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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的躺在那裏,面色青紫,嘴唇發白,手腳冰冷。

“姑娘,她昨天才來我們府上……”蔥翠吸了一口氣,強行忍住淚水:“我昨日帶品藍出去玩的時候遇到了她。她是孤兒,被拐子從山裏頭拐了出來賣給劉婆子的牙行的。我們碰到她的時候她正在鳴翠湖邊幫四姑娘采花回去插瓶。她對我們說她很開心,這麽的多年了她第一次穿上了新衣服,她說我們蘇府很美,她願意在這裏生活一輩子……”

說到這裏,蔥翠已經無法再說下去,淚水終于一滴一滴落在了小蟬的新衣上。

聽了這話,潤璃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淚,雙手捏得緊緊的,心裏有說不出的歉意,若是她先救小蟬,或者小蟬也有生還的希望,可是那邊躺着的是品藍,她沒有選擇!

也許這一切都要找那個罪魁禍首!

潤璃四處張望,蘇潤珏已經不知道哪裏去了。

龍舟競渡沒有因為這個意外而停止,人群開始慢慢的散去,只聽到一些嘆息的聲音:“五月五,伍子胥要選童男童女去陪,這個小姑娘定是被選中了!”

“還算好,虧得三小姐在,要不是會去了一雙喲!”

“三小姐若是能一次救兩個,這個說不定也就活過來了!”

“是呀是呀,三小姐可真是神醫!眼見着都已經沒氣了,楞是被她從閻王爺手裏搶了個人回來!”

潤璃聽到這些話,心裏沒有絲毫得意,反倒是充滿了悲傷,她猛的抓住蔥翠的手,對她大聲說:“以後你和黛青一定要好好的跟我學着治病救人!”

蔥翠此時哭得眼圈紅紅,一面抽噎着,一面用力點着頭:“姑娘,我會認真的學,你要把所有你知道的都教給我!”

在突發的遭難面前,人的生命顯得那麽脆弱。一個時辰之前見着活蹦亂跳的小蟬,現在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沒有知覺,沒有呼吸。

“蔥翠,她是去和她爹爹娘親見面了,你也不要太傷心了。”潤璃用帕子擦了擦眼淚,或許這個時候只有這樣說才能讓大家心裏更好受一點。

“姑娘,她現在肯定很開心,能夠見到她的爹爹娘親。”蔥翠哽咽着說。

“我想肯定是這樣。”

