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楊柳依依,綠芽新胚,雕漆閣樓,精致華美。

路途并不遠,憑着夏侯命宛口述的建築特征,花曉色讓人找了一條安靜的路,駕着馬車緩緩而行。

“你在這裏等着,沒有叫你,不要進去。”夏侯命宛說道。

花曉色不滿:“為什麽?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我竟見不得了!”

“自然……是美人。”夏侯命宛淡淡的笑起來,隐約散在風中的些許無奈在眨眼一瞬消失殆盡。

“多美?”花曉色問,“不過是個人罷了,還能美過天仙?”

夏侯命宛認真地看着花曉色:“姑娘不喜外客,若是唐突了佳人,她只會怪我,而不是怪你,我不會進去太久,她身子不好,問候一聲我就出來。”

花曉色無奈:“好吧!”

輕輕叩門,開門的小門童探出頭來,夏侯命宛溫和地說:“請通報你家姑娘,夏侯命宛來訪。”

“公子稍候。”門童關好門,小跑着往裏去了。

花曉色叉着腰走到夏侯命宛身邊:“好大的架子。”

“人嘛,總會有點姿态的,何況是美人。”

“我就不信她多美。”花曉色略帶着醋意。

門童卻十分恭敬的開門,鞠了一躬:“公子請。”

果然,夏侯命宛進去後,門又關了,壓根沒有因為花曉色是和夏侯命宛一起來的,而問一句要不要進去,也沒有說一句,不能進去,整個閣樓之前,就好像只看得見夏侯命宛一個人一樣。

走在長長的抄手游廊上,聞着滿院子的花香和藥草香,夏侯命宛越來越悠然。

他從來沒有來過這裏,這裏的一切,都是從他的妹妹口中得知的。

然而,夏侯命宛沒有想到,在正廳等候的人,出了病神醫常折柳之外,竟然還有自己的妹妹——夏侯含宓。

這一刻的夏侯命宛,有了幾分遲疑,卻在看到常折柳的眼睛之後,淡然處之。

“阿宓,什麽時候來的?”夏侯命宛問。

夏侯含宓看到自己的兄長似乎腳步有些虛浮,便往前幾步相迎:“與你同一天出門。”

“所以,是你将他帶走的?”夏侯命宛問,他其實也很奇怪,為什麽自己在狼谷遭遇一切之後,夏侯衾容沒有出現,沒有及時地來嘲笑他。

“我只是想來這邊住幾天罷了。”夏侯含宓答,然而,兄妹之間,盡管性格詫異太大,卻也無須贅言。

“折柳姐姐,近來可好?”夏侯命宛終于問候了這個閣樓的主人,一個病态卻美麗的女子。

常折柳略顯蒼白的臉上勾起笑意:“老樣子。”她和夏侯命宛不過是因為夏侯含宓而相識,本身并沒有多大的交情。

常折柳比夏侯命宛大四歲,按長幼,夏侯命宛喚她姐姐,可夏侯命宛的妹妹阿宓卻只喚她為折柳。

但事實上,夏侯含宓也很少叫夏侯命宛為哥哥。

“阿宓,可否暫退片刻?”夏侯命宛問。

常折柳卻笑道:“是什麽話,連宓兒都聽不得?”

“阿宓年紀還小。”夏侯命宛答。

夏侯含宓從容的離開:“你們聊。”

常折柳微微仰頭,帶着高傲:“你知道了?”

“除了折柳姐姐你,他不會信任其他人,也只有折柳姐姐的手藝,才能讓他拿得到,又看得上。”夏侯命宛答。

“那你今日,意欲何為?”常折柳無所畏懼。

夏侯命宛修長的指尖輕輕地将右手邊的茶杯推了一點點:“只是想要勸誡姐姐,适可而止。”

“哦?”常折柳冷笑,“你的底子都空了,拿什麽來‘勸誡’我呢?難道,就憑門外的那個人?”

“姐姐是阿宓的朋友,我不想阿宓唯一的朋友染上污穢。”夏侯命宛從容而答。

常折柳突然嘆了口氣,眼光裏藏着唏噓:“我又何嘗沒有想過,有一天宓兒知道了,會不會恨我?可是夏侯命宛,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只要是他說的,我就願意去做,哪怕,他一直都是在利用我!”

“何苦?”夏侯命宛想起了水凝霜,可能,她和水凝霜也很像吧!

“你不懂,一旦愛上一個人,便沒有理智可言,他說什麽,我想都不會想就一口答應他,盡管之後會愧疚,可我不悔。夏侯命宛,你怨我也好。”

“都說女人最是敏感,你可知,他真正愛過誰?”夏侯命宛試探地問。

常折柳卻搖頭:“他……不悔愛上任何一個人。”

“或許……”

“小姐不好了!”夏侯命宛話未說完,便聽見外面有人飛快地跑過來。

“好好說。”常折柳十分冷靜。

“剛才門外的人闖進來了!”門童喘着粗氣答道,要知道,這座閣樓是自家小姐精心而建,結合了兵劍世家獨有的機關之術,常人若非被放行,是進不來的,而且院子裏也種滿了不少花草,一旦有人入侵,花草中的毒便會循着機關秘要而來,将來人當場毒死。

常折柳冷笑了一聲,看了看夏侯命宛:“看來,他還有點兒本事!”

