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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償所願呢?”

“夫人,不妥罷,世子爺何等身份,豈會受婦人擺布?”水蓮急急說道。

“唉,水蓮,說你笨,有時你挺聰明,說你聰明,你有時偏偏又看不透!”蘇三夫人搖了搖頭:“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處!”

木槿白了水蓮一眼,笑容變得很古怪:“要是潤璋少爺來一趟江南,就要訂一個五品小官家的女子為妻,想必大太太的臉上肯定會開染坊的。”

蘇三太太點了點頭:“水蓮,知否?”

水蓮猛然醒悟過來:“大太太多年對我們三房打壓,現該是時候讓她吃個悶虧了。”

“去陶然居那邊告訴鳶尾,少爺今日下學回來叫他來我這裏一趟。”

陽光已經很燦爛了,但是蘇三太太臉上的笑容更燦爛,想到能夠給大嫂一記回擊,心裏舒暢到了極點。

作者有話要說:

☆、陰謀陽謀各種謀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敏敏給我投出的地雷!

敏敏童鞋,有些話我還是私底下和你說吧,哼哼哼

明天是4月1號,大家注意別被騙哦!提高警惕,不要被騙得太慘!

蘇潤璘很是郁悶。

下學回來,鳶尾告訴他母親叫他去牡丹苑一趟。結果走到那裏,母親只是叫他把李同知太太請過府賞紫藤蘿的請帖轉交給潤璋堂兄和世子爺。這個不随便找哪個小厮去做就行了?

蘇潤璘出了牡丹苑就吩咐自己的貼身小厮長喜拿了帖子去煙波閣看看四堂兄有沒有回來,務必要親手把帖子交給堂兄和世子,并且告訴他們母親已經代他們應下明日過府賞花,請切勿推辭。

帶着長樂,蘇潤璘不知不覺的就往潤璃的含芳小築走去。

“哥哥,怎麽了?”看到臉色不豫的蘇潤璘走了進來,潤璃很是驚詫,蘇潤璘是性格明朗的人,很少見到他不快樂的表情。

“我突然覺得我們的娘親很俗氣。”蘇潤璘坐了下來,甕聲甕氣的說。

“為什麽?”潤璃一驚:“母親哪有俗氣了?”

“明日我們要去李同知家賞花,你知道吧?”蘇潤璘看了看潤璃單純的臉。

“知道呀,現在絨黃正在幫我選明天穿的衣服呢!”

“噢,那個李同知家也請了四堂兄和世子爺呢。”

潤璃微微一怔:“他們信息倒是靈通。請了四堂兄和世子爺又如何?和母親又有什麽關系?”

“母親剛剛叫我過去,叮囑我,明天我一定要和世子爺呆在一起,可以不用管四堂兄。”蘇潤璘苦惱的擡起頭:“四堂兄是我們的親人啊,哪有不和四堂兄到一起反而去巴結一個外人的?別人看我這麽做會怎麽想?”

看着潤璘愁眉苦臉的樣子,潤璃心裏迅速的分析着各種可能,但是她也猜不透母親準備做什麽,只能含含糊糊的安慰着只比自己早生幾分鐘的哥哥:“哥哥,你怎麽能這麽去想母親呢?母親是什麽樣的人難道我們不知道嗎?她那樣說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如果你不想讓別人覺得你俗氣,那你就和四堂兄、世子爺三個人呆一塊呗,母親的話你也照做了,別人也不會覺得你勢利眼啦!”

“對啊!”蘇潤璘拍了一下頭:“我怎麽沒有想到這法子?璃兒,你真聰明!”

潤璃抿嘴一笑:“只是哥哥沒有轉過彎來罷了,和聰明沒關系!”

這時長喜過來了。

“帖子送到誰手上了?”

長喜偷眼望了望站在潤璃身邊的絨黃,這才把目光調回來:“是世子爺拿了。”

“他可答應去李府賞花?”