潤璃的眼淚又一次不可抑止的流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今天想說什麽來着……貌似忘記了……

~~~~(>_<)~~~~ 年紀大了,記性差

今日雙更發完了,爬走……

71三清觀道士驅邪

河堤上很快又恢複了熱鬧的景象,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江裏十餘艘塗朱油碧的龍舟已經開始了競渡,上下翻飛的木漿擊起堆堆白浪,那浪頭極高,似乎要濺到岸上圍觀群衆的臉上來,人們站在岸上大聲的為自己鎮上的弄潮兒們吆喝着,小孩子則握着蒿草艾葉沿着河堤追逐着那競渡的龍舟。

潤璃疲乏的看着蘇府的小厮們用草席卷起小蟬的屍體,兩個人擡着往一邊去了,心底依舊有一陣一陣的痛湧上來。經過小蟬之死,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力量是那麽微薄,面對着突如其來的死亡,她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蔥翠,我們回去罷。”潤璃拖着沉重的步子帶着蔥翠離開了河堤。

帳篷裏一片安寧,品藍已經沉沉安睡下來,吳媽媽坐在一旁,神色疲憊。潤璃走上前去搭了下脈,跳動有力,看來已無大礙。望着品藍嬌憨可愛的小臉蛋,潤璃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差點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吳媽媽一臉感激的神色看着潤璃,眼圈紅紅的,可半個字都說不出。

潤璃默默的把手放在她肩膀上,主仆兩人對視片刻,什麽話都沒說,但又好像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回到蘇府已是将近黃昏。

蘇三老爺沒有回府衙,直接進了內院。

幾個姑娘都被喊到了主院,蘇三太太和蘇三老爺在主座上面坐得端端正正,清遠堂滿是沉悶的氛圍,連清遠堂外面的知了都似乎知道有大事發生,連一絲蟬鳴都聽不到。

看着蘇三老爺那發黑的臉色,蘇潤珏知道今天闖了大禍,肯定是要被懲罰了,所以她站在蘇潤珉身後,低了頭,極力想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其實她也沒有想到那時候自己會伸手去推小蟬的,她本來帶着小蟬和小燕在河堤上,轉眼就沒見了小蟬,她以為她偷懶了,心裏就生了幾分怒氣。後來看到小蟬了,卻聽她正在和品藍一起誇着蘇潤璃,心裏一口悶氣上不來,那嫉妒的感覺怎麽也壓制不下去。她其實真的并不想推她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伸手了——她也不知道原因!

看着小蟬和品藍滾落下去,掉到江裏的那一剎那,她就已經後悔了,她好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好希望她沒有伸出過她的手。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一切都發生了,小蟬已經死了。

蘇三老爺看着那畏縮着站在蘇潤珉身後的蘇潤珏,心裏怒火騰騰,不可抑制。五月五端陽節,好幾年都沒有出過溺水這種事,現在突然來了這一出。而且是蘇府的四姑娘把自己的貼身丫鬟推下了江。雖然蘇府的三姑娘救回了一個,可還是死了一個——雖然說這丫鬟是孤兒,而且是經過正規手續賣給蘇府的,沒有人會來找蘇府的麻煩,可他蘇文衍卻不能原諒自己。

子不教,父之過啊!