夏侯命宛淡笑不語。

而原本在門外的花曉色看着夏侯命宛進去後,自己等得很着急,雖然那個時間還不夠走到正廳見到常折柳。花曉色一面擔心着夏侯命宛是不是安全的,一面又對夏侯命宛口中的美人滿心醋意,坐在車轅邊,随口問了一句:“去查查這個什麽姑娘是什麽來頭!”

身邊扮作車夫的下屬卻答:“回公子,此人正是常折柳。”

“什麽?”花曉色大驚。

原本打算等自己空下來,偷偷找到害夏侯命宛陷危的常折柳,以最洩憤的方式殺了她,可是,她竟然是夏侯命宛的故人!

花曉色坐不住了,想要踢門進去,卻被突然射出的短箭阻擋,于是折身翻牆,豈知前內亦是處處機關,不過,曾聽得夏侯命宛說過訣竅,花曉色也很聰明,機關并未傷了他。至于院子裏的花草,他早就聞到了,他雖于醫術上不及常折柳,然這一道上卻綽綽有餘。

常折柳的閣樓裏自然也養着不少暗衛,在花曉色被團團圍住的時候,暗衛們卻紛紛後背受襲,苦痛掙紮之後,半死不活。

夏侯含宓首先出現在花曉色的眼前:“你是誰?”

花曉色得意地看着那個一臉沉靜,卻身量未足的小姑娘,答:“我來找常折柳,小孩子還是躲到一邊兒去!”

“不知閣下,是哪方聖神!”常折柳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出來,方寸未亂,卻在看到花曉色的模樣的時候,突然變了臉色,然後驚呼,“秋絕塵!”

“折柳,他不是。”冷靜的夏侯含宓走到常折柳身邊安撫她。

常折柳卻突然大笑:“我找了他那麽久都找不到,今日這個不知死活的人,便頂替秋絕塵以洩我多年怨恨!”

常折柳手一揮,更多的暗衛從閣樓中出來,比之剛才倒下的更加精悍。

夏侯命宛最後從正廳出來,看着迎風而立的花曉色,不由得橫了他一眼。

花曉色靈巧的穿過人群站到夏侯命宛身旁,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阿宛,你不要再跟這個女人待在一起!”

“你來做什麽!”夏侯命宛不滿,花曉色竟然闖了進來,若是不小心傷到阿宓怎麽辦?

“你衣服上能引發雪狼兇性的香料就是從這個女人手裏出來的!”花曉色指着常折柳,十分厭惡!他不管是不是常折柳自己的意願,只要沾邊,他就要殺。

夏侯命宛自然是察覺了一些的,不過,他只能确定,從夏侯衾容手裏拿出來的藥物,都是常折柳做制。至于狼谷,他其實只是以為雪狼突然攻擊是因為狼窟地坍塌。

而此時,夏侯含宓卻看着常折柳,盡管她的眼睛依舊冷靜:“折柳,是嗎?”

從一見到兄長,夏侯含宓就知道,兄長很虛弱,但她以為,是夏侯衾容所為。但聽花曉色說狼谷兇性,卻也能猜到七、八分。

“你希望我說什麽呢?”常折柳內心是有一點愧疚的,畢竟,自己已經将夏侯含宓當做親妹妹一般。

“折柳,他是我哥!”夏侯含宓語氣又重了些。

花曉色倒是驚訝了一番,輕輕拍了拍夏侯命宛的手,不可置信:“那個一點靈氣也沒有的娃娃是阿宓?”

“是。”夏侯命宛答,此時卻沒有謊言被拆穿尴尬,而是有一點的悵然和嘆息。

常折柳無奈的笑笑:“宓兒,我已經是地獄深淵之人了,讓你看到如此醜陋的我,真的抱歉。”

“呦!”花曉色道,“賤人還有自知!地獄之門,便由我替你開啓吧!”

說罷,花曉色的人便懂了意思開始與常折柳的暗衛交戰,雙方之主,一個冷靜沉着,一個得意狂妄,旁觀的一對兄妹,一個沉如死水,一個溫若軟泉。

鮮血在手起刀落之間染盡整個花圃,兵器交接地金屬碰撞聲扣下一條條生命的長度,愈戰愈烈地雙方自始至終都是常折柳稍遜。

然而,常折柳卻一點擔心的樣子也沒有。

“都住手!花曉色,你不能傷了折柳!”夏侯含宓突然大聲喊道,雖是女流之音,依舊能夠震攝全場,堅定的眼神,是天生的威勢。

花曉色這個名字,是夏侯含宓從夏侯衾容口中得知的,她也一直想要知道,兄長舍不下的那個人,究竟是什麽樣子,但看如今,雖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卻的确對兄長上心。

夏侯含宓不想兄長再受到什麽傷害,也不願折柳就此殒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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