“世子爺問小的看咱們府上三位姑娘是不是都要去,小的說是,他就立刻答應了。”長喜低着頭回答,心裏卻在琢磨,世子爺問這話有點意思!

蘇潤璘看了看潤璃:“那妹妹我先回陶然居了,明天我們一起去李府,好久沒有看見清衡兄和清芬姐姐了!”

潤璃微微一笑,把蘇潤璘送出了院門。

那個世子爺怎麽會那樣問長喜?莫非他看上了誰?蘇潤珉還是蘇潤珏呢?潤璃坐在窗戶旁,托腮細想。

“姑娘,依老奴所見,太太定是想給潤璋少爺下套兒呢!”耳邊傳來吳媽媽中氣十足的聲音,看來又是那個多嘴的去後院給吳媽媽學嘴去了。

“怎麽說?”潤璃一挑眉。

“大太太和三太太一直不對付,太太肯定是想讓潤璋少爺明日在李府着了道,然後不得不和李府的小姐結親呢!”

蘇老太爺前後有兩位正室太太,第一個生了蘇大老爺、蘇二老爺和大姑太太,後來因為生病故去,蘇老太爺就娶了現在這位蘇老太太,說是說老太太,可比蘇老太太爺年輕了快二十歲,今年才四十八歲,連五十都不到。老太爺對她可寶貝得很,她生了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兒子就是蘇三老爺了。前後兩位蘇老太太都很厲害,小妾們生的幾乎都是女兒,原本有個庶出的蘇三老爺,可還沒一歲就夭折了。現任這位蘇老太太更狠,嫁過來不到一年就把小妾都發賣光了,蘇老太爺居然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這麽多年就守着繼室太太一個人過,連通房丫頭都沒有一個。

其實潤璃倒是挺佩服蘇老太爺的,不是說從奢入儉難麽,蘇老太爺據說以前有六房妾室,站在慶瑞堂給前頭老太太請安的時候可是莺莺燕燕一大堆呢,後頭蘇老太太說句發賣就全賣了,而且還能一直不再納妾,看起來現在的蘇老太太可是一道大菜,海參鮑魚的味道有,青菜豆腐的味道也不缺,要不然蘇老太爺怎麽能忍得住呢?

因為寵愛現任蘇老太太,老太爺不免對着蘇三老爺偏心點。據說蘇三老爺小時候是老太爺親手教他寫字的,吃穿用度都比着蘇府最好的分例來,皇上賞的端硯徽墨碧玉筆洗,全擱在蘇三老爺的小書房呢。蘇三老爺倒是争氣,十八歲就殿試上被皇上欽點了狀元郎,當場就賜紅花錦袍游街誇官,引得金明池邊一路少女芳心都飄到了狀元爺的身上。

蘇三老爺如此風光,蘇大老爺蘇二老爺肯定心裏是極不平衡的,因為蘇老太爺尚未致仕,所以朝堂上蘇大老爺和蘇二老爺也沒辦法打壓蘇三老爺,而且為了讓皇上知道他們兄友弟恭,還得不時違心的說蘇三老爺的好話,所以打壓蘇三老爺一家這項任重而道遠的任務就只能交給內院蘇大太太了。

蘇大太太做事雷厲風行,立刻回娘家淘澄了一幹表姐妹,選中了自己的遠房表妹妹給了蘇三老爺做妾,不僅在蘇三太太心頭上紮下了一根刺,而且成功的把自己的人塞到了蘇三老爺的後院,本來她還想再接再厲送一個妾,可是被蘇老太太訓斥了:“聽說過母親給兒子送房裏人的,沒有聽說過大嫂給小叔子房裏塞人的!”蘇老太太生氣的盯着她:“我這個做娘的還沒有給老三房裏塞人呢,你這個做大嫂的就動上手了,塞了一個還準備塞第二個!你說說看,是不是看上小叔子了,這麽體貼着他?”

