了下,甚麽鬼,怎麽忽然就跟着這個敗類的思維走下去了。忙又正色回來,一挺腰一扭身将他掀了下去,剛起身拍拍身上灰打算再訓他沒幾句沒正經,卻瞧見謝常歡正呲牙咧嘴的大叉着腿坐在地上,表情很是怪異。

「怎,怎麽了?」

「我的老天爺吶,老溫你腰上別的甚麽,刮死我了。」語畢便要起來脫褲子。

叫溫浮祝撲過前去按住了他的手,「不是你先別急着脫……」

溫浮祝有點無奈,他腰上能別甚麽?又不是匕首?

「好疼好疼,流血了流血了,完了完了可是在那個地方啊……溫浮祝你這是謀殺你後半生的幸福……」

「你先給我閉嘴!」

溫浮祝不解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去撩他下擺,伸手在他大腿內側摩挲了幾下,又揪着褲管仔細對着月光瞧了瞧,連個布料都沒劃破,流個屁的血!

剛想擡頭怒吼他,卻不知怎麽,頭頂忽然被他按住了,還在溫柔的撫摸着,聲調也聽起來十分怪異,「嗳~對~乖~就是這樣~啊~爽~」

溫浮祝慢慢擡了眸子,看見謝常歡那一臉自我陶醉的模樣,既是恨的想揍他,又是被他氣的想笑。

想了想,還好自己蹲着,二話不說突然給了他一個掃堂腿,本以為鐵定能叫這人摔着,卻見他憑空一躍,接着淩空又翻了兩翻,像只大鹞子一樣的在空中倒滑了一下又輕飄飄落了地。

「你真是……」溫浮祝擡手略微指了指,又略微眯了眼,不再續話頭,但語氣裏警告意味已足夠明顯。

可是警告往往是沒用的,手還及得放下來,身子還未完全站起來,溫浮祝又被謝常歡那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臉給震着了,還未暗道句他的輕功果然越來越出神入化了,便覺腰間一緊。

謝常歡甩着手中玉佩往後倒退了四五大步,「剛才就是這麽個東西害的爺爺我差點……咦,這是個甚麽玉啊?」

忙又往左側移了幾步,謝常歡舉起這塊通體透黑的玉對着月華照呀照,「這是塊墨玉欸?」

又歪着頭猛盯了半晌,謝常歡忽然重重一嘆氣,「這是塊贗品呀老溫,你若是喜歡這種東西,我去找我玩這個的行家友人來給你弄塊好的,你該不是叫誰騙了去吧。」

溫浮祝在內心無奈一笑——這玉本就是假的,只不過也須得看客能有一雙火眼金睛才能瞧出不對來,這玉本就是江墨用來做聯絡通信之用處的,若真次次都拿真的墨玉去做,隗昇便是有幾個帝國的金庫也不夠他倆敗得。

想當初剛和江墨敲定了這個聯絡方式的時候,他倆還曾樂呵着玩了好久,碎了一院子的燦然墨晶,尤其是在夜裏頭看,那碎晶的地景也成了黑,便只有璀璨的發亮,像天上的星星在眨眼。

那時候的夏夜,也是如此之涼。

那大概是自己拖着江墨這輩子做的最不靠譜的一件事了。

因為深知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是甚麽,所以他和江墨的童年,一直比其他小孩兒更短。

如此這番想來,好像只能濃縮成那麽一個傍晚賞碎晶的光景了。

之後的一切都很快啊,像場夢。

竟然一眨眼,隗昇也立了有十年之多了,當真可喜可賀。

如果能犧牲小部分人的快樂,而換取構造大部分人的樂景,那麽他和江墨是會去這麽做的。犧牲的,也快樂。

「我知道它是假的。」

溫浮祝漫步走上前,一把奪回這塊玉佩,「正是因為是假晶,所以它碎開後,就會太亮了。星星點點璀璨一片。若是恰逢白天,還值烈陽,那當是一大片趁手的好暗器。若是在有河海的地方,借着水光反映,亦是能晃的對方難以招架。總之用處多多。」

謝常歡空擺着原先還持着玉的姿勢,張大了嘴,連連後退了好幾大步,「老溫,我發現你真是越來越有我這個下三濫的範兒了!果然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溫浮祝只斜睨了他一眼,懶得再同他瘋言瘋語下去,只自顧自重新将那玉佩吊起了,栓回自己的腰間。

手未及放下,又聽得謝常歡奇了一聲,擡眼看去這人又咋咋呼呼的往後猛退了一大步,搞得溫浮祝還以為自己身後有甚麽索命勾魂鬼之類,再度不解轉回頭來,只聽得他怪道,「老溫,我發現你一套山清水秀的衣服,挂着這個玉,是怎麽挂怎麽也不得勁啊。這個玉顏色太重了,未免太深沉。」倒不像是你的風格。

這一句謝常歡想了想,并沒說出口。

溫浮祝徹底重新将玉在腰間綁好了,這才一抖袖袍,重新拉了拉最外罩衫的衣襟,兩片暗刺錦繡壓灰綠前襟重新板正了,一左一右胸前垂下來,剛好蓋過腰間挂飾。

謝常歡又在心底嘆了一聲——他家老溫穿甚麽都好看!呃……不是,不是這個,是難怪他剛才還奇怪他啥時候買的玉,原來是之前大概就一直有,叫他衣服藏得好沒發現罷了。

不過連塊暗器玉都得這麽藏頭露尾着……謝常歡伸手揩了揩眼角,努力做出一副不屑臉的神情來。

溫浮祝懶得理他,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走近了又順手替他拍了拍,拍過屁股時狠狠一掌,吓得謝常歡先往旁側蹿了一步,那架勢哪裏是拍,那得是劈啊!於是忙擺手說他自己來,這般鬧騰完了,看那樣子他是想回去了。

謝常歡拿腳尖碾着石子玩,有點小郁悶。老溫這個人就是太害羞了,回去了更是甚麽便宜都沒得沾了,在這種黑燈瞎火小樹林裏……你說難道不是就該合着做點甚麽才對嗎!

「老溫!」謝常歡又振奮了精神,興沖沖跟上去吼了他一嗓子。

「嗯。」溫浮祝回答的溫溫和和,接着不等謝常歡開口,繼續拿捏着剛才的聲調說,「他們好像并不太喜歡我。」

月華于叢林中間歇而落,一邊明一邊暗的,映在他忽然頓身回頭的臉上,隐隐看去倒像是潛了幾滴月明,「常歡,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很無趣。」

謝常歡剛才還起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思此刻又全被溫浮祝這幾句壓了調子、似乎是在求安慰似的的語氣給打消了,只大跨步上前去歪着頭瞧他,「可你跟了我,不就能有趣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高考的孩子們加油喲!

祝你們都取得理想的成績可以去自己喜歡的大學~

加油!!!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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