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8)

又有些日子沒聽四喜班的堂戲了,聽說有個新角兒倒是不錯,仿佛能和那小白玉比上一比。”

聽到“小白玉”這三個字,蘇三太太心裏就一陣膈應,面上去不顯,只是笑着說:“戲班子嘛,總得捧幾個新人出來,要是總是那幾張面孔,沒得叫人看膩了去。”

周圍的人皆是點頭稱是:“這小白玉也做了兩三年的臺柱子了,可不該換換新人了?要不是次次都看到那張臉,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蘇三太太心裏冷笑,這裏面就有好幾個太太和那小白玉風傳是有些首尾的,現在看着她們跟沒事人似的附和着她的話,倒都是些會做戲的,若是四喜班請了去登臺,絕不會比班裏那些戲子遜色!

點曲的牌子送了過來,衆位太太一看,卻不見那熟悉的曲目,皆感覺奇怪,于是喊了那班主來問:“怎麽沒了長亭送別?那曲子小白玉唱起來最有韻味兒!”

班主陪着笑臉點頭哈腰的說:“各位太太們不知,小白玉這幾日身子不濟,我原叫他在家歇息着的,他偏偏逞強要跟着來蘇府唱堂會,卻不想剛剛搭戲臺子的時候眼神恍惚了下,從上面跌了下來,我已經叫人送他回去了。”

聽班主這番解釋,那些太太們都覺得可惜,今日竟聽不到小白玉的曲子,但可惜歸可惜,她們的眼神馬上又被新捧出來的那個小生吸引了過去,誰也沒有再想起小白玉的事情,除了那邊坐着的李清音和蘇潤珉。

小白玉生病了?這絕不可能!曉芸回來說那小白玉聽到傳話就興致勃勃的跟着她去了水榭,沒有說到身子不适啊!李清音坐在那裏,狐疑的看着那邊的蘇三太太,可從她平靜如昔的臉上又看不出半點端倪。

而蘇潤珉則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樣看來應該蘇潤璃是沒什麽事情了,心裏沉甸甸的包袱放了下來,目不轉睛的看起戲來,旁邊李清音看了更是心裏堵得慌,覺得蘇潤珉真是沒有頭腦,以後都不可和她再一起商量事情。

四喜班沒了小白玉照樣唱了個滿堂喝采,蘇三太太打賞更是包得豐厚,班主接了打賞銀子,偷眼瞄了瞄蘇三太太的臉,似乎覺得她眼神淩厲,正警告似的看着他。心裏不由得一慌神,額頭上滴滴冷汗滲出。

貓着腰回到後臺,班主娘子看到那個荷包鼓鼓的,喜笑顏開的搶了過來,一把揣在懷裏,見班主沒有像往常一樣來對着搶,心下覺得奇怪,拿了那雙還沒有卸妝的丹鳳眼斜睨着丈夫,眼睑處粉紅的胭脂格外嬌豔:“你今天怎麽了?”

“沒什麽,你就別問了,我們快些兒回去罷。”班主甕聲甕氣的回答,兩手不空的收拾着東西。

班主娘子更奇怪了,跟了過來扯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饒的問:“到底怎麽了?小白玉呢?怎麽都不見他?要走也得喊他一起走才是!”

班主的臉色大變,把自家娘子拖到一邊小聲叮囑:“小白玉是死是活我不知道,但是你要記住,若是不想惹禍上身,那就閉緊了嘴巴,今天到蘇府來唱戲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以後別人問起小白玉,就說他手腳不幹淨,被我們逐出四喜班,不知道去哪裏了!”