這句話把蘇大太太吓得魂飛魄散,全身汗涔涔的,衣服從裏到外都沒有一根幹紗。蘇老太太是個說話從不顧及別人臉面的,做事跳脫得很,有時根本沒辦法用常人的思維去考慮她。蘇老太太這麽一說,簡直是直接宣布蘇大太太不守婦道!“媳婦不敢,只是覺得小叔妻妾都有身孕,房裏缺人照顧,所以才……”

“不是還有個姨娘嗎!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去,不用到這裏上蹿下跳的!”蘇老太太閉上眼睛:“再不安分,管家理事也不用你操心了,我身子骨比你不會差!”

蘇大太太一身汗淋淋的回到自己的內室,腳都軟了,自此不敢再插手蘇三老爺納妾的事情,但是明裏暗裏沒少給蘇三太太下絆子,妯娌之間是頗不愉快的。

經吳媽媽一提點,潤璃頓時反應過來。

唉,自己來到這世間就是随蘇三老爺外放在杭州了,這些宅鬥基本沒經歷過,太沒有危機意識了!吳媽媽的話一說出,潤璃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遲鈍,這擺明了母親是準備借李府賞花為契機落蘇家大房的臉呢。

“可是李府賞花又怎麽能攀扯上潤璋堂兄呢?我知道母親心性,她是絕不會和李同知夫人串通行事的。”潤璃皺了皺眉。

“哎呀,我的姑娘啊!”吳媽媽一拍自己的大腿站了起來:“你就不知道這些腌臜事情了!看着高門大戶的,實際上可陰污着呢!所以姑娘要是回京了可得千萬留意着,身邊不能少了人,去別人家游玩不認識的丫鬟傳話萬萬不可相信!現兒是在杭州,咱們家老爺官大,沒有人敢打姑娘的主意,可回京城就保不準了!”

根據吳媽媽推測,明日李府賞花肯定會出點什麽事情,不是姑娘掉池塘等着英雄救美就是在和某位少爺交談時不巧衣袖被樹枝挂破走光,這些事情都不消蘇三太太動手,李府那邊已經布置好了,就等着獵物往裏面跳,蘇三太太什麽都不需要做,只是順水推舟,讓蘇潤璋落了單,給李府小姐創造一個表演的空間而已。

“可憐的四堂兄!”潤璃想着蘇潤璋英氣勃勃的臉,不免嘆息:“其實四堂兄看上去是個不錯的,應該和他母親不一樣……”

吳媽媽看了看潤璃臉上惋惜的神色搖了搖頭:“姑娘,你這樣想就錯了!如果明天堂少爺真的着了道,那也不足可惜,說明他根本就是個傻子!大戶人家出來的少爺,誰不學成精了?還能被輕易擺布了去,那要麽是太傻,要麽就是自願的。”

潤璃想了想吳媽媽的話,卻覺不置可否。

大周朝男子基本不養在內院,從小就在二門之外的院子裏住着,很少有誰接觸到內院那些彎彎道道,自己的哥哥蘇潤璘算起來還不時的出入內院呢,可現在不還是對內院這些事情懵懵懂懂的?

不知道明天李府是哪位姑娘出演女主?難道是清芬?

如果清芬演出成功脅迫四堂兄結親,她嫁過去日子難道會很好過?四堂兄會記恨她一輩子罷?

潤璃摸了摸鼻子,清芬十三的生日都沒過呢,難道李太太就這麽着急把她嫁出去了?好吧,看在自己是蘇潤璋的堂妹,李清芬的好朋友份上,明天能阻止這場暗謀就盡力去阻止吧!潤璃的手藏在衣袖裏,緊緊的捏成了一個小拳頭——總之,自己不希望看到這世間又多一對怨侶。

煙波閣裏那個被人盯上的獵物絲毫沒有覺察到陰謀的氣息,只是拿了那張彩雲箋看了看:“你明天真準備去李府看那個什麽紫藤蘿?”

“有何不可?”梁伯韬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臉上浮現出一絲期待的笑容:“李府是請我們下午過府賞花,暗衛們去找南山隐叟了,也不耽誤事情,我們放松半天又如何?”

