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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走出花廳的大門,就聽極細微的一聲,“噗”——然後徐靈枝就覺得自己股間一熱,有溫水般的東西沿着大腿內側流了下來。

“姑娘!”銀杏看徐靈枝站在那裏不動,神色有異,知道是巴豆粉發作了,都急得要哭了出來。

恰好這時走過幾個婆子,說說笑笑的經過花廳門口。

“喲,哪裏一股兒臭味?”有一個婆子鼻子靈,隔了老遠就拿帕子掩住了鼻子。

“啊呀,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一說怎麽就聞着有那茅坑味道。”另外一個婆子也聞到了這異味,驚得大叫起來:“哪個沒臉沒皮的小子在花廳這邊随便亂屙的?趕快去叫灑掃丫頭來好好掃下地才行!”

徐靈枝臊得滿臉通紅,扶着銀杏的手,慢慢挪去了花廳外面的茅廁。此時也顧不上那茅廁是丫鬟們用的,只顧解決了方才痛快。

銀杏撈着手兒守在茅廁外面,聽着裏面酣暢淋漓的響聲,又兼着臭味直鑽到鼻孔裏,心裏暗暗的腹诽着徐靈枝,自家姑娘真是沒事找事兒,若不是她想着去讓那蘇姑娘丢臉,又怎會落到這般地步?可埋怨歸埋怨,姑娘是自己主子,得好好服侍着才行,只是以後自己得多多勸勸姑娘,少想些害人的主意。

“姑娘,好了嗎?”好長一段時間,裏面的動靜才消停了,銀杏的心稍微安穩了些,隔着簾子問徐靈枝。

“銀杏……”徐靈枝虛弱的聲音傳了出來:“你得叫人去竹園取套衣服給我來換了才行,亵褲弄髒了。”

“可是我不能走開啊,姑娘,萬一來人了怎麽辦?”銀杏也着急起來。

“你想想辦法吧,哎喲喲……”

消失的動靜又一次出現了,銀杏真急了。

這樣下去還了得!姑娘會不會虛脫在這茅廁裏面啊?

急得銀杏站在茅廁門口團團亂轉,可又想不出什麽法子來。

“銀杏,你守在這裏做什麽呢?”

銀杏擡頭一看,心裏一喜,原來是太太身邊的千墨,看那樣子是來出恭的。

“千墨,你來得正好。”銀杏急忙拉住她的手,生怕她走掉:“你趕緊幫我回竹園報個信兒,我們家姑娘昨晚着涼了,現在肚子不好,都快走不動路了,□媽媽和銀鈴帶條亵褲過這裏來。”

“啊?鬧肚子鬧這般厲害?”千墨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難道表小姐竟還把亵褲給弄髒了?你等着,我這就去竹園幫你送信兒去!”

徐靈枝在裏面聽得真切,又羞又氣,差點沒有暈過去。扶着牆慢慢的站起來,卻又不敢提起褲子,上面的黃白之物已經涼了,蹭着皮膚冷冰冰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春媽媽和銀鈴的身影才出現在小路的盡頭,兩個人走得又急又快,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我可憐的姑娘喲!”春媽媽眼裏含着淚,掀開茅廁的門簾走了進去。

“媽媽……”徐靈枝羞愧的半提着褲子站在那裏。

“姑娘,你且站好,讓媽媽給你擦換下。”春媽媽很細心,還帶來了擦拭的帕子。

剛剛幫徐靈枝換好衣服,就聽她肚子裏“咕嚕”一聲響。

徐靈枝一只手推着春媽媽望外面去,一只手急急忙忙解下剛穿上的褲子:“媽媽到外面等着罷,我又要如廁了。”

“這可如何是好?”春媽媽急得直搓手:“姑娘這樣下去會支持不住的!”

銀杏在一旁小聲的建議:“不若請那蘇姑娘給姑娘開個方子?”