蘇三老爺撫着自己的胸口,平息了下心情,這才對着蘇潤珏說:“潤珏,不用躲到你姐姐背後,站出來好好回話!”

蘇潤珏怯怯的看了蘇三老爺一眼,最後還是挪着小步子走了出來。

“跪下,你這個孽女!”蘇三老爺看着她那縮手縮腳的樣子,怒氣就更大了:“你怎麽就要去做那樣的事情!我中午才告誡你要謹言慎行,要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可你竟然做出那等惡毒之事來!”

蘇潤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眼裏的淚珠子滴滴墜落:“父親,珉兒不是故意的!是小蟬和品藍那兩個丫頭在背後說我壞話,珉兒一直氣憤才伸手推了她一下,誰知她沒有站穩就滾下去了!”

“說你壞話?兩個丫頭怎敢說主子壞話?更何況那小蟬還是昨天剛到府中!”蘇三老爺震怒不已:“我蘇文衍沒有你這樣的女兒,心狠手辣,實在是惡毒至極!”

“父親,她們真的在說我壞話,她們在背後說三姐姐人好,說我比不上她,小蟬那丫頭更是說想去伺候三姐姐,不想伺候我!”蘇潤珏一想起當時的場景,立刻又煩躁起來:“我又有什麽地方比不上三姐姐!為何連一個丫頭都不把我看到眼裏,個個都只把她捧做天上的雲,把我踩成腳底的泥!”

蘇三老爺痛心疾首的看着跪在地下,忽忽欲狂的蘇潤珏:“沒想到你嫉妒若此!你三姐有一手好醫術,救治了不少的人,外人自然會捧高她些,這也是她應得的!而你,本應和你三姐學着些,即算不會行醫,也該做到本分,賢淑溫柔,知書達理!”

用手支住頭,蘇三老爺頹然的偏過頭看了看蘇三太太:“太太,這內院的事情本應是你來處置,可潤珏這次實在是犯了天大的過失,我只能越俎代庖了。”

蘇三太太的眼神也十分憂郁,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僅僅是蘇潤珏一個人的事情,也許她還會帶累了整個蘇家。這事若是被那別有用心的人傳給禦史知道,參上一本,彈劾老爺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那今年別說提升了,指不定還會降職!

“都是妾身管教不力,老爺先罰妾身罷!”蘇三太太輕蹙眉尖,一臉的愧疚。

“太太,你确是有些過失!”蘇三老爺嘆了一口氣:“你本就不該縱着她們和姨娘們住在一起,一個個的養成了這種尖酸的小家子性格。好在這是杭州府,不是在京城,否則這會兒早就有人拿了上達天聽了!”

望了望跪在地上的蘇潤珏,蘇三老爺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把四姑娘關到後院那間淨室去,若是有人問起便說她得了失心瘋,需要隔離靜養。叫黃姑姑費心,陪她住在那裏,每天教她女書女誡,若是不服管教,只管拿鞭子抽就是了!”

“父親!”蘇潤珏發出一聲驚叫:“父親,珏兒不要去淨室!父親,難道你不疼愛珏兒了嗎?怎麽可以這麽狠心把珏兒關到那裏面!”

淨室是蘇府用來處置下人的房間,犯了大事的下人會被關到那裏用刑,一般進去的人,不弄個半死是不會出屋子來的。

蘇三老爺猛的站了起來,擺了擺手:“太太,就這樣罷!四姑娘到回京之前都不用出淨室了,到裏面好好面壁思過,跟着黃姑姑學學規矩,知道什麽叫容言德功!”

說罷此話,他看都不看蘇潤珏一眼,擡腿就走了出去。

潤璃在旁邊看着,心裏好一陣驚悚。

蘇三老爺這一舉動不僅僅是為了懲罰蘇潤珏,更重要的是不想給自己留下把柄。可是,對外宣稱蘇潤珏得了“失心瘋”固然能推卸他的教養責任,可是對于蘇潤珏來說,若是流傳了出去,她這輩子基本就被毀掉了,別說是嫁入世家大族,就是一般人家,未必也會想要這樣的兒媳婦吧?