班主娘子看他說得鄭重其事,也慌了手腳,自去旁邊把臉上油彩給洗了,過來幫着班主兜了各色道具裝上馬車,飛快的離開了蘇府。

蘇三太太端着一副溫柔可親的笑臉,送了各府太太們出了門。在門口和大家很客套的依依惜別一番,李同知太太是最後一個離開蘇府的,蘇三太太一邊和她說這話,一邊眼角不禁意般掃過李清音:“李太太,你家三姑娘倒是越長越招人喜歡了,看着這俊俏模樣,又兼着伶俐聰敏,将來倒會是個有大造化的。”李清音聽着這話裏有話,低頭站在一旁,心噗噗的跳得很快,也不知道蘇三太太到底是什麽意思。李同知太太瞥了一眼庶女,勉強的笑了下:“蘇太太擡愛了,她哪就當得這般贊誇贊!”蘇三太太淡淡一笑:“我話兒可沒有說完呢,只是三小姐是要給高家去做貴妾的人,日後行事可要穩當些,貴妾怎麽來說也是妾,是奴婢,行事可別忘了自己的本分!”

李清音聽到這話,臉上變了顏色,似乎被蘇三太太狠辣的話打壓到了塵埃裏,怎麽也翻不過身來,李同知太太此時才臉上漾出一絲笑容,連連點頭道:“蘇太太說得極是,回府該好好拘着她學學女四書才行。”

看着李府的馬車從蘇府的大門口離開,蘇三塔塔轉身便換了一副面孔,走進內院吩咐那袁婆子把院門給關緊了,然後怒氣沖沖的讓夏媽媽去把把蘇潤珉和蘇潤珏喚進了清遠堂。

潤璃這時正帶着蔥翠黛青在後院藥圃裏給上次從西郊挖來的木芙蓉澆水剪葉,卻見一陣風兒似的,品藍蹦蹦跳跳的進了後院:“姑娘姑娘,我娘說她現在想去清遠堂一趟,叫我和你說一聲。”

直起身來望着品藍興奮的小臉蛋,潤璃心中甚是奇怪,莫非今日蘇潤珏的生辰宴又有出了什麽事情?要不是吳媽媽好好的不在含芳小築呆着,這會子倒想往清遠堂去了!身邊的蔥翠卻按捺不住,拍了拍手上的泥巴,跑到了品藍面前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品藍撲閃着大眼睛,點了點頭:“聽說太太喊了大姑娘和四姑娘去清遠堂呢。”說完又神秘的加了一句:“聽夏媽媽身邊那個李婆子說,上午太太帶她們去水榭抓了個男人!”說完笑着往前院走:“姑娘,我想跟娘去清遠堂那邊看熱鬧去,你得準我去啊……”

潤璃看着品藍跳着走開的身影,不由得一陣好笑,什麽準不準的,腳長在她身上,人早跑遠了!

“姑娘,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蔥翠在一旁思量着:“抓了個男人,又喊了大姑娘和四姑娘去清遠堂訓話……喲喲喲,可真出大事情了?”

潤璃看了蔥翠臉上一副很想知道八卦的樣子,搖了搖頭:“現在你可不會安心幹活了,還不去洗了手到外面等着吳媽媽回來?”

蔥翠聽到潤璃發了話,喜不自勝:“還是姑娘體貼我!”說罷也學着品藍那模樣跳着腳走遠了。

這邊潤璃和黛青把剩下要做的事情做完,回到廂房,吳媽媽還沒有回來,嫣紅和絨黃百無聊賴的坐在門口的小杌子上,顯見得是在等着八卦聽,這倒讓潤璃驚奇了: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麽事情?竟然母親發落了這麽久?

嫣紅和絨黃也坐在門邊眼巴巴的望着外面,等着吳媽媽和品藍回來。

不一會,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外面飛奔着進來了,穿着藍色的衫子,可不正是品藍?

跑進屋子,品藍就默默的窩在一個角落裏不再出聲,眼睛卻睜得大大的,看上去是受了驚吓。

“品藍,怎麽了?”潤璃走過去摸了摸品藍的小腦袋。

“姑娘,哇……”品藍站了起來,撲進了潤璃懷裏哭了起來:“太太要給那個男的灌藥,會不會想殺了他?太太平常都是笑嘻嘻的,可今日她怎麽了?我在窗戶外面聽夏媽媽和那李婆子說的,太太叫她們去準備一副藥,晚上叫長貴他們去灌了給那個抓起來的男人喝!”