“萬萬不可……”徐靈枝在裏面聽到,急怒攻心,極其虛弱的叮囑銀杏千萬不可為之。

“要不是這樣吧。”站在一旁的銀鈴自告奮勇的說:“我去找蘇姑娘那幾個丫鬟,那個叫黛青的,不是還能給表少爺治病了嗎?我就說銀杏姐姐吃壞了東西,叫她給點止瀉的藥。姑娘覺得是否可行呢?”

“什麽可行不可行,還不快去!”春媽媽在她脖子上拍了一掌:“記得還帶幾條帕子過來!”

銀鈴跑回竹園找到了黛青,向她求了一包藥,她前腳剛出了屋子,嫣紅和絨黃就樂了個前仰後合,想着徐靈枝害人反害己,就有說不出的舒暢。

折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徐靈枝總算是能安安穩穩的在床上躺着了。

“春媽媽,那蘇姑娘有沒有回來?”

“看樣子還沒有。”春媽媽一邊拿着帕子幫徐靈枝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一邊朝銀鈴呶了呶嘴:“你去打聽下花廳的情況看看。”

“不應該啊,那桌子上總歸應該還有人吃了鴨子的,為什麽都沒聽見什麽動靜呢。”徐靈枝有氣無力的說。

銀鈴應了一句就撒着小腳丫子跑了出去,不多會便回來禀報,那道鴨子在蘇家三小姐的堅持下被撤掉了。蘇家三小姐很堅持的說:“說不定那鴨子是生病了的,雖然買來的時候看着是活的,可指不定就帶着病呢,小心起見還是不要吃了。”

蘇家三小姐是誰?

神醫啊!神醫的話不相信,該相信誰的?

所以當徐靈枝剛剛走出花廳,那道鹽水鴨就被端走了。

徐靈枝氣得捂住胸口,半天緩不過神來:“春媽媽,你說這蘇三小姐是不是知道了我們叫桃花嫂子在鴨子裏下藥的事情?”

“應該不會吧?”春媽媽猶豫的說:“或者她只是碰巧而已,看到姑娘你吃了鴨子就神色不好,所以有了疑心。”

徐靈枝乏力的點點頭:“她在高府半點人脈也無,想來也無從知道。”

這時就聽門外傳來一陣嬉笑:“靈枝表姐,聽說你昨夜着涼,今天鬧肚子就鬧得厲害了?是不是昨晚沒有蓋好衾被呢?”

門簾掀起,進來一群莺莺燕燕,卻是高大帶着一幹庶女過來了。

原來是花廳夜宴已罷,不知道是誰提起徐靈枝着涼的事情,結果有幾個婆子紛紛表示剛剛碰到表小姐,那樣子是鬧肚子了,然後又有千墨說表小姐鬧肚子鬧得厲害,竟是連亵褲都弄髒了!高太太聽着也是疼惜不已,叫庶女們先過來探望徐靈枝,自己處理了事情再過竹園來。

聽到衆人七嘴八舌的訴說着剛剛花廳的情景,顯見高家阖府上下,從高太太到看門的婆子大概都知道自己鬧肚子把亵褲都弄髒的事情了!徐靈枝羞愧到了極點,只覺得屋子裏空氣沉悶,胸口壓着塊石頭似的,一口氣沒有接上來,竟然悠悠的暈厥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這章,是不是描寫得太細致了,有點重口啊?各位親表拍偶,頂鍋蓋遁了╭(╯3╰)╮

69俏丫鬟流雲易散

清晨,高府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裏面緩緩走出了一群人。

走在最前邊的便是潤璃和她四個丫鬟,跟在後面的是容氏。

“姑娘,我們總算要回去了!”蔥翠走出了總督府的大門便覺得一身輕松,喜得眼睛彎彎,站在嫣紅身邊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潤璃回頭透過大門往裏面看,深幽幽的一片,在這尚未天明的時候看上去有點猙獰,有點詭異,仿佛是前世看的聊齋裏描述的場景——一個書生借宿出來,回頭一望,那朱門繡戶已經變成一座孤墳,原來昨晚遇到的全是鬼魅而已!