這莫非就是“無毒不丈夫”的表現?

平常看來,蘇三老爺是一個謙謙君子,不僅外表溫潤如玉,對待兒女也是脈脈溫情,可現在這一舉措,卻讓潤璃十分寒心。

雖說蘇潤珏是自作孽不可活,可究竟還是他的女兒啊!難道就因害怕禦史的參奏就想出這樣一個由頭來?“失心瘋”這三個字可能會毀掉蘇潤珏的一生!這樣看起來,在蘇三老爺心裏,什麽都不能和他頭上的烏紗帽相提并論吧?

想到自己喊了九年父親的蘇三老爺竟是這樣一個人,潤璃心裏真是透涼透涼的。以前蘇三老爺也曾開玩笑似的許過她自覓佳婿,可真正到了利益沖突的時候,他會不會像今天對待蘇潤珏一樣,毫不猶豫的犧牲了她的幸福?

看着夏媽媽帶着兩個婆子向蘇潤珏走過去,潤璃心裏忽然有了物傷其類的感覺,她和蘇潤珏相比處境會好一些,但畢竟都是女子,都是蘇三老爺手裏的棋子,她們的一輩子都不是能自己決定的,她們都是為了蘇三老爺,為了蘇府的榮華富貴而存在的犧牲品!

“夏媽媽,且慢動手!”潤璃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臉驚慌的蘇潤珏,走上前一步:“母親,我看四妹妹真的是病了,讓璃兒幫四妹妹把下脈。”

蘇三太太疑惑的看着潤璃,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麽。

好不容易把那狐媚子制服了,關在杏花天不能出來,現在那狐媚子的女兒喪盡天良做出那種事情,老爺親口發落了,自己心裏真舒坦呢,怎麽璃兒倒跑出來阻止了?

“母親!”潤璃把手搭在蘇潤珏的脈搏上:“四妹妹雖然是目光散亂,但絕不是失心瘋的樣子!母親難道忍心看着四妹妹名聲盡失,以後不得善終?父親不在這裏我才敢多說一句,請母親為四妹妹将來着想幫她遮掩着些!”

蘇三太太瞠目結舌的看着跪在地上為蘇潤珏診脈的潤璃,心裏不住的翻騰:璃兒竟然幫那個狐媚子的女兒求情?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嗎?蘇潤珏名聲盡失,不得善終又如何?這就是她有個狐媚子娘的報應!璃兒心腸太軟了,這樣下去以後怎麽能坐鎮後宅去對付那些鬼魅伎倆!

“母親,蘇府可以向外宣稱四妹妹今日是撞了邪,想來端陽節裏,河邊冤死的水鬼看着那粽子鴨蛋,肯定是想來撈着吃的,這樣比四妹妹得了失心瘋豈不是個更好的緣由?若是說四妹妹得了失心瘋,日後回京城怎麽辦呢?保不住有些別有用心的人會用她一個人的病影射整個蘇府,那我們姐妹幾個的名聲豈不是全毀了?”

蘇三太太聽得此話,心頭一凜,她倒是沒想起這樁事兒來!京城貴女多,好幾個大家閨秀争着和一個世家子弟議婚的事情多,若是璃兒到時候也碰上這樣的事情,真保不定有人會拿蘇潤珏這事兒做文章,說她們姐妹皆有這病根子,那可真真是糟糕了!

想到這裏,蘇三太太對着夏媽媽使了個眼色:“趕緊派人去城南三清觀請個道長來驅邪,府裏四姑娘被魔鎮了!”

夏媽媽應了一聲轉身走出了清遠堂,蘇潤珏知道自己得救了,整個人放松下來,癱軟在青石地面上,也不覺得那地面上有多髒,只覺得自己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欣喜。

“但是四妹妹,你是真病了。”潤璃憐憫的看着癱倒在地上的蘇潤珏。

據她觀察最近蘇潤珏的各種舉動,從用金簪子紮傷夏茉到今天推小蟬下河來看,她應該是犯了間歇性精神病,只要受了一點點刺激都能讓她發病,蘇潤珏真的需要好好調養休息才行。

可是心病還需心病醫,蘇潤珏的心病是想成為嫡女,記名在蘇三太太名下,而這又是蘇三太太絕不可能答應的,所以恐怕她這病還會複發,只要有個誘因就能讓她再次爆發,就像她今天的所作所為一樣。