潤璃一片茫然的看着含芳小築的門外,心裏也突突直跳。

究竟是什麽事情讓蘇三太太要下這麽狠辣的手?那個男人究竟是誰?他和蘇潤珉蘇潤珏又有什麽關系?

看着品藍那副受了極大驚吓的模樣,潤璃心裏也是一片憐憫,小小年紀就聽到這樣的秘辛,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拍了拍品藍的肩膀,潤璃小聲溫和的說:“品藍乖,太太不是要殺那個男人,或者是他有病,太太想給他治病呢!”

“姑娘,你別騙我了!”品藍掙開了潤璃的手,一屁股坐到了門檻上:“太太說給他灌的藥,絕不是素日裏姑娘你給人治病的藥!”她把頭埋在膝蓋間,不再說話,小小的身子顯得非常蕭瑟。

潤璃心中也很沉重,她猛的發現這幾個月以來,身邊的一切似乎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慢慢的從溫情脈脈中走了出來,原來蘇府并不像她原來想象的那樣,溫馨而美好,随着她慢慢長大,曾經的那份平淡如水已經逝去,整個蘇府似乎暗流洶湧。據說京城的蘇府更是院大宅深,也不知道還會有些什麽事情在前面等待着自己。

76金風玉露七夕夜

吳媽媽總算是回來了。

剛進門她就覺得今日這含芳小築氣氛甚是怪異。素日裏她在外面轉了回來,嫣紅絨黃那幾個丫鬟誰不是立時就圍了攏來,眼巴巴兒的望着她,想聽她在外頭聽了些什麽回來?而今日,一個個悶着不做聲,連姑娘臉上都是一番沉思的模樣,似乎在想心事。

“絨黃你這個小蹄子,也不知道給媽媽泡盞茶來。”吳媽媽端了一張小杌子坐在潤璃身邊,咳了一聲。

往日哪用得着自己吩咐?茶水早就送到手裏了,今天是怎麽了?

吳媽媽眼睛溜了一圈,也找不出原因來。

“娘,太太真的要殺那個人嗎?”這時品藍睜着大眼睛,挨挨擦擦的走了過來,害怕的蹲在她身邊。

吳媽媽奇怪的看着品藍:“你都聽誰說了些什麽?太太好端端的怎麽會去殺人?”

蔥翠聽了這話,趕緊跳着過來:“媽媽,你都聽了些什麽?快和我們說說!”

吳媽媽總算找到了個聽八卦的對象,重重的嘆了口氣:“啊喲喲,今日差點要出大事了呢!你都不知道啊,大姑娘和那李同知家裏的三姑娘……”說到這裏,吳媽媽很技巧的停了下來,眼角掃過嫣紅絨黃她們。

絨黃瞅見吳媽媽那掃過來的眼風兒,笑嘻嘻的把一盞茶水送到吳媽媽手裏:“喲,媽媽是在等我的茶水呢,這可是姑娘給你特地制的藥茶,先喝兩口潤潤嘴!”把茶遞給吳媽媽以後,自己順手抄了一條小杌子坐到吳媽媽身邊。

吳媽媽喝了口茶水,環視四顧,覺得找到了原來的感覺,這才慢悠悠的繼續說了起來:“大姑娘和李同知家的三姑娘,定得好計謀。找人買通了四喜班的小白玉等在水榭裏頭,然後派人騙了四姑娘過去,想要……”說到這裏,看着品藍托着腮幫,認真的聽着她說話,吳媽媽停住了話頭:

“品藍,你先出去耍子!”

“不嘛,娘,我要聽你說!”品藍睜大了眼睛說:“騙了四姑娘去想要做什麽?”

吳媽媽臉上一紅,含混着說:“就是做那個……嗐,你問這麽多做什麽!嫣紅絨黃蔥翠,你們該懂的罷?”