容氏站在門口代替高太太全送行之禮,望着潤璃主仆幾個舒展的眉眼,她突然之間覺得很羨慕,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在這高府生活得很累,可是轉念想到自己的夫君,一份郁結的心思又慢慢舒展開來。

“容姐姐,你要記得按時吃藥,而且不管怎樣,要記得保持輕松的心情。”潤璃看到容氏的臉色變了又變,心中也是凄然。一個本來清純如水的女子,因為婚姻被深深鎖在這個大籠子裏,她本無意去害人,可是為了自己不被人害,不得不開始學着去害別人,那淹死在井裏的千莺不就是她在這條路上踏出的第一步嗎?

容氏朝潤璃點點頭:“我知道的,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她的話說得鄭重,潤璃聽得更是心驚肉跳,不知道以後這高府還會因為婆媳之争會死去多少奴婢?可是她也不能多說什麽,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己也不能代替容氏去選一條自己覺得是正确的路!

“容姐姐,其實有些事情退一步海闊天空,沒有必要去争強好勝,注意得周密些便是了。佛說積德為善必有福報,姐姐不必太拘泥于內室争鬥,盡量多行善事,化去前世冤孽,也可為将來的兒孫積德。”

容氏深深的望着潤璃,仿佛在反複思量她剛剛說過的話。一息功夫後,她臉上露出了凄楚的神色,嘆着氣兒說:“我會照璃妹妹所說的話去做的。”

上了馬車,車夫揚鞭,馬蹄踏地踩起一路灰塵,車輪轱辘作響,不多會時間,那總督府的大馬車已消失在送行的人的視線裏。

“少奶奶進去罷,外面灰塵大着呢。”珍珠和翡翠看到容氏還呆呆的望着那一路煙塵,忍不住出言提醒。

容氏疲乏的轉過身來,抓住阮媽媽的手低聲道:“媽媽,是否我做錯了什麽?”

阮媽媽從翡翠手裏接過手帕子,愛惜的幫容氏揩去眼角的淚珠:“姑娘,你沒做錯,錯的是太太。以後咱們就照那三小姐說的做便是了,能不傷人就盡量不傷人。”

容氏嘆了一口氣,點點頭,由阮媽媽扶着走了進去。

總督府的大門緩緩的關閉了,仿佛一座孤墳般,把裏面的魑魅魍魉和外邊的世間隔絕開來。站在外面看到的是雕閣畫廊,聽到的是軟語嬌音,感覺到的是春意綿延,可真的走了進去才發現,裏面是陰森森的修羅場,不知有多少冤魂在痛苦□!

回到杭州府的潤璃覺得格外輕松,蘇府和高府相比,簡直是一個平靜的港灣,昔日曾覺得蘇潤珉和蘇潤珏的争吵令她煩惱,現在才知道如果放在那些內宅之争厲害的家裏,其實這還只是生活裏的小溫馨而已!

蘇三太太心疼的看着女兒略微消瘦的臉,拖了她在懷裏:“璃兒,怎麽就瘦了這麽多,是不是應天府的飯食不合口味?”

潤璃看着蘇三太太明媚的臉上嵌着一雙擔憂的眼睛,心裏一軟,似乎有什麽東西觸及了她最細微的神經,突然有酸酸澀澀的感覺:“飯食跟杭州府的口味沒什麽太大區別,璃兒只是想母親了。”

來到大周有九年了,第一次獨自出門這麽久,确實有了牽挂。

蘇三太太用手輕輕拍着潤璃的肩膀:“才出去十來天就這麽想母親,那以後出閣了怎麽辦?母親又不能跟着你去!”

“璃兒不成親不就行了?”潤璃撒嬌道:“不成親就一輩子不用離開母親了!”

“傻璃兒,別再說些這樣的傻話!哪個女兒家不嫁人的?”蘇三太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我身邊的木槿水蓮木樨水香這次都配人了,等着端陽節一過就打發她們成家去!”

“啊,這麽多好事呢?”潤璃坐直了身子,看了看侍立在蘇三太太兩側的木槿和水蓮,只見她們聽到蘇三太太這話,頭都低了下去,臉上紅彤彤的一片。

“那我得好好想想拿什麽來給幾位姐姐添妝才是。”潤璃側着頭看了看木槿和水蓮:“幾位姐姐你們喜歡什麽,快和我說說!”