潤璃默默看了蘇潤珏一眼,站了起來吩咐嫣紅:“去拿筆墨紙硯過來,我給四姑娘開張方子,以後慢慢調理着。”

蘇三太太很緊張的問:“璃兒,潤珏的病沒有什麽要緊罷?”

潤璃笑着搖了搖頭:“母親放心,四妹妹的病不重,只要一個人清心靜養便是了,我記得鳴翠湖最南端還空着一個小院子,把她挪去那住着就是了,若是繼續在梨香院住着,怕人多嘴雜,反而打擾了她。”

蘇三太太點了點頭,立刻吩咐仆婦去整理那院子,明日就将四小姐挪那邊去。

不多久就來了幾個道士,在院子裏上蹿下跳搖着鈴兒,舞着桃木劍胡亂弄了幾下,接着燒了幾張符箓,将那些灰末子和一碗清水混到一起交給下人,讓她們給蘇家四小姐服下。然後那個為首的老道士鄭重其事的對着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說:“貴府四小姐今日是在江邊撞到了無頭水鬼,這水鬼自然是來尋替身的,所以把小姐的貼身丫頭尋了去。蘇老爺不必擔心,只要喝了這符水,那纏住四小姐的水鬼自然就會退去了。”

“如此甚好!”蘇三老爺揮了揮手,旁邊走上一個小厮,捧着幾錠銀子:“區區謝儀,不成敬意,還請道長多多包涵。”

那道士看到雪白的銀子,心裏早已樂開了花,接了過來向蘇三老爺拱手道:“蘇老爺客氣了,捉鬼驅邪,本就是貧道該做的事兒!現在那水鬼已降伏,貧道就和徒兒們回三清觀了!”說罷道袍飄飄的離開了蘇府,迎着晚風,那道士的袍袖被吹得鼓了起來,這樣看着倒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我想要祝福某些人

願他們不久之後能修成正果

阿門,上帝與我們同在

72洗玉齋唇槍舌戰

蘇三老爺看着那老道士帶着兩個道童由小厮領着走了出去,不由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太太果然急智!這主意可比為夫的要好上幾分!”

蘇三太太抿嘴一笑:“這都是咱們的好璃兒給出的主意!她憐惜潤珏會因此事背上不好的名聲,方才想了這個法子。”回眸嗔怪的看了蘇三老爺一眼:“老爺,若是真的對外面說潤珏得了失心瘋,恐怕會帶累了璃兒的名聲!”

蘇三老爺一怔,随即點了點頭:“我只顧想着如何把這事兒壓下來,卻沒有你們心細……唉,想想那丫頭也是一條人命,我若不處理潤珏,怎麽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又怎麽堵住杭州府的悠悠衆口!”

蘇三太太又添上了一句:“況且萬一被聖上知道了,咱們蘇家也會受牽連!”

蘇三老爺握住蘇三太太的手,長長嘆了一口氣:“沒有教好潤珏,我們皆有過錯,聖上知道了要發落我,我也無話可說。我當時只是想着萬一杭州府民衆定是要我把這樁事情給個說法,我自是舍不得讓珏兒去受那牢獄之災,只好寧可說她得了失心瘋罷了!”

蘇三太太聽着這番話,心裏酸了酸,原來老爺畢竟還是念着那狐媚子的舊情,不想讓那狐媚子的女兒去受苦罷了!若不是考慮着怕帶累了璃兒的名聲,自己才不會管那蘇潤珏會遭怎樣的罪過呢,一切都不是她自己造成的嗎?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虧得自己還得幫她千方百計的遮掩着,白白送給那道士五十兩銀子!

蘇三老爺不知此時蘇三太太心裏已經是酸風酸雨,猶在思付:“那道士得了這麽一注銀子,自然該如何去說話,想來明日全城都會知道珏兒是撞了邪才會做出如此舉動的。”

确實,第二天杭州府的街頭巷尾皆流傳着蘇家四小姐昨日錢塘江看龍舟競渡被水鬼纏住了,她的貼身丫頭因此被水鬼索了命去了,流傳了幾日以後,大家對端陽節小蟬落水的事情也漸漸冷卻了熱情,再也無人提起。