潤璃心裏憋着笑,臉上可不敢顯露出來,心想這做什麽還用解釋嗎?不就是想行那男女之事?這蘇潤珉和李清音可也真狠,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招數出來!

吳媽媽看了看周圍幾個丫鬟臉上都是一副“我知道了,你繼續往下說”的表情,如釋重負,擦了下額頭上的汗:“大姑娘身邊的寶珑是個心細的,覺察着不對,就派了寶琳去給太太報信兒,太太即刻帶了夏媽媽和幾個婆子過去就把那小白玉抓了!喲喲喲,可真真不得了呢!李婆子和我說,她們把水榭的門踢開時,見到四姑娘……”

“四姑娘沒什麽罷?”蔥翠快人快語:“要是被那小白玉得手了,那該怎麽辦?只能剪了頭發去庵堂裏做姑子了!”

“四姑娘為什麽要去做姑子啊?”品藍睜着純潔無邪的眼睛反問:“四姑娘肯定不願意持齋的,那齋飯每天吃肯定會難受的!”

“因為她若是名聲毀了,就只能去做姑子了!”蔥翠倒是沒有吳媽媽那麽多顧忌,開始對品藍諄諄教誨:“所以品藍你可要記得,千萬不要和男子有牽牽扯啊。”

品藍摸了摸頭:“我在家經常和弟弟打架玩呢。”

“那不算!”蔥翠惡聲惡氣的回答:“聽你娘說完,別打岔!”

“四姑娘差點兒有事情,幸虧太太去得及時。”吳媽媽看着品藍總算不再糾纏,歇了口氣繼續說:“太太剛剛把大姑娘抽了二十鞭子,四姑娘好似受了極大驚吓,當場就暈倒了。現在太太把小白玉捆在柴房裏,等着明天交到府衙去,說他手腳不幹淨,半夜去人家家裏行竊,把他判個流放西北就行了。”

“娘,我分明就聽到說太太準備了一副藥,叫長貴他們去灌了給那個人喝!”品藍氣鼓鼓的一嘟嘴:“娘,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這件事情!”

“那個藥又不是毒藥!”吳媽媽不以為然的說:“那藥是啞藥,喝了只會啞了嗓子,不會死人的!誰叫他做下這樣的事情,要是宣揚出去,不僅四姑娘的名聲毀了,就是蘇府的名聲也要跟着壞了!”

潤璃心裏默然,四喜班的臺柱子,不就是有一把好嗓子嗎?現在他最值得驕傲的資本被毀去了,潤璃不敢想象他下半輩子該過怎麽樣的生活,對于小白玉這種名伶來說,毀掉他的嗓子或者比奪去他的性命更可怕!可是這小白玉也算得上咎由自取,如果他不好女色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能怪蘇三太太的手段狠辣。

“吳媽媽,那小白玉不會寫字嗎?若是他會寫怎麽辦?”蔥翠有點擔心。

“這個你就別擔心了,太太早就派人摸過底了,小白玉是個孤兒,被四喜班從小收養的,學唱戲是口口相傳,根本不用看戲文的,他只會唱戲,并不識字!”吳媽媽沉默了下,可能也覺得小白玉有些可憐,但轉瞬她又補充着說,似乎在安慰自己:“誰叫他要色迷心竅,若是他不那樣做,也不會有這等禍事了!”

确實如此,有因必有果,潤璃心裏不住的告訴自己,不能一味的同情別人,就像這小白玉,若是他沒有那種非分之想,也不會落到這等下場。在這個世間,人萬萬不可心軟,那中山狼的故事聽着可笑,但實際上很多人都不自覺的演繹了各種翻版。農夫把凍僵的蛇放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來保護它,結果卻被它反噬。若是不這樣對待小白玉,他出去一通亂說,不僅蘇潤珏,就是整個蘇府的名聲都會被毀掉,唯一能做到的是讓他開不了口。

世界上有兩種人是不能開口說話的,一種是啞巴,一種是死人,顯然蘇三太太還算是手下留情,沒有取他性命。失去了嗓子和失去了生命相比,恐怕任何人都會接受第一種懲罰罷?