蘇三太太拍了下潤璃的頭:“你胡鬧什麽,不如直接給添點銀子實在!”

——丫鬟們給些衣裳料子銀簪子什麽的也沒太多用,不如折合成銀子讓她們手頭松點,也是主人家的心意了。

潤璃想了想,笑着說:“我倒是糊塗了!等會叫嫣紅每人送十兩銀子過來,權當我的賀儀罷。”

木槿水蓮在旁邊聽得分明,趕緊過來福了一個身:“奴婢謝過三姑娘了!”直起身來的時候眼裏已有點點淚光。

“母親,木槿姐姐她們嫁人以後,誰來給您做貼身丫鬟呢?”潤璃好奇的問。

蘇三太太抿嘴一笑:“你要是怕娘沒有貼身丫鬟,就把你那四個給了娘就是了,我看着嫣紅她們倒是機靈的,挺合我眼緣。”

“母親……”看着蘇三太太那模樣,潤璃就知道她在和自己開玩笑,于是不依不饒的撒起嬌來,一邊撒嬌,一邊驚詫自己怎麽越活越小了?想想自己兩世為人,加起來的年紀比蘇三太太要大了快一輪,卻還能如此自然的撒嬌,突然有點敬佩自己了。

蘇三太太忍住笑,告訴潤璃她選了春蘭夏茉秋盞冬淩來補四個大丫鬟的缺兒,木槿以後得叫長福嫂子,水蓮是長壽嫂子,木樨給了長安,水香嫁的是長寧。

聽完以後潤璃暗暗松了一口氣,還好,蘇三太太沒有亂點鴛鴦譜,要是點錯了,長喜也給配了個大丫鬟,絨黃不知該如何傷心呢。但是再一想就釋然了,長喜長樂比長福他們要小上幾歲,自然是要過幾年才指人的。

“對了,春蘭和夏茉她們原是是四妹妹的貼身大丫鬟,現兒母親把她們都調了過來,四妹妹和二姨娘那邊怎麽辦呢?”

潤璃突然想起了自己離開杭州去應天府之前,似乎蘇潤珏就被母親關到杏花天去了。

“她們那邊有秋楓和冬霜就夠了,兩個吃閑飯的,還指望有多少人服侍她們不成?”蘇三太太一皺眉:“忍了這麽多年,一個個就想踩到我頭上來了?不給她們點顏色,還以為我這個主母是那紙糊的,泥捏的!”

“父親……難道沒有說什麽?”潤璃小聲的問。

畢竟二姨娘也得過父親的寵愛,不是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嗎?那蘇三老爺怎麽可能一句話都不說?

蘇三太太看着潤璃疑惑的神色,摸了摸她的頭發:“璃兒,你且放心,你父親在這事上并沒說什麽,只是說把你四妹妹關上一段時間就放出來,至于那個大的嘛……”蘇三太太臉上露出一絲解氣的神色:“你父親自己都說了,關着好,不用老是出來抛頭露面!”

聽了這話,潤璃心裏甚是不解。

二姨娘究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竟讓父親對她嫌惡至此?

難道是二姨娘按捺不住寂寞,紅杏出牆了?這是潤璃第一個八卦的念頭。

可是縱觀蘇府上下,也沒有哪個小厮看上去和二姨娘有眉眼官司呢?況且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情,蘇三太太定然知道,還不借此機會捅到蘇三老爺那裏把二姨娘趕出去?

絕對不是蘇三老爺戴了綠帽子的問題!那又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了呢?潤璃皺着眉想了好半天,也得不出一個結論,這個心思悶在心裏頭,叫她甚是難受。

過了兩日便是端陽節。

端陽節在後世盛傳是為了紀念愛國詩人屈原的一個節日,可在大周,卻是紀念當年投江的伍子胥的。雖然紀念的人物不同,可紀念的方式差不多,都是吃粽子,龍舟競渡,挂菖蒲、蒿草和艾葉,熏蒼術、白芷,喝雄黃酒。

一大早品藍的腳丫就沒停過,在含芳小築裏跑來跑去的催着大家快做準備:“準備要出去啦,嫣紅姐姐你們快點嘛!”