我不相信你真的想去看那個紫藤蘿,你看過的奇花多了,為何對着紫藤蘿情有獨鐘?”蘇潤璋湊近了梁伯韬的臉:“是不是人比花嬌呢?”

“你在說什麽?聽不懂啊……”梁伯韬的臉上有不自然的紅:“我沒看見過紫藤蘿,想看看紫藤蘿長成什麽樣子,不行嗎?”

蘇潤璋笑笑,也不和他再辯駁:“也罷,那明日我陪你好好的去看看紫藤蘿。”

☆、會涼亭太太交底

春日的午後,人帶着微微的慵懶,陽光也如将睡未睡的美人,灑在地上的熱度都是沒有激情的溫熱。

蘇府的角門外停着兩輛馬車,前面那輛車是上好的雲錦包着車廂,卐字提花紋,上面還有隐約的蘇繡,繪制的是西湖春曉;後面那車則是清油綢布,藍底抽紗紋,嵌金絲銀線,被眼光一照,有點點光彩灼人眼目。

馬車旁站着三個年輕公子,正對着半開的角門心急的張望這兒,身邊的幾個長随也在牽着馬等候。

“吱呀”的一聲響,角門大開,走出了一群丫鬟婆子,擁簇着幾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蘇三太太,她穿着一件淺紫的春衫,配着透明湖州紗半臂,繡着銀色的合歡花,裙袂在春風的吹拂下紛飛起舞。她身邊有個苗頭纖細的人兒,穿着嫩粉的上衣,粉紅粉白漸變的月華裙,腰上用淺紅色縧子系着一枚羊脂玉的玉玦,整個人顯得清靈柔美,只可惜她頭上帶着帷帽,帽子上垂下的薄紗讓人看不到她的面目。

梁伯韬熱切的眼神閃過失望,他還是沒有能夠看清楚蘇潤璃!

但是那扶住蘇三太太的手,膚色潔白,手指修長而柔軟,已經讓梁伯韬有移不開眼的感覺,突然他很羨慕蘇三太太了。

走在蘇三太太身後的是蘇潤珉和蘇潤珏,兩個人見到梁伯韬站在角門那裏,激動得臉都紅了,恨不得能把帷帽取下來對着世子爺大抛媚眼,可畢竟還是有點顧忌,只能由着自己的丫鬟扶着登上馬車。

梁伯韬和蘇潤璋蘇潤璘一道翻身上馬,伴着馬車往李府而去。

一路上很平靜,雲錦馬車兩側的簾子紋絲不動。

“江南春天的風太柔和。”梁伯韬喃喃自語。

“這能和京都比嗎?京都那風可厲害着。”蘇潤璋很享受這微風:“我喜歡這風,微微的,吹着很舒服。”

“我不喜歡。”梁伯韬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蘇潤璋偏頭看了看梁伯韬:“虞城,以前你好像不太注意這些風花雪月的,現在怎麽又有了這份閑心了?”

“你管得着嗎?”

“好好好,我不管……”

一路争執,看得蘇潤璘非常羨慕,他和父親外放杭州,身邊沒有兄弟陪伴,真羨慕四堂兄有世子爺這麽好的兄弟。

“少爺,李府到了。”

馬上的三個人都擡起頭來,前方的園子黑色的匾牌上有兩個鎏金大字:李府。

果然,李府到了。

李府下人引着一行人踏入李府的大門。

蘇三太太轉頭看着李府前來引路的仆人,笑吟吟的說:“麻煩三哥把三位少爺帶去前廳去見李同知大人。”

“是,蘇太太。”

梁伯韬腳下一滞,難道不是他想象中的一起賞花?