蘇三太太使人去了牙行,劉婆子又給蘇潤珏送來了一個貼身丫鬟,叫小鹂。蘇三太太看過覺得這小丫頭倒也機靈幹淨,和顏悅色囑咐了幾句,就叫人領了去思過院。

思過院是蘇三老爺給那個空置的小院子取的名字,院子極小,只有一進屋子五間房子,原是蘇府堆放雜物的,現在收綴了出來給蘇潤珏住。西頭一間是丫鬟們住的,蘇潤珏住在隔壁,最好的東廂房倒給了黃姑姑住,這事又讓蘇潤珏氣得不輕,可卻沒有半點法子,蘇三老爺親自吩咐過的,她也不敢出聲。

雖然潤璃那天出言相救,免去了被關進淨室的噩運,但蘇潤珏心裏還是極其痛恨潤璃的,要是沒有她,要是大家都不贊美她如何如何好,自己怎麽會嫉妒怎麽會伸手去推小蟬到江裏去?一切都是蘇潤璃的錯!

蘇潤珏捏着針一邊繡着一幅小插屏,一邊心裏怨怼的想着,以至于眼角眉梢都歪曲起來,一個不留神,針就紮到了手指上,一滴血珠子就滾落到了繡布上,跳動了下,很快就融了進去,形成一個鮮紅的血漬。

蘇潤珏瞪了□邊站着的小燕:“快點拿塊帕子給我!”

小燕戰戰兢兢的拿出一塊帕子幫蘇潤珏包住手指,眼神有點躲閃。自從小蟬死了以後她就特別怕蘇潤珏,連她瞪眼都感到心驚肉跳。

劉娘子走了過來,看了看蘇潤珏的那幅插屏,繡的是曲院荷風。

闊大的荷葉似有碧浪萬頃,裏面亭亭玉立的伸出幾支粉色的荷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全部盛開的,倒也繡得不錯。

但劉娘子看過以後還是皺了下眉頭:“四姑娘,這個繡工裏講求意境,更講求心境,如果一個人不能靜心,她繡出來的東西定然會缺少那種沉穩,看上去會很浮躁,四姑娘在繡這些精致物事的時候切勿胡思亂想才是。”

蘇潤珏的臉不由得一紅,有心事被看穿的狼狽,咬着嘴唇不說話。

旁邊蘇潤珉可總算逮了個機會,笑嘻嘻的看着蘇潤珏說:“四妹妹,你又有了什麽心事呢?哎喲喲,我都忘了,再過兩個月便是四妹妹的生辰,十二歲了,都是大姑娘了,怎麽會沒有心事兒想呢?”

坐在一旁的李清音也是妩媚的轉了轉眼珠子:“原來潤珏妹妹也快十二歲啦?那倒是真成了大姑娘了!不知道潤珏妹妹剛剛在想什麽呢?若是有心事可以說出來,大家幫你參詳參詳也好!”

李清音由于李同知太太求情,得了允許,每十天可以來蘇府請劉娘子指點針黹女紅,今日剛剛好也在。她素常是和蘇潤珉玩得攏的,現在看見蘇潤珉明裏暗裏的諷刺着蘇潤珏,趕緊出言相幫。

蘇潤珏看了李清音那樣子就滿肚子氣:“這有你說話的份兒?這杭州府有誰不知道你的心事啊?巴不上武靖侯世子就轉去巴上高公子了,也不覺得自己下賤,一味的倒貼了上去,把你娘那套都學全了!”

李清音聽到這話,氣得手腳冰涼,偏生又找不出什麽話來反駁她,只能拿了眼睛恨恨的盯着蘇潤珏,緊緊的閉了一張嘴。

蘇潤珉看看情形不對,趕緊過來圓場:“四妹妹,清音姐姐也是關心你而已,何必如此,出口傷人呢?”

“我可知道你們的關心是什麽!”蘇潤珏怒目而視:“大姐,你不要把別人當傻子!我看你才是那個傻子呢!”

劉娘子看着這混亂的場面,眉頭緊鎖:“你們說起來也都是大家閨秀,可現兒若是給別人看了你們這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來的潑婦!我是蘇太太請來教針黹的,不是來聽你們磨牙鬥嘴的,想學就認真點,不想學就算了,我剛剛好回珍珑坊去,也落得個耳根清淨心情順暢!”

看見劉娘子動怒,三個只好個子回到自己位置上,拿起繡棚開始繼續繡花。

這邊蘇三太太沒多久就知道了動靜,看着坐在身邊的潤璃和李清芬,嘆了口氣:“璃兒,你說說看,你這四妹妹究竟是犯什麽病?如此焦躁易怒,沒有半分女兒家的賢淑樣子,就是嫁了出去也不省心呢!只是清音那丫頭竟也跟着潤珉胡鬧,說的那話也忒難聽,由不得潤珏會惱怒!”