吳媽媽拍了一下品藍的腦袋:“別吵着姑娘,到外面院子裏呆着去!”

品藍脖子上挂了一串鴨蛋絡子,手腕上系了一串百索子,各種各樣顏色的絲線映着雪白的手腕煞是漂亮。她小孩子心性,一早就打扮好了,現在反而沒事情可做,于是拿着一把艾葉,百無聊賴的在嫣紅她們面前扇來扇去,嬌憨可愛。潤璃招手讓她過來,拿起胭脂盒子用軟毛筆蘸了胭脂在她額頭上寫了個“王”字。品藍歪着頭看了看鏡子,不解的問:“姑娘,你給我寫這個做什麽呢?”

潤璃擱下筆,笑了笑:“看你無聊,所以給你湊個熱鬧呗!”低頭看了看品藍脖子上挂着的那個鴨蛋絡子,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頭:“看你閑得慌,去小廚房拿幾個鹹鴨蛋過來,我幫你選一個。你現兒挂着的這個顏色太深了,晚上和別人鬥蟲兒怎麽能勝出呢?”

挂鴨蛋絡子、“鬥蟲兒”都是端陽節的習俗,早上把鴨蛋放入打好的絡子裏給小孩挂在脖子,到了晚上,用筷子敲開鴨蛋的空頭,把裏面的蛋黃蛋白都吃掉後再把蛋殼好好清洗下,這樣的鴨蛋殼就薄如蟬翼,對着燈光似乎能夠看穿。小孩子們喜歡捉了螢火蟲放到蛋殼裏,比誰的蛋殼透出的光最亮,這就叫“鬥蟲兒”。雖然潤璃覺得這個“鬥蟲兒”沒什麽意思,可大周朝沒有什麽娛樂活動,看着池塘邊上孩子們舉着一閃一閃的鴨蛋殼,宛若遍地的移動小燈籠,倒也有幾分情趣。

品藍聽得潤璃說她選的鴨蛋殼顏色太深了,也慌了神,一溜小跑去了小廚房,片刻就吃力的端着一盆子鴨蛋過來了。

吳媽媽在旁邊看得真切,見自己的小女兒一步三搖的走着,盆子都快端不住,已經滑膝蓋上,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氣,走了上去接過她手裏的盆兒放在地上,嘴裏佯裝生氣:“不過是鬥個蟲兒,犯得着把一盆子鴨蛋都端出來?”

品藍也不理她,蹲在盆子旁邊喊潤璃:“姑娘,你幫我看看哪個好?”

潤璃帶着嫣紅蔥翠幾個挑了好半天,總算挑了個大家都認為好的青皮鴨蛋出來,幫品藍放到絡子裏挂好:“這下準能贏她們!

品藍撲閃撲閃着兩只大眼睛,很是開心,拿着那束艾葉跳着出去了。

因為蘇三老爺要去主持祭祀活動,還要為龍舟賽致辭,所以蘇府端陽節的午飯用得格外的早。

飯桌上出現了蘇潤珏,帶着兩個眼生的小丫頭,潤璃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嫣紅附耳細細告知,蘇潤珏昨日已經從搬回梨香院了,那兩個小丫頭是昨日牙行的劉婆子送過來的,一個叫小燕,一個叫小蟬。

飯桌上倒沒遵循“食不言”的規矩,一家人有說有笑,除了蘇潤珏神色落寞,也不怎麽去和別人搭話。蘇潤珉斜眼看了看她,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四妹妹,怎麽如此清減了?杏花天的日子不好過罷?”

潤璃看着蘇潤珉一開口,心裏就暗自嘆氣,這位大姐,可真會破壞自己的形象,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吃飯,她偏偏又要說上幾句風涼話,不僅會讓蘇潤珏心裏不痛快,同時也讓別人無端的看了她自己的笑話!