這時蘇府大姑娘和三姑娘已經把帷帽取了下來交給自己的丫鬟,然後兩個人都拿了一雙眼睛往梁伯韬這邊瞟了過來。

“走罷,虞城。”蘇潤璋也感覺到了自己兩個堂妹那灼熱的目光,用手肘碰了碰梁伯韬。

無奈,只能跟着走了。

走了兩步,猛然回頭一看,蘇潤璃已經把帷帽取了下來,但是卻看不到臉,就看見一頭烏黑的頭發,後面垂着兩根粉色的絲縧。

“世子爺在回頭看我!”蘇潤珉和蘇潤珏瞪大了眼睛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蘇三太太很不悅的盯了她們一眼:“這幾天的規矩怎麽學的?”

“母親,女兒知錯了。”蘇潤珏趕緊低眉順眼,嬌柔的道歉。

蘇潤珉對着她翻了下白眼,也讪讪的說:“母親,女兒不該高聲說話。”

“潤璃妹妹!”這時前方的小徑,穿花拂柳般走來一個少女,高挑的身材纖濃合度,只是一張臉蛋略有點圓潤。

“清芬!”潤璃也驚喜的迎了上去,李清芬是她為數不多的閨中密友,兩人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見了,怪想念的。

“清芬,給我來看看變漂亮沒有?”蘇三太太擡起眼,笑眯眯的打量着迎面而來的李清芬。

春光映襯下的少女,唇紅齒白,眼如一灣春水,也算得上是個美麗少女了。只是她的出身還不夠格做自己的媳婦,做侄兒媳婦倒是不錯的!

蘇三太太握住了李清芬的一雙手,啧啧稱贊:“李同知太太真是個用心的人,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法子養出這麽精巧的人兒來了!不行,我得趕緊去問問她,有什麽秘方可不能藏着掖着,我還有三個閨女要調養呢!”

李清芬低下頭去,臉上有了點點紅潤:“蘇太太,瞧您給誇的,清芬和您蘇家三個姑娘可不是一個品階兒的,您就饒過我吧,別再來臊我了!”

掙脫了蘇三太太的手,她親熱的挽上了蘇潤璃的胳膊:“潤璃,我帶你去看紫藤蘿。”

“嗳呀呀,嫌棄我們這些老婆子了。”蘇三太太看了看跟着走過來的李同知太太,笑得眉眼彎彎:“李太太,多久不得見面了!”

“是呀,我一直想念得緊呢!”李同知太太臉上有阿谀的笑容,眉毛眼睛擠到一起,極具喜劇效果:“都想不出什麽由頭來請蘇太太過府一敘呢,趕巧兒前天我們家後花園的紫藤蘿就結花苞了,花匠說隔兩日就能開,心下想着蘇三姑娘可是最愛看紫藤蘿的,得讓她頭一份兒見着今年的紫藤蘿不是?所以方才鬥膽下了帖子請蘇太太帶着兒女過府賞花了。”

蘇三太太想着李同知太太的計劃,心裏一陣嫌惡,臉上卻是絲毫不露:“李太太實在是有心了!還記得我們家璃兒愛看紫藤蘿呢!我們這就跟着李太太去賞花兒罷!”擡眼看了看挽着潤璃胳膊走到前面去了的李清芬,心底裏卻有些好奇,不知道今天李太太準備安排什麽招數讓她使出來?

李同知太太娘家是在北地,所以李清芬得了她個子高的優點,長身玉立,現在她正挽着比她小一歲的蘇潤璃走在前面,潤璃只及到她的耳垂,有一種小鳥依人的感覺。蘇三太太看了看身邊如一只碩大的高腳鷺鸶的李同知太太,有說不出的郁悶:沒事幹嘛長那麽高!

李同知太太似乎沒有感受到蘇三太太的不悅,只是拼命在說些家裏瑣事給她聽,說到好笑之處,笑得花枝亂顫,拿了帕子掩住嘴角,眼睛脈脈的望蘇三太太這邊飛了個眼風,一種故作嬌柔的模樣。蘇三太太看得嘴角牽動,心裏直搖頭:這李同知太太怎麽越活越不知道行為處事了?這麽壯實的身子裝柔弱,看上去要多不協調就有多不協調,莫非還想拿這個姿态去和李同知的美妾争寵不成?