旁邊李清芬聽了此話,臉上一陣緋紅。今日她在母親授意下陪了李清音來蘇府,本是想多和蘇三太太接近着。

“芬兒,今日你陪着那個狐媚子的女兒去蘇府罷。”李同知太太挑了挑眉毛:“你年紀也漸漸大了,娘也合着該為你好好打算才是。”

“娘的意思是?”李清芬疑惑的看着母親的圓盤子臉。

“你拉着蘇府三姑娘去陪着蘇太太多說說話,讓她見識到我家芬兒的好處,溫柔體貼,懂事大方……”李同知太太看着自己的女兒,越看越愛,眉眼笑成了一朵花。

“娘……”李清芬有些尴尬,臉皮漲得通紅。

“蘇府的二少爺還沒議婚,你可得在蘇太太面前好好表現着!”李同知太太最後才點出了此行目的。

想到這裏,李清芬更是坐立不安,看着蘇三太太,怎麽都覺得她眼神裏滿滿的全身譏諷。低了頭,李清芬吶吶的說:“我家三姐,原是個散漫人兒,在家不拘小節慣了,所以言語多有得罪,還望蘇太太見諒了。”

蘇三太太看着李清芬滿臉的尴尬,察覺自己失言,倒讓李清芬心上不自在,不由得勉強一笑:“喲,清音是清音,她做的錯事兒怎麽能讓你這個妹妹替她賠罪?況且她也只是生性使然,想來也是無心之失,清芬可不必記挂于心。”

李清芬嘴唇翕合,想說幾句話,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呆呆的望着蘇三太太,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潤璃在一旁看得真切,走上前去按住蘇三太太的肩膀,笑吟吟的說:“母親,你就別拿清芬開玩笑了,不見她臉都紅了!”略微停頓了下,潤璃深思着對蘇三太太說:“母親,潤珏這病只是心結而已,若是母親記了她在名下,她順心如意了,自然不會有事情。”

蘇三太太驚愕的看了潤璃一眼,冷冷的說:“璃兒,做人不能一味好心。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反之,你若要撩撥我,休怪我冷面無情!這世上有太多的人暗地裏做着那等見不得人的事情,你豈能一視同仁的去個個同情?潤珏的心結是她自己想得太多而成,不是我逼她才這樣,若是就因為她有心結我便要依從她,那潤珉将如何辦?況且萬一依從她,她因此倒把這病當做萬能的護身符,只要遇到什麽事情就祭出這招殺手锏,那我豈不是只能受制于她?再說,”蘇三太太瞥了一眼坐在下首的李清芬,突然臉上有了一絲微笑:“若是想要我答應了她,她那狐媚子的娘是絕不能再留在蘇府!內宅裏都是有了這些狐媚子才一團渾水,好生生的一個女兒家都被她撺掇壞了!”

潤璃的手慢慢的給蘇三太太做着按摩,一邊細細的體會着她的話。

蘇三太太說的沒錯,自己确實是有點濫好人的感覺,本來依着殺人償命的理兒,自己就該主張把蘇潤珏送到衙門裏去判罪,而不是想着法子請三清觀道士們來做法幫她遮掩。可大周朝誰家主子又會去給奴婢償命?而且她若是這麽跳出來說,恐怕旁觀者都會以為她嫉恨庶妹,一心想置她于死地,那自己的名聲恐怕也會好不到哪裏去了。

但若是蘇三太太真的把蘇潤珏記在名下,那蘇潤珉該怎麽辦?又怎麽對得起那冤死的小蟬?可蘇潤珏這個樣子下去也不行啊,潤璃擔心,若是蘇潤珏不能自己解開心結,恐怕她遲早會成為重度精神病患者,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人遭殃。

蘇家是清流世家,萬一蘇潤珏到時候行事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恐怕蘇家會暗地裏先解決了她,不會讓她的劣跡流到外間去。雖然蘇潤珏行為産生了惡果,可畢竟也是和自己一同長大的妹妹,也并非萬惡不赦,只是因為疾病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就要賠上一條性命,不由得讓潤璃感覺到心裏一陣難受。