“姑娘,我們就別管那小白玉了,趕緊吃過飯去院子裏乞巧去!”蔥翠看着一屋子的人都沉默着,輕輕咳了一聲。

“對啊,今天可是七月七。”絨黃也點了點頭:“今晚漂針我肯定是頭一名!”

“誰不知道你心靈手巧呢?”蔥翠笑着推了她一把:“我呢,心靈手巧說不上,但是漂針的針影兒肯定要比姑娘細!”

潤璃站起身來捉住蔥翠的手看了看:“就你這樣也敢和我比,針黹女紅我們這裏頭也就絨黃厲害些,其餘的人都半斤八兩,你竟然還好意思來擠兌姑娘我!”

嫣紅在旁邊抿嘴一笑,推了蔥翠出去:“你這個瘋瘋癫癫的,虧得姑娘不計較你!”順手打起湘妃竹的門簾:“姑娘,吃飯去罷。”

用過飯,潤璃帶着丫鬟們到了後院。

院子裏吳媽媽早帶着人布置好了,一張小幾子上擺着香爐,旁邊的盤子裏盛着各色瓜果。

“姑娘,該拜仙了。”吳媽媽遞給潤璃一炷香。

拜仙是七月七日的習俗,閨中少女對着天上的雙星焚香祝禱,希望能得到庇佑,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拜仙以後便是漂針和乞巧,少女們把針投入水中,看誰投出的針影最細,那就預示着誰的手最巧,最後便是用各色瓜果向織女乞巧,希望能分到一點心靈手巧。

今晚是上弦月,彎彎入鈎,清亮的挂在天邊,浮雲如紗幔般被月亮的角給牽扯住,隐隐約約在那月牙旁邊徘徊。天空繁星萬點,潤璃根本分不清哪顆是牽牛星,哪顆是織女星,拿着香燭站在蒲團前張望了半天。偏過頭來,卻看見蔥翠的眼睛亮閃閃的往天上看,臉上有一種憧憬之色。

往年含芳小築過七夕總是絨黃有興趣,今年連蔥翠都重視了,是不是說含芳小築的姑娘們一個個都長大了,有點小心思了?

潤璃抿嘴一笑,拿着香跪了下來,朝天空拜了拜,剛剛準備從蒲墊上站起來,突然,一個錦囊從天而降,掉在了香爐前面。

“這是什麽?”吳媽媽有點害怕的往四周看了看。

“可能是織女娘娘看咱們家姑娘祝禱得誠心,賞賜下來的吧?”蔥翠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那個錦囊,眉眼帶笑。

——這不正常!

潤璃看着蔥翠這模樣就覺得有什麽古怪,突然有個東西從天而降,她不但不害怕,反而眉開眼笑的跑上去收起來?

“蔥翠,你給我老實交代,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情?”潤璃朝蔥翠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背着我幹了什麽壞事?”

“沒有沒有,我哪敢背着姑娘幹壞事呢?”蔥翠突然意識到自己動作太過顯形,吐了下舌頭,把那個錦囊舉到潤璃面前:“姑娘,這是有人送你的七夕大禮呢!”

“有人送我的七夕禮物?”潤璃心裏一輪便知道這肯定是那個無聊的梁伯韬做下的事情:“你又怎麽知道?”看了看蔥翠,卻見她臉上有着極不正常的紅潤:“你快和我說,是不是和誰串通好了,只是瞞着我?”

“姑娘,我能和誰串通啊?只不過是今日晚飯前,世子爺那個暗衛來過,告訴我世子爺托他件七夕的節禮給姑娘……”說着說着,蔥翠的頭便低了下去,聲音也細若蚊蚋,臉上的紅潤更深了。

原來如此!

