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9)
走進聽雨軒,那趙大人笑着對蘇三老爺說:“這就是蘇師兄的千金了?”
蘇三老爺得意的一點頭:“正是。若趙師弟對于濟世堂有什麽不解之處,盡可以詢問小女便是,杭州府的濟世堂就是小女所辦。”
“原來如此。”那趙大人聽了微微點頭,又看了看坐在下首的蘇潤璘:“蘇師兄一雙好兒女,端的是芝蘭玉樹,流光溢彩照華堂!”
聽了那趙大人文绉绉的拽詞,潤璃心中暗笑文人就是迂腐,向那位趙大人福身後便在蘇潤璘身邊坐了下來。蘇潤璘看到幾天沒有見的妹妹,自是問長問短,潤璃看着身邊這個比自家只大了幾分鐘的哥哥,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覺得他只是自己的弟弟而已,在自己眼裏,好像他只是個很可愛、沒長大的孩子。
“蘇姑娘,下官冒昧問幾個問題可否?”
潤璃聽着上座的趙大人問話,擡起頭來微笑了下:“趙大人有話請說。”
原來這位趙宇光大人在廣州已經任了五年同知,頗得上司賞識,隐隐有推薦之意,聽聞同門師兄蘇三老爺今年将回京述職,自是會留京上任,杭州知府之職空缺了出來,于是托人去吏部花了重金打點了一番。那吏部侍郎見他是個知趣的,特地去調了他最近幾年的考績卷宗出來,翻閱完畢發現連續幾年都是優等,況且又在同知之位上已經做滿五年,升任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于是暗地裏答應了他,只等今冬吏部調換之時把他的名字報奏上去。
那趙大人喜不自勝,于是想着來杭州府找蘇三老爺,提前熟悉下杭州的風土人情,兼問問民事和政事。來杭州府以後,這位趙大人住在同福客棧,在市井街頭轉了幾天,聞得濟世堂的美名,不由心往神馳,又聽說這濟世堂是蘇知府的姑娘開辦的,頗為蘇知府籠絡了不少民心,這位趙大人更是醍醐灌頂般,決定好好來問下濟世堂的經營模式,準備來杭州上任以後也把這濟世堂繼續開下去,為自己收買人心。
不管他是出于什麽目的,只要是能為百姓着想就行,潤璃并不鄙視這位趙大人的想法,于是很詳盡的把濟世堂如何經營向他講解了一番。
趙大人聽了連連點頭:“如此甚好!貧寒百姓有個治病的去處,自然會安心耕作了。”
“是。”潤璃臉上露出了調皮的微笑,因為她想到了杭州醫會的段會長。
早些日子,那回春堂的段會長帶着人來找了濟世堂的掌櫃,話裏話外是叫他準備把濟世堂關門,要不是就要加入杭州醫會,和他們一起統一診金和藥費。掌櫃的也知道蘇三老爺不久即将離開杭州府回京了,也在猶豫,蘇知府走了以後沒有人支持濟世堂,還不知道能不能維持得下去?
醫者父母心,杭州醫會這些無良之輩眼裏卻只有利潤,沒有一顆仁人濟世之心,可自己也能怎麽辦呢?她沒有超能力,一夜之間把他們全部洗腦,讓他們有自覺為患者着想的心思,只能想辦法如何在走後讓濟世堂不關門。雖然她決定把那三百畝藥田免費租給濟世堂,可那藥田産出畢竟有限,只能對付着添置藥材器械,無法支付薪酬。大夫夥計們雖然都願意在濟世堂做事情,可若是不能支付薪酬,時間久了自然會支撐不下去,而現在這位趙大人竟然有想繼續開辦濟世堂的想法,這不能不讓她驚喜萬分。
雖說這位趙大人的目的只是想為自己博個好官聲,到時候政績考證上能連續評優,積累下來就是他升職的依據,可他的做法卻能導致濟世堂繼續給貧苦百姓看病,何樂而不為呢?想到早幾天還是趾高氣揚來找場子的段會長,潤璃就有一種很解氣的感覺。
若是趙大人接任以後,濟世堂一如既往,沒有半點改變,是否段會長會鼻子都氣歪呢?潤璃還聽說杭州醫會的正副會長在家裏供養祖師爺的時候都要虔誠的焚香禱告,要祖師爺保佑蘇三老爺順順利利的加官進爵,趕緊回京城任職呢!現在祖師爺倒是聽到他們的心聲,替他們達成了心願,可若是日後知道新來的趙大人一樣支持濟世堂,不知以後他們該怎樣向祖師爺禱告了?
屋子外面寒風呼嘯,聽雨軒內卻溫暖如春,暖爐把小廳燒得暖暖的,一屋子的歡聲笑語——開心的夾了一筷子燈影牛肉,潤璃吃得眉開眼笑,今天的飯菜可真是好吃,廚娘許是去哪裏進修了一番罷?