李同知的大姨娘是杭州一個富商庶出的女兒,傳承了她出身青樓的母親的風流之姿,又有一種天然的妩媚,更可氣的是她的娘家又富庶,李同知升官的打點大部分是來自她家的銀子。李同知太太雖說父親在京任鴻胪寺卿,正四品的官,可卻是個清水衙門,沒有什麽進賬,自己一家都日子吃緊,哪還有積餘給女婿去打點?所以在李同知眼裏,有官身的岳父還不如妾室白身的爹來得親近,府裏的下人們自是會看眼色的,眼見着正房太太不得老爺喜歡,一個個轉着去巴結大姨娘。李同知一個月就初一十五是在李太太那兒歇着,另外幾個小妾房裏去的次數也很少,其餘的時候基本上是在大姨娘房裏過夜,那大姨娘年前又生了個兒子,風傳李同知看得比自己眼珠子還要重。現在看這個樣子,李同知太太可能是急病亂投醫,以前還在抱怨那個美妾只會亂飛眼風,用狐媚手段勾引李同知,現兒她自己也用上這一招了,而且還不分對象的拿來練習!

蘇三太太既覺好笑,又感同情:“李太太,不是我說你,那種女人,生了兩個女兒也就罷了,不拘補貼兩副嫁妝就打發出去了,可你怎麽還能讓她繼續生?現在又生了個兒子,難道你就不擔心到時候會和你家清衡搶家産?”

“我有什麽辦法?”聽到蘇三太太的詢問,李太太就如撈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剛剛那些做作的面具都通通不見了,眼淚堪堪就要掉了下來:“我娘家都還在北邊,鞭長莫及,這賤人就是杭州的,強龍不壓地頭蛇!再說老爺這些年一直寵着她,都不怎麽愛來我房裏了……”

“你是當家主母,她是妾!”蘇三太太眯了眯眼睛:“不是我說你,一個做主母的怎麽能被一個妾欺負到頭上來!你也是糊塗,李同知四房妾,有兩房房都生了兒子,而且還占了長子的名頭,我倒看你到時候怎麽處理這一團亂麻!”

李太太心底的恐懼被蘇三太太成功的勾起,眼淚珠子亂濺:“我又能怎麽辦?只想着盡心盡力為兩個孩子打算好,我這一輩子可也就算放心了!”

蘇三太太看了看四周的丫鬟婆子,笑了下:“李太太,我們過去亭子那邊坐坐,走了一會,腳也累了,叫下人們去亭子外邊守着,我們弄些香茶來聊聊天。”

李同知太太心領神會,知道蘇三太太有要緊話要說,點了點頭:“金媽媽你領着丫鬟們去亭子前面守着,金枝去泡壺最好的雨前明茶送過來。”

甫在涼亭坐下,蘇三太太就含笑看着李同知太太道:“今兒不是來賞紫藤蘿的罷?你準備給清衡還是清芬賞人呢?”

李同知太太的臉立刻就轉白了:“蘇太太,我……”

這個我字說了以後就沒有下文,嘴唇嗫嚅着,臉皮漲得通紅。

“我知道你的心思,誰又不為兒女打算呢?”蘇三太太同情的看着她:“你給我仔細說說看你的想法,如若和我的璘兒璃兒沒關系,那我倒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聽到這句話,李同知太太的心總算是放回肚子裏,眼淚卻沒有因為心裏的放松而止住,反而如滂

沱起來:“蘇太太,你是命好的,蘇老爺一直敬你愛你,也沒有庶出的兒子,就兩個庶出的女兒,而且個個被你拿捏得穩穩當當的。我的命苦哇,現在都被那個狐媚子踩到頭上了!我是沒有辦法了,因聽着老爺說武靖侯世子爺住在蘇府,就想着如果他能看上清芬,把她帶到京城去,不用跟着我這個做娘的在杭州糟罪,那也了了我一樁心事。”

“你可真糊塗!”蘇三太太聽到她的主意和自己的推測竟然是一模一樣,不由得沉下了臉:“武靖侯世子是何等身份,清芬可沒有那個福氣去做世子夫人!清芬可是你的孩子,一個好好嬌養着的嫡女,你就舍得讓她去做側室?更何況李同知才五品,指不定連貴妾的身份都沒得,你就狠得下心讓她在侯府那種地方自生自滅?”