看着蔥翠臉上的紅色,潤璃不禁有了懷疑:“蔥翠,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那個世子爺那個暗衛?哦,對了,他不是有兩個貼身的暗衛?你喜歡的是暗雲還是暗雨?”

頭頂上的樹枝簌簌作響,還搖落了幾片樹葉。

“姑娘,哪有你這麽問人家的!你……”蔥翠沒想到潤璃竟然會如此單刀直入的發問,又羞又氣,一跺腳,捂着臉就閃進了含芳小築的內室。

“我這樣問也沒什麽吧?”潤璃望了望身邊幾個丫鬟,她們都正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着她:“你們別這麽看我!其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用不着這麽遮遮掩掩的。我也就想知道你們心裏有沒有合适的人而已……呃,你們如果不願意我說這些就算了,我們來漂針吧。”

絨黃第一個拈起針往那盆水裏投去,針無聲無息的直直插入水中,須臾又浮了上來,就這月影,有一條幽幽的影子落在盆底。

“咦,絨黃,你今日怎麽漂出這麽粗的針影了?”嫣紅在一旁看着那水盆兒,奇怪的問:“素日你的都是最細的,今日可要落後了!”

“我覺得應該是她剛剛聽了我的話心神不寧罷?”潤璃在一旁吃吃的笑:“合着我的丫鬟們一個個兒的都有心事了?也難怪,你們很快就要及笄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本屬正常,只是別看錯人了就是。”

絨黃和長喜,這已經是含芳小築裏公開的秘密了,潤璃甚至都已經在盤算着絨黃配人的時候該送多少添妝銀兩,而其餘幾個大丫鬟,目前情況不明朗,但從今晚蔥翠的反應來看,肯定是有什麽情況的。

想到這裏,潤璃攥着那個錦囊,返身走進了內室去找蔥翠。

西廂房裏面,倚窗而坐,眼神呆滞,面露微笑的那個傻丫頭,難道就是原來那個伶牙俐齒的蔥翠?

潤璃心裏暗自覺得好笑,蹑手蹑腳走過去,然後在她身後輕聲問:“你在想誰呢?”

蔥翠被唬得吓了一跳,回過頭來看到是潤璃,變得忸怩起來:“姑娘,你怎麽能這麽吓唬蔥翠!”

“你老實給我交代了吧。”潤璃晃了晃那個錦囊:“神不知鬼不覺的,你和世子爺的暗衛什麽時候對上眼了?”

蔥翠臉上一紅,低着頭小聲說:“從應天府回來,我在後院練阮媽媽教我的功夫,那個叫暗雨的,有時會來指點我幾招,就這樣熟了。”

原來如此。

潤璃把錦囊打開,裏面有一個精致的小匣子,盛着一支琉璃簪子,極為精致,白玉雕琢出的盤花上有小東珠串絲成花蕊,一對翡翠蝴蝶比翼,絲毫畢現,觸須由金絲制成,遇到風便微微顫抖,那雙翅膀也似乎靈動起來,像是要展翅飛離那花枝一般。

“暗雨說,這是世子爺特地在京城琉璃齋裏面定制的,請了大師傅專人設計,大周這種款式的簪子,只此一支!”蔥翠看着那支簪子,眼裏有着驕傲的神采:“姑娘,世子爺對你可真好。”

“罷了。”潤璃把匣子關上,心裏想到梁伯韬那晚在應天府在她窗前的情景,不禁臉上一陣發燙,卻又不想在蔥翠面前露了痕跡:“我對他送的東西沒有興趣,也不希望他送我什麽東西。且不說我對世子爺沒有那種心思,無法回報他的情意,就是這些東西若被人發現了,那我該如何自持?”