果然,蘇三老爺面一沉對着蘇潤珉說:“潤珉,你作為長姐,該關心着弟弟妹妹的,為何卻出言譏諷?”

蘇潤珉看着蘇三老爺面沉如水,也懊悔自己這句話說得不是時候,怎麽着也得在蘇三老爺背後說才是。她低了頭,呆呆的握着竹箸,不敢再出聲。

蘇三老爺看着坐在一處的兩個庶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誡告過你們多次,兄友弟恭必須要牢記于心,你們都是蘇家的女兒,一定要互相扶持,切不可相互難為!”再看了眼蘇潤珏,蘇三老爺加重了語氣:“一個姑娘家,要學會賢良淑德,怎麽能如此恣意妄為!珏兒,雖然我向你母親讨了個情面,叫你搬回梨香院,可你須記得慎言謹行,更要記得一個大家閨秀應有的言行舉止!”

蘇潤珏瞠目結舌的愣在那裏,平素對她和顏悅色的父親,現在竟然這麽嚴厲!難道父親也不喜歡她了麽?

70小品藍溺水生還

用過午飯,蘇三太太帶着一幹女眷乘了幾輛馬車出府,去錢塘江看龍舟賽。

難得有外出的機會,不論是太太小姐還是丫鬟,都很是開心。

烈日當頂,照在錢塘江上反射出萬點金光,耀得人的眼睛都是一片發花,大堤上人潮如湧,大家都站在堤壩上等着看龍舟競渡。

河堤的一處搭着一個臺子,蘇知府領着杭州各位士紳剛剛祭祀過伍子胥,臺子旁邊搭建着一些臨時的小帳篷,是供各府女眷歇息的地方。

“姑娘姑娘,我們看龍舟賽去!”品藍在一旁急得跳腳,好不容易出來一次,難道就只是關在這小帳篷裏面嗎?

潤璃看她那副小模樣,不由得開心一笑:“你和她們玩去吧,我先陪着太太坐會,磕磕牙,等龍舟競渡開始了再出去。”

品藍得了允許,歡呼一聲,撒着小腳丫就跑了出去,吳媽媽看着心急,眼神兒巴巴的盯着女兒的背影。潤璃能理解她的不放心,笑着推了推蔥翠:“你也早忍不住了罷?還不快點跟着品藍出去,也好看着點。”

蔥翠正等着這句話呢,拉了黛青的手就追着品藍出去了。

卻說品藍跑到了河堤上,龍舟賽還沒開始,于是四處張望着找熟悉的人,突然看到了四姑娘,身邊還跟着兩個小丫鬟,其中有一個丫鬟她昨日就碰到過,叫做小蟬,比她才大兩歲,今年十歲,抵了春蘭的缺。

“小蟬!”品藍興奮的揮了揮小手。

小蟬看到了品藍,也開心的走了過來:“你不用伺候你家姑娘?”

“我家姑娘在帳篷裏陪着太太呢,她讓我出來玩。”品藍拉了拉脖子上的鴨蛋絡子:“看,這裏面的鴨蛋可是我們家姑娘給我選的,晚上鬥蟲兒我肯定能贏!”

小蟬羨慕的看着她:“你家姑娘真好!”嘆了一口氣,小蟬的眼神無光:“還在牙行裏的時候聽劉婆子說要送我和小燕去蘇府,大家都說我們倆運氣好呢,說蘇家三小姐是仙女轉世,對人可好了,結果進府來卻是服侍四姑娘的……”

“嗐,我們家姑娘身邊怎麽會缺人?也只有四姑娘的丫頭前些日子裏面受傷了……”說到這裏,品藍突然感覺到有一種陰寒的感覺,擡起頭來,卻看見四姑娘蘇潤珏正陰狠的看着她和小蟬。

“四姑娘……”品藍小聲的喊了一句,尴尬得不行,雖然她剛剛沒有說四姑娘什麽壞話,可面上總有幾分難堪。

蘇潤珏卻沒有看她,只冷冷的看着小蟬,一字一句的說:“剛剛你說什麽?三姑娘是仙女轉世,你想去服侍她?”