李同知太太張大了嘴一副傻了的樣子:“我想着清芬外祖也在京城,總算也得照拂一二……”

“她只是個妾,怎麽去照拂?你娘家用什麽身份去照拂?”蘇三太太恨鐵不成鋼:“我倒是覺得你不如轉過頭看看別的人。”

“別的人?”李同知太太已經收了眼淚,一臉鄭重的看着蘇三太太:“難道還有更合适的人選?”

“陪着世子來杭州的還有我的侄兒蘇潤璋,年方十六,一表人才,而且尚未議婚。”蘇三太太眼睛裏有着驕傲的光彩:“清芬嫁了他也不算辱沒了。”

聽到這話,李同知太太如死魚般枯涸的眼睛裏突然有了光彩,整個人像活了過來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閨閣愁坐女兒悲

李清芬挽着潤璃的手一路往前,李家的園子并不大,沒多久就走到後花園門前了。

突然李清芬的腳步停住了,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一路上她都在和潤璃說話,這會兒卻突然停住了,周圍立刻有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潤璃擡頭看了看身邊的李清芬,心裏驀然一驚。

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臉龐上,雪白的皮膚細致如瓷,許是清晨的露水落在她的臉上,那長而翹的睫毛上有着亮晶晶的東西,在陽光照射下發着一閃一閃的光芒——只是她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憂郁,這是任憑怎麽掩飾都遮蓋不住的事實。

“清芬,你有心事。”潤璃很擔憂,想到了昨晚吳媽媽說的話,難道清芬真的要去演戲嗎?難道她不知道無論對象是誰,她都會陪上自己的一輩子?

“潤璃,我好羨慕你。”李清芬只是把她的手挽得緊了些,不說多話。

“蔥翠,你去和春蘭寶珑說,叫她們陪着大姑娘四姑娘好好賞花罷,我和清芬去她屋子裏說說體己話兒,等會再去後花園找她們。”

“玉蟬,你陪着蔥翠去罷,等會引着她回我屋子。”

等丫鬟們走開,李清芬睫毛上亮晶晶的東西最終還是滾落到了衣襟上:“潤璃,讓你看笑話了。”

潤璃默然無語,只是拿了帕子幫她拭去淚水。

李清芬也沉默了,不複再是剛剛那種叽叽喳喳的說話,只是默默的挽着潤璃的手往自己屋子裏去。

一個女孩子,在面臨着人生的選擇時,誰都不可能保持着平靜的心态,也許剛剛那個吵鬧的清芬只是她用來掩飾自己恐懼的面具而已。潤璃聽着輕輕的腳步聲踩過小徑,看着清芬的臉已經徹底垮了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前世和今生,自己在感情方面都是貧乏的。前世的自己只會在實驗室,在醫院裏面對着痛苦的病人,冰冷的器械;今生的自己,雖然就連蘇府四姑娘都有了對婚姻的向往,可自己還是沒有一絲期待。

是不是做醫生這個職業會讓人的心徹底平靜下來,麻木得沒有一絲額外的感情?