潤璃把匣子交給蔥翠:“你幫我去交給暗雨,對他說,怎麽樣送來的,就怎麽樣拿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怎麽辦呢,總不可能讓潤璃爽爽快快的就應承了梁伯韬的情意……

寫到這裏,覺得潤璃讓蔥翠把簪子去退了就覺得她有點矯情,可貌似她也是在想保護自己,因為她這時候還不能确定到底能不能相信梁伯韬,能不能把自己的将來賭上去

還是要個時間段去接受會比較好一些,所以這一章潤璃才會矯情一把,各位菇涼表罵她啦

今日雙更完了,望查收……

77知府換湯不換藥

但那簪子卻沒有能退回去。

據蔥翠轉述,暗雨說若是他把小匣子退給世子爺,肯定會受到不輕的懲罰,蔥翠心一軟,把小匣子又拿了回來。

看着那個小匣子,看着蔥翠的愁眉苦臉,潤璃無奈的把它拿了過來,鎖在梳妝臺的最下面那層。假裝沒有接到過這件節禮,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如一只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裏,假裝對梁伯韬的感情視而不見。

七夕過後,蘇府一切平靜如昔,唯一的變化就是蘇潤珉和蘇潤珏兩人足不出戶的在梨香院和思過院抄女四書,每天都在抄,蘇三太太似乎沒有叫她們停下來的意思,還派了黃姑姑和劉娘子專程去指導她們抄女四書時的儀态以及書法是否有所長進。

而那個被抓的小白玉,第二天就不再是蘇府下人們議論的話題,似乎他那天沒有到蘇府來過,四喜班也似乎從來沒有小白玉這樣一個人,他無聲無息的消退出了人們的閑聊話題,仿佛他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時間就這麽不緊不慢的過着,伸出一只手掌,似乎能感覺到光陰指尖流逝的柔軟。

潤璃的日子過得非常閑适。

濟世堂這段時間都沒有遇到身患疑難雜症的病人需要她出手,坐堂的湯大夫他們也培養了一批學徒和醫女,人手足夠,不需要她操心,就算有什麽事情,派蔥翠和黛青出去也能解決。

她每天在含芳小築裏繼續研究她的成藥,她的青黴素研制已經告一段落,目前她正在攻克牛痘的提取。古時的天花也是一種極其危險的病症,出了天花的人一定要得到細心護理,但是就算護理得當,還是會有很多人死于天花引發的各種并發症。

據清代《痘科金鏡賦集解》中記載說:“聞種痘法起于明朝隆慶年間寧國府太平縣(今安徽太平)……由此蔓延天下。”明代有痘衣、痘漿、旱苗、水苗四法來治療天花,雖然效果不如接種牛痘,可畢竟還是能挽救一部分人的生命,但她翻遍大周的藥書,卻沒有看見哪一本上面提到這幾種方法,所以她想研制牛痘,以預防将來可能會遇到的天花病症。

師傅和梁伯韬都會定期修書來杭州府,所以她對京城形勢也有一定的了解。現在朝廷立儲一事雖還未提到明面上來,可暗地裏卻是激流洶湧,就算是南山隐叟這等不願攙和朝政的人,都有不少官員暗地裏來聯系,希望他在給皇上看病的時候不經意的給自己所擁立的皇子說上幾句好話。

從師傅的信裏得知,有一貴闼公子出資在京城辦了一家濟世堂,請他去做坐堂大夫,他不知對方底細,不敢貿然答應,後來對方拿出潤璃的親筆書信,他方才答應下來,現在他已經從武靖侯府搬了出來,就住在濟世堂的後院,倒也悠閑自在。

師傅信上還提起過武靖侯府內宅似乎不太安寧,他住在武靖侯府外院才幾個月,就已經見內宅擡出過兩個被打死的丫鬟了,看着那些年輕的女子毫無氣息的被破席子裹着從內院擡出來,他就心裏膈應得慌,所以許公子請他去濟世堂做坐堂大夫,他第一天允了,第二天就馬上搬出了侯府。

看起來這侯府的宅鬥不會比高總督府上差啊!潤璃暗自感嘆,随手拿起了梁伯韬的信箋。上面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大堆話,也不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麽意思,在信末問了一句:那琉璃蝴蝶翠玉簪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合她心意?是不是天天簪在發間?

