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蘇遠山其實原先并沒看到這個縮在院子角落裏的小娃娃。
他雖是朝廷中人,也知道皇帝有幾個不好的癖好,但是這等醜聞——還搞到自家人頭上來了,斷不是他這種常年領兵在外的人能知曉的。
那時候他一身純黑夜行衣,還蒙着面,完全一副殺手的打扮。
要不是角落裏忽然傳來了一聲極其有氣勢的——「喂!救我!」
他許不定都會将這個小孩虛弱的呼吸給漏過去了。
直到把這個髒兮兮的跟個小泥猴一樣的小孩抱在懷裏了,蘇遠山想了想,把衣領扯了扯将他的臉摁在了自己懷裏,然後便闖進了寝宮,暗镖瞬飛,鬼魅無影一般蹿到那個皇帝面前,一刀封喉,人頭一扭,接着幹淨利落的踏着火光飄忽出牆。
在下手的時候,蘇遠山其實是差點愣住的。
他的懷裏有和手心裏一樣溫熱的液體流過。
只不過手心裏流的是禽獸的血,懷裏流的是一個幹淨小娃娃的淚。
那時候連他都不敢置信,才這麽大點一個小娃娃罷了,竟然還真能在這算的精英密布的地方藏來藏去那麽久,又聽聞他是靠甚麽吃的喝的活下來了,他又是心疼——他媳婦的肚子也挺起來了,他也快是個當爹的人了,自然是看見甚麽小孩子都眼紅,恨不得抱在懷裏哄着笑着,一開始他是都打算攜了妻子在塞外定居下來的,管他那天高皇帝遠的,不妨礙到自己的事就好了。可迫着他做了謀朝篡位這一舉的,僅僅是因為——他聽聞他的溫夫子被這個臭皇帝賜了死罪,全家無一幸免。
蘇遠山最開始師從的也是溫夫子,後來遠行塞北,又結識了一位世外高人,自然就是後來溫浮祝他們的夫子了。
恩師情永難忘,反正那個破皇帝也做不好這個位子,他又何須念得甚麽當初同堂舊情?
溫浮祝微微晃了晃神,想當初……他是舊朝餘孽,可他卻也是被推翻了舊政的人所救。
一代疊一代,一朝疊一朝,這個世上,沒有甚麽不是無常。
連世事都不過無常二字一筆可概。
如今想來,竟也是那麽多年過去了。
那個男人笑起來時眼睛彎彎,左側有一顆微微帶尖的小虎牙,當初溫浮祝還和嫂子肚子裏的蘇衍争風吃醋過一番,總怕蘇衍一生下來,他們就不會再抱自己,再哄自己玩了。
只是蘇衍更可憐,他從一生下來,就沒有得過爹娘的懷抱。
好在,溫浮祝他還是被大哥抱過的,還是被他寵過的,還是被他視為自己的孩子一般認認真真的撫養過的。
所以,溫浮祝喜歡殺手——因為當初救了他的,就是一身殺手打扮的蘇遠山。
但是,溫浮祝他也讨厭殺手——因為正是這種見不得光的暗殺職業,那些同他、同他一般的前朝欲孽才會仍将舊日恩怨深種的千裏追殺不休。
……
新的朝政,斷不能再允許之前種種昏庸的事情發生了。
大哥本是不想做皇帝的,但也是因看不下去這種事再度發生,才會接了這個不情之請,也有了接二連三的新政。
可是既然有人反對這麽肅清的新政策而鬧事,溫浮祝也不知怎了,忽然就很想當那只幕後黑手。
他們黑,他就比他們更黑。
他是從黑暗泥潭裏爬出來的惡鬼,惡鬼跟惡鬼厮殺起來,拼的不過就是一字更『惡』罷了。
所以他不擇手段,他要蘇衍坐的穩這太平盛世,笑着看天下海晏河清。
他要之後所有人一聽到蘇衍這個名字,就想到隗昇,想到這個獨一無二的光明帝國。
所以他後來恭敬的在夫子面前三叩首,「學生願選隗昇。」
他自此之後再不僅僅是溫浮祝。
他是天下人的溫浮祝,他是隗昇的溫浮祝。
又忍不住側了眼風去瞧謝常歡。
——常歡,別怪我,陪我一起困在隗昇這只大鳥籠裏吧。哪怕你是烈鷹,我也只好折斷你的羽翼了。
——怪我也沒用,我一點也不像看起來那麽好欺負,其實……我是個不擇手段的人啊。
——謝常歡,我一點也不想你是江湖人的謝常歡,我只想你是我溫浮祝一個人的謝常歡。
——就讓我……做一次最懂世故的無恥之徒。
謝常歡還在那邊喋喋不休的推銷自己的輕功如何如何帥氣,也可以如何如何華麗,「所以老溫你要跟我好好學吶……唔。」
謝常歡猛的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然後眼睛開始有點抽筋了。
這個榆木腦袋天下第一等無趣之人莫非開竅了?