“哎呀,李清芬,你拉長着臉給誰看呢?”一道尖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擡頭一看,是李清音,李府大姨娘生的大女兒,比清芬大了一歲,素日自己來李府玩耍的時候,她總是和蘇潤珉一起來對付她和清芬的。

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她了,現在一看,讓潤璃吃了一驚。

李清音的眉眼已經全部長開了,像極了大姨娘,就是一個标準的江南水鄉美女,個子不及清芬高,但身材卻是袅娜多姿,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風流妩媚。

她穿着搶眼的大紅色春衫襦裙,外面用銀色透明湖州紗比甲壓着,隐隐綽綽,更顯得腰肢軟款,行動起來步步生花。頭發梳成飛仙髻,配着她的鵝蛋臉倒也顯得俏麗,中間壓了一支碧雲華勝,配着梅花挑枝金步搖,細碎的金色流蘇在耳畔叮咚作響,耳朵上有一對純金嵌東珠墜子的耳珰,正在不停的晃動。

她身後跟了兩個丫鬟,正站在門口攔住清芬和潤璃進院子。

李家幾個姑娘都是住在一個院子裏頭的,在院門口就可以看到裏面,一片兒桃紅柳綠倒也嬌豔,只是軟語嬌音讓潤璃只覺頭痛。

“清音姑娘,我和你家四姑娘說說話和你好像沒關系罷?”潤璃冷冷一笑,擡腳就往院子裏走,把李清音和丫鬟擠到了一側。

“蘇潤璃,你……”李清音兩道修得極細極彎的眉毛皺到了一起,把柔弱的柳葉眉造型全部摧毀,指着蘇潤璃,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你還是蘇府嫡出的姑娘,就這樣說話做事情的?”

“我怎麽說話做事不用你來指教,我倒是想要父親請問下李大人貴府待客之道是不是把人攔在院子門口不讓進。”潤璃回頭挑釁般看了看氣得臉色發白的李清音——她是不敢得罪自己的!

李清音可以在自己嫡出妹妹前面撒潑,但她卻不敢對蘇府嫡出的三姑娘做出格的事情,李同知大人是靠着蘇三老爺,半年前才升任杭州府同知的,李同知阖府上下,誰不想巴結好蘇府以圖更大利益?李清音想得罪她,先得掂量下自己的輕重!

果然李清音生氣歸生氣,卻無可奈何,只能恨恨的看了一下李清芬和潤璃,跺跺腳就帶着丫鬟離開了。

“清芬,不是說你在幫着你母親管家嗎?怎麽會是這樣的?”回到李清芬的房間,潤璃忍不住發問了。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的情景。”李清芬憂郁的嘆了口氣:“我們家那個大姨娘,張狂的模樣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下人們也一個個慣會看眼色,雖說現在這個家名義上還是我母親當家,實際上大半的權利都在她那裏。”

李清芬的房間不是很大,多寶閣上擺着幾樣東西,值錢的一件也不見。幾個泥人,是和潤璃逛廟會的時候在地攤上買的;那個珍珑坊的芍藥花插屏,是潤璃去年買了送給清芬的生日禮物。

再看看清芬,簡單的绾了一個雙平髻,上面只插了一支垂珠步搖,身上着白玉蘭散花紗衣,皓腕如雪,帶了條金色的手鏈,顏色不甚光亮,顯見是戴舊了的。

潤璃心中一陣微微的難受,早幾個月和清芬在一起的時候,還見得她手上有一枚翡翠手镯,上好的和田玉,镯子流光溢翠的,據說是李同知夫人當時的壓箱嫁妝之一,是放在頭一擡裏面帶着過杭州來的,可是現在清芬竟連母親的镯子都沒保住?

看着潤璃注意的看着自己的手腕,李清芬面上又是一陣難堪:“镯子給新添的弟弟做滿月禮了。”

平靜的一句話,不悲不喜,但潤璃的鼻子卻是酸酸的,只覺得心情沉重。

她伸手把自己的芙蓉玉手镯抹了下來,拉住清芬的手想幫她戴上。

清芬把手抽了回來:“潤璃,不用了。但凡我有好一點的東西,大姨娘都會想法子弄走的。”

“她敢?這镯子可是我給你的,她敢來動這個镯子?”

“她怎麽不敢?我那镯子可還是外祖母給母親的,傳家之寶呢。”清芬淡淡的說。

“可是,我父親是杭州府知府……”潤璃不甘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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