“姑娘,沒有……小蟬沒有這麽說……”看着蘇潤珏步步逼近,小蟬怯怯的往後退着:“姑娘,饒過小蟬吧……”

蘇潤珏踏上前一步:“你去三姑娘那兒呀,你去巴着她呀!一個個賤模賤樣,捧高踩低的,剛剛來了一天,眼睛裏就沒我這個主子了?”說到這裏,她咬牙切齒的伸出手往小蟬瘦弱的肩膀上猛的一推:“你想去我不攔着你,你現在就去找三姑娘啊!”

“啊……”小蟬腳下踩的石頭突然松動,人沒有站穩,直直的往後面倒了下去。

“小蟬!”品藍看着她望下面倒,吓壞了,跑上去想伸手去拉住她,沒想到小蟬掉下去的速度太快,不僅沒有能拉住小蟬,品藍也跟在後面滾下了河堤掉進了錢塘江裏。

“品藍,品藍!”跟了過來的蔥翠和黛青看到這一幕,臉上都變了顏色,大聲喊起來:“有人落水了,快來救人啊!”

小蟬和品藍落水的地方和停放龍舟的位置不遠,所以她們剛掉下去的時候,龍舟上就有人看見,那些淳樸的漢子們還沒等蔥翠和黛青呼救的時候就已經跳了下去到水裏撈人了。

蔥翠和黛青焦急的看着那幾個漢子這在錢塘江裏起起伏伏,順着小蟬和品藍掉下去的地方在摸索,此時已經到了河流漲水的季節,河水湍急,還不知道那些漢子們能不能順利把品藍小蟬打撈上來。

“你快去告訴吳媽媽和姑娘!”黛青推了推伸着脖子一臉焦慮的蔥翠:“你快去,我在這裏守着!

蔥翠看了看一臉倉皇的蘇潤珏,重重的“哼”了一聲,快步跑向帳篷去了,蘇潤珏也知道自己這一推惹了大禍,白了一張臉,緊張的看着河流裏那幾個漢子在水裏沉沉浮浮,絞着一雙手,不知如何是好。

潤璃正和蘇三太太在說笑,突然就見蔥翠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太太,姑娘,不好了!品藍和小蟬被四姑娘推到江裏去了!”

一聽到這句話,站在一邊的吳媽媽已經咕咚一聲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媽媽!”蔥翠趕緊撲了過去掐住吳媽媽的人中。

“潤珏推品藍和小蟬到江裏去了?”蘇三太太坐在那裏,目瞪口呆,艱難的消化着這個消息。

“是真的!”蔥翠一邊給吳媽媽急救,一邊對潤璃說:“姑娘快去看看,現在有幾個人跳下江去救她們,不知道怎麽樣了。”

潤璃匆匆忙忙帶着嫣紅和絨黃往外面走去,一想到品藍,心裏便痛得很,仿佛已經縮成了一團。

品藍,那個大眼睛的娃娃,難道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了?

記得她帶着甜甜的笑容,坐在梨樹上蕩着小腳丫啃着梨子的饞貓樣兒;記得她每天在含芳小築裏歡快的跑來跑去,小小的身影是那麽可愛;記得她說起話來又急又快,聲音脆生生就像黃鹂鳥兒一樣輕快;記得她今天早上還舉着那個鴨蛋絡子在她耳邊軟綿綿的說:“姑娘,你選的肯定是最好的,今兒晚上鬥蟲兒肯定是我贏!”

想到這裏,潤璃的心就像被誰揪了一下,生生的疼。

品藍,你要堅持住,我們會來救你的!

跑到河堤上的時候已經圍了一堆人,品藍和小蟬已經被打撈了上來,兩個人都喝了一肚子水,脹鼓鼓的,雙眼緊閉。

“趕緊救治!”潤璃走進人群中央的時候,已經有幾個有經驗的漁民幫品藍和小蟬把腹部的水按壓了出來,但是他們摸了摸脈搏,把手探到品藍鼻子下面以後,搖了搖頭:“已經沒呼吸了。”

“我的藍兒喲!”身後傳來吳媽媽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她猛的撲到了潤璃腳下:“姑娘,你是玉女下凡,仙女轉世,你就救救我可憐的藍兒吧!求求你了,姑娘!”