美什麽美?根本就不合心意!扔在梳妝臺最下面那個抽屜裏天天鎖着!

潤璃恨恨的把信箋扔到了一邊:“蔥翠,快點把這些信都拿去燒了!”

蔥翠在旁邊看得真切,抿嘴一笑,先用小鉗子撥了下暖爐裏的銀霜炭讓火旺一點——已經是十一月天氣,雖然江南并不是很冷,可房間裏已經開始燒暖爐了。

“姑娘,我覺得你似乎有點偏執。”蔥翠把那信箋撕成兩片投入暖爐裏,瞬間,火苗舔着信箋,那白色的信箋就蜷縮了身子,慢慢化成灰燼:“其實世子爺對你這麽情深意重,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接受他呢?”

“很多的事情,我們不能随自己的心意,人活在這世間,有太多身不由己。”潤璃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斜靠在美人榻上,托住腮幫,衣領上鑲嵌的白色狐貍毛茸茸的襯着她雪白的肌膚,更映出一雙眸子黑亮有神。

蔥翠偏頭看了看自家姑娘,有時候姑娘說的話含義挺深的,她就聽不懂。她的世界裏,只有喜歡和不喜歡兩種,喜歡的就靠近就依順,不喜歡的就看不起用話去刺。

“姑娘,我們快要回京城了吧?”絨黃把衣服上的繡花完成了最後一針,用小剪子把線頭剪去,然後舉起衣服對着窗戶外面照了下:“這珍珑坊的衣服樣子還真是別致,姑娘,你回京就穿這件衣服進老宅,準能鎮住那個大房的太太,別以為我們家老爺只是四品官就看輕了我們!”

前些日子,蘇三太太請了珍珑坊的幾個師傅來內院,給蘇府三個姑娘都量身做了四套外面的冬衣,四套小棉襖,配着還每人做了一件缂絲鑲銀鼠毛披風,又給每人添了兩件中毛和一件大毛衣裳。下人們見着這次冬天裁衣多了皮毛衣服,大家于是都猜測可能是要回京城去了,否則平常幾年,都沒看見添中毛和大毛衣裳的,京中可比杭州府寒冷,不添幾件皮毛衣裳,這冬天可熬不過去。

今天珍珑坊把潤璃的衣裳送過來之後,潤璃發現還多了兩件披風,一件是細紋羽紗雲錦緞的,大紅顏色裏嵌着銀絲條,有個圍兜帽子,鑲着白色狐貍毛;一件是淺紫色的蜀錦,底下有最新款式的寶相紋鑲邊,脖子那有一枚墨綠色玉石搭扣。潤璃知道這是蘇三太太用私房錢給她另外添的,心裏不由得一片溫暖。展開那件大紅披風,覺得顏色太豔,于是叫了絨黃在衣服下擺上繡了一幅白梅,用素淡的針線壓住那抹鮮豔,白梅圖案正好又和冬天應景,倒也平添了幾分別致。

“沒必要這麽招搖,穿哪件衣裳不是穿?穿哪件衣裳不是一樣要過日子?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愛怎麽想就怎麽想,苦惱的是她們,不是我。”潤璃展顏一笑:“我們随心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剛剛說到這裏,就見蘇三太太身邊的夏茉掀起門簾走了進來:“三姑娘,老爺說今晚在聽雨軒設宴,指着名兒要你去用晚飯的。”

潤璃驚愕了一下,有一段時間沒有在聽雨軒設宴了,今天又來了誰呢?

等及到了聽雨軒,潤璃方才知道原來是蘇三老爺的同門師弟,廣州府同知趙宇光大人過來了。

雖說是同門師弟,這位趙大人的年紀可比蘇三老爺要大得多,看那相貌,差不多大了一輪以上(注釋:古人同門排序不論年紀大小,只按考中進士的年份排列班輩,這位趙大人是在蘇三老爺中進士之後一年中的,故稱蘇三老爺為師兄)。見潤璃帶着幾個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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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