——十多年了,十多年過去了,繞的謝常歡再厚臉皮,還是有時候覺得好挫敗,覺得,溫浮祝其實并不是喜歡自己的,只是他太寂寞了,又只有自己常常去找他,於是他便湊合湊合的允許自己待在他身邊了。
——可這個人今天頭一次破天荒的先吻了自己。
謝常歡覺得自己簡直要開心的瘋了。
他就知道,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溫浮祝他就是害羞,明明私下裏只有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跟自己看他時,是一樣的。
後來有一次他為了彌補上次遺憾,到底還是大半夜的擾他清夢,攜他狂奔了八個城鎮去河溪裏摸魚。
那時候那人挽着褲腿,自己嫌麻煩,他便耐心的蹲在自己身邊替自己挽好了,前一秒還是滿眼的無奈,後一秒随自己站進了水裏,起先是裝模作樣四處盯着澈溪中的游魚,後來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撅着屁股貓着腰的背影發愣了。
啧,就知道哥光靠一個背影也能帥的迷暈他。
他當自己不知道,其實自己也沒心思抓魚啊,全借着月華微亮,瞅着水中他盯着自己發愣的面容去了。
那時點點碎銀,濃月彎勾,跌落一整條銀河碎溪也不及他眼中半分盛情。
他看自己,自己再佯裝盯游魚,殊不知……水中游魚也盯傻了這兩個同樣玉樹臨風笑起來風流倜傥的男子——請問二位,到底還抓不抓我了?不抓我我先去覓小蝦了啊。
……
「這就完了?」謝常歡不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嘴角,「你吻個嘴角就走了算甚麽啊?嗳我說你剛才是吻我了來着吧?嗳不是我做夢吧欸?」
溫浮祝拍了拍身上灰起身,将水囊扭好了又抛回他懷裏。
謝常歡索性躺地了,「不行不行,我剛才一定還沒醒,我現在繼續睡。」
「快點起來。」
「你就說你剛才是吻我了吧。」
溫浮祝不自在的單手揉了揉脖子,順勢扭轉開視線,「是啊。」
「卧槽那算甚麽啊那也叫吻啊?你看我平日都是怎麽吻你的……欸也不對,我平日還沒吻夠呢就被你逼開了!」
「……你起來。我休息好了。」
「起不來了。」謝常歡像只被人扔上岸的魚一樣在地上亂撲騰,「再來一次再來一次,你再吻我一次我就起來。」
謝常歡躺平了,直勾勾的盯着站在他身旁端着臉的溫浮祝看的起勁。
溫浮祝無奈,反正……豁都豁出去了,便跪了一條腿,極力的俯下了身子去堵他的唇。
輕點了一下就想擡頭,卻被謝常歡單手按住了後腦,險險給他猛的一磕頭,好在頭沒磕的上,牙齒卻碰撞到了牙齒,一瞬間磕的倆人都是一激靈。
謝常歡卻不願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只伸了舌頭便打算撬他牙關。
溫浮祝嘴裏正麻呢,沒想到這一下叫他輕松就探進來了,一瞬間還覺得被他堵了下嗓子眼,只恨得要合牙去咬他。
謝常歡卻像是早有準備,早已從地上半跪起身了,一手卡在他下巴上迫他仰足了頭,便又狠命的去吸吮,一點呼吸的餘地也不留他,溫浮祝一時間連口氣都入不了,也只好順從他從他口腔裏吸氣。
謝常歡對于溫浮祝如此聽話這一點簡直欣喜極了。
下身也傳來陣陣酥麻,謝常歡也飄飄然極了,尤其是渾身酥酥的,軟軟的……
欸不對!
謝常歡一松手往後撤滑了好幾步,離開溫浮祝身上時還彈了下他的麻筋迫他收手,「老溫,你比我下流。我還沒動手呢!」
語畢為了顯得自己有多清白似的,猛的又提了提褲子,更加系緊了腰帶。
「我下流?」溫浮祝笑呵呵的從地上也爬起來,「謝常歡,我告訴你你可別得寸進尺。」
擴了擴肩肘,溫浮祝走到一棵大樹旁,打算開始第二次練習,「我要是下流了,剛才就該直接拿匕首給你割了去。」
謝常歡在後面怪了調子呦呴呴的笑,還未等奚落他幾句臭不要臉摸人家下面。
就見溫浮祝忽然一搓手,回過頭來笑的十分正經道,「手感還不錯~」
謝常歡一張老臉忽又『蹭』的一下紅透了。
「老,老溫……」
「嗯?」溫浮祝顯得心情尤其好似的,連音調都聽得出明顯的上滑。
「你一定是成精了。」
「滾。」
謝常歡捂了捂臉,不用找鏡子照他也知道他現在這張臉能有多紅,可如果只讓自己一個人陷入羞赧境地那就不是他謝常歡了,他就是那種死也要拖個墊背的,於是他只好強忍着羞澀道,「那啥……」
「嗯?有話快說,我要開始了。」
「你真讨厭~就喜歡在沒人的地方對人家動手動腳,有本事你在有外人的情況下也對人家動手動腳呀~」
那樣感覺多爽啊,光想想就好刺激!
「滾。」
溫浮祝冷笑了一聲,他可沒他那麽沒皮沒臉,再怎麽說他在隗昇也是一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以往隐藏的比較深罷了……但,但這張老臉也想要啊。
又忙盡力摒除雜念,穩了一口丹田氣,溫浮祝只踩了一棵樹幹借力,接着就蹿遠了。
謝常歡一看溫浮祝脫離自己的保護範圍了,也忙收了玩鬧心思,一本正經的跟上去了——這可是他那害羞的老溫,一想想如果他一會不慎掉落下來,自己一個公主抱把他抱住了,那他該多麽羞澀啊!
對了,下次應該叫聶白來圍觀,有了外人,他不好意思也跟着自己一起下流,就只能讓自己下流他一個人了。
欸……不過這樣對少年人身心成長是不是太不利了?
下流慣了的謝常歡,生平頭一次忽然把他那傻徒弟納入考慮範圍準備默默的權衡一會兒利弊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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