“璃兒,你可想通透了?”蘇三太太覺得今日潤璃幫她按摩肩膀顯然是有點心不在焉,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你還年紀小,這輩子還長着呢,可現在開始你就要學着去看清楚周圍的人,不能一味的好心,中山狼的典故你可得記仔細了!你也不用給我按肩膀了,和清芬一起到園子裏逛逛罷,陪着我可會讓你們無趣的。”

潤璃和李清芬都恭恭敬敬的應了一句,兩人挽着手兒去了鳴翠湖。

“最近過得可好?”潤璃看了看李清芬,臉龐比三月三那時瘦了些,看起來李家後院仍然不太平。

“還能有什麽好?”李清芬折了一支柳條不住的擺弄:“大姨娘沒得幾天又開始神氣了,在家裏頭頤指氣使的,就差沒有提出要搬到主院裏去住了!”

“你那三姐只是給高瑞去做貴妾而已,她又拿這個生事?”潤璃冷笑了一聲:“這才我去應天府,可算是見識到了高家內院的厲害!你那三姐可得當心點,別把一條小命給扔在那吃人不見血的院子裏頭了!”

李清芬聽潤璃這般說,也緊張了,抓住潤璃的手,臉上變了顏色:“那總督府竟有這般兇險?我要不要和父親去說說,叫他不要讓三姐嫁過去?”

潤璃看着李清芬焦急的臉,心裏有些感嘆,原來清芬那份良善仍在,并未因內宅之争而消弭無形,雖然恨着大姨娘母女,可畢竟還是不願意李清音落個悲慘的下場。

“做貴妾這條路子是你三姐自己選的,你去說她反倒會怨念你不想讓她過好日子,況且李同知大人未必也會如你這般想,你就随她去罷。”潤璃拿過李清芬手裏那根被扭得不成形狀的柳枝,奮力把它扔到了水裏:“這世上事事難為,就是你我,也不知道将來會飄落到哪裏去。與其操心別人,還不如為自己好好謀劃下,将來若是能過上稱心的生活,那就該去靈隐寺燒香還願了。”

李清芬看着那根柳枝随着鳴翠湖的水波慢慢的飄着,一陣風吹了過來,水面上驚起陣陣漣漪,那柳枝便随着紛亂的波紋不停的在湖水裏打着圈圈,完全沒有了方向。看着看着,李清芬鼻子一酸,眼淚紛紛滾落。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雙更完了,爬走

73李清音暗施毒計

日子過得入流水般,眼睛一閉,已是七月來到。

七月初七是蘇潤珏的生辰,這個日子是大周的“乞巧節”,是姑娘家最重要的節日,蘇三老爺覺得七月七日出生的女兒定是心靈手巧秀外慧中,所以素來比較寵愛。

為了表示和蘇潤璃的一視同仁,蘇三太太請了杭州府官員的家眷過府來游玩,還請了四喜班來唱臺戲。

蘇潤珏這日打扮得格外漂亮,梳了高高的如意髻,上面簪着穿絲纏枝芙蓉,垂着梅花步搖,穿着明黃色軟羅紗衫子,六幅湘水月華裙。她本來就繼承了二姨娘的好容貌,又加上精致的打扮,更顯得婀娜多姿,娉娉婷婷。

蘇潤珉陪着李清音在園子裏逛着,遠遠的看着蘇潤珏那一身打扮,心中便有不快。

雖說蘇三太太對待三個女兒明面上是一樣的,每月都是五兩份例銀子,過年過節時給的如意荷包也都是一樣,平常四季衣服都是一樣的衣料,可究竟這些只是大家看得見的,暗地裏蘇三太太不知道給了蘇潤璃多少零用,自己只能看着眼熱。大姨娘是通房丫頭出身,早年賣身為奴的,哪有什麽積蓄?兼又不得寵,只能把自己的月錢都攢下來給蘇潤珉打扮;可二姨娘就不同了,雖說家境不好,究竟還是有些體己,蘇三老爺以前又寵着她,賞了不少好東西,所以蘇潤珏的穿着打扮比她高了一籌。

現在看着蘇潤珏頭上的那穿絲纏枝芙蓉,想着她昨日戴的是東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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