潤璃心裏也酸酸的,蹲了下來對吳媽媽細聲說:“媽媽,我會盡力的,你且讓開些。”

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兩個小女孩,潤璃對蔥翠和黛青說:“你們去救小蟬,看我怎麽做你們就學着怎樣做。”

“姑娘,都沒呼吸了……”黛青猶豫着說。

“姑娘說叫我們救我們就照着姑娘說的辦,姑娘肯定有辦法的!”蔥翠拉了黛青過來,仔細的觀看着潤璃的一舉一動。

溺水者被救上岸後,如已昏迷、心跳停止、呼吸停止等,應立即采取措施進行現場急救。急救及時,方法正确,有時甚至可以使幾乎毫無希望的溺水者轉危為安。但若耽誤了上岸後的最佳急救時機,則可能會使本來有希望生存的人失去生命,所以急救就是要盡快,而且搶救方式要準确。

潤璃貼着品藍的胸口聽了聽,還有點微弱的心跳。她一手捏住品藍的鼻子,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颌,深吸了一口氣後,用嘴貼緊了品藍的口,使勁往裏面吹氣吹氣,使她的胸腔擴張開來,吹進一定的氣以後,坐直了身子,兩只手掌相疊,掌根按在品藍胸骨下端,兩臂伸直,身體前傾,借助自己身體的重量穩健地下壓,因為壓力集中在掌根,品藍的胸骨迅速下陷,接下來潤璃馬上坐直身體,迅速放松雙手,如此反複數次,又開始往品藍嘴裏吹氣。

一旁的黛青和蔥翠看得目瞪口呆:“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麽?”

“我在做什麽難道你們看不出來?”潤璃一邊用勁的做着胸外心髒按摩,一邊着急的呵斥她們:“快去做急救!蔥翠你像我一樣給小蟬吹氣,蔥翠吹完氣黛青就像我這樣按,記住,要把手放在胸骨下邊,用勁往下壓,然後松手要快!”

面對着兩個要同時搶救的人,潤璃沒有辦法□為二,只能先救和自己親近的品藍——她是想都沒想就直接奔到品藍身邊的,望了望那邊躺在旁邊的小蟬,雙目緊閉,嘴唇發白,看起來情況更嚴重,可是她沒辦法丢下品藍。

吳媽媽的品藍,她們含芳小築的開心果小品藍,自己怎麽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就這樣消失在人世?只要有一絲希望,她都會盡力去救,何況她還有一絲絲微弱的心跳!

蔥翠和黛青也手忙腳亂的救治起小蟬,可潤璃看着她們毫無章法,只是努力的在學着她的樣子去做,心裏就一點點下沉,看樣子小蟬是救不回來了。

努力的做着人工呼吸和胸外心髒按摩,做到手都發麻,潤璃終于欣喜的看到品藍慢慢的張開了眼睛。

“姑娘……”品藍微弱的叫着她。

潤璃的淚水忍不住掉了下來,一把抱起了品藍:“品藍,品藍!”

吳媽媽目瞪口呆的看着潤璃抱着品藍,愣了那麽一會,突然像緩過神來一般猛的撲了上來,從潤璃手裏接過品藍,睜大了眼睛看着她,手抖抖索索的伸出去摸着她的臉龐:“藍兒,藍兒,娘的藍兒喲,你差點把娘吓死了!”

品藍虛弱的靠在吳媽媽懷裏,沒有力氣說話。

潤璃站起身來:“媽媽,你把品藍送回帳篷,黛青你跟着媽媽過去,到我那藥箱裏拿一包獨參粉泡了給品藍喝。”

說罷走到小蟬面前,伸出手摸了摸脈搏,再翻開她的眼臉查看了下瞳孔,心裏有一種悲涼的感覺:“蔥翠,停手罷,已經沒有用了。”

蔥翠愣愣的看着小蟬。

小蟬毫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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