78卻想好風憑借力
十一月過去,這十二月一來,年關就迫在眉睫了。
蘇府這些天都很繁忙,阖府上下在忙着收拾行李準備回京。
牡丹苑的內室現在鋪的是趙宇光大人送來的上好羊毛氈毯,據說是波斯國運過來的,四角織的菱形花紋,中間卻是一幅人物故事,大約是它們國家經書上的一個典故。內室裏的銷金銅獸裏燃着沉香,獸唇裏吐出絲絲煙霧,內室裏充滿了微微的甜香味道。
蘇三老爺看了看正在小桌子前拿了筆寫字的蘇三太太,慢慢走了過去:“佩蓉,你在寫什麽?寫詩?多少年沒見你寫過詩了?”
蘇三太太擡起頭,看了蘇三老爺戲谑的臉,沒好氣的哼了一下:“寫詩?我現在哪還有心情寫詩!你看這到處都是事兒!要回京了,光是收拾這宅子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呢!”
蘇三老爺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佩蓉,不如就把這宅子賣給趙宇光大人罷!到時候他來杭州就不用費心再去尋宅子了。”
“賣掉宅子?”蘇三太太斜着眼睛看了蘇三老爺一眼,一本正經的說:“老爺,你未必不知狡兔三窟?我寧可留些人到杭州打理着這宅子,也不願意賣掉!日後若是出了些什麽事情,我們還有地方可住呢!”
蘇三老爺心裏突然一片凄涼,太太這番話提醒了他回京以後要面對的形勢,沉默了一會,蘇三老爺點點頭,無奈的說:“就依你罷,宅子留幾個放得心的打理着,不賣了。致仕以後我和你一起回這宅子住着,這裏清靜,風景也好。”
蘇三太太默默伸出手指在蘇三老爺手心上劃了兩個圈,低聲說:“老爺,怎麽就想着那麽長遠的事情了?我們都別說這些了,想着回去的時候要帶些什麽東西。”
“年禮都準備好了罷?”蘇三老爺沉吟片刻說道:“現在母親正在幫我們收拾淩雲園,跟我們園子相毗鄰的那家要回老家去,把宅子賣給我們蘇家了,母親把那宅子和我們淩雲園打通合成了一處,聽說大房和二房有不少意見,你記着給他們的年禮多添些,免得他們心裏攀比,自然有些不平。”
蘇三太太點了點頭:“妾身記下了,明日派人去采買些值錢的東西,不讓他們覺得我們占了多大的便宜。”
看到妻子如此賢惠體貼,蘇三老爺不由得心情大悅,伸手摟住蘇三太太:“佩蓉,過幾日你先帶着璘兒他們回京,我等趙宇光大人來杭州交割完畢以後再回京來,以後我們就在淩雲園裏安安心心過咱們的笑日子。”
蘇三太太感覺到夫君的手臂突然用了一分力氣,抱着自己的身體逐漸有了變化,不由得嬌嗔:“老爺,你都不想妾身陪你一起走?妾身若是帶璘兒他們先走,誰又來照顧老爺的飲食起居?”一邊說着,一邊心裏迅速盤算,留下大姨娘還是二姨娘?不行,留哪一個她都不放心!可若是不留人,又怕有心大的丫鬟爬床,真真是很難安排!
“若是你不放心,那就留下你,讓璘兒他們自己去京城就是了……”蘇三老爺開玩笑的說,用下巴蹭着蘇三太太的耳際,眼神逐漸熱烈。
“妾身就是不放心了,老爺!”蘇三太太轉身抱住了蘇三老爺的腰,媚眼如絲,呵氣如蘭:“我要和老爺一起走,老爺,你就答應妾身罷……”
蘇三太太一頭烏油油的頭發披散在肩頭,唇紅齒白,笑語嫣然,蘇三老爺早就酥軟了身子,看着妻子的模樣,腦子裏就想到了那首古詩: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想到這裏,不由情動,一把抱緊了蘇三太太,低聲說:“我答應你便是了,咱們一家人一起走。”
聽到這句話,蘇三太太眉眼彎彎,美人計在适當的時候還是該使出來的!
幾天以後,蘇府總算是要離開杭州府,準備去京城了。蘇三太太留了長安和長寧兩家人在杭州打理宅子。木樨和水香自是極為樂意的,不僅能拿份例銀子,這院子裏還有不少出産,例如瓜果花卉,拿了出去賣,這可是真金白銀呢。
木樨和水香——現在叫長安家的,和長寧家的了,含着淚謝過了蘇三太太,知道她是念着多年的主仆情分,這才給了她們這樁好差使。
正在這時,夏媽媽來禀,說李同知太太來了。
“快快請了進來!”蘇三太太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親自迎到了清遠堂門口。雖然李同知太太俗氣得緊,但畢竟在杭州府這些日子,卻是和她來往最密切,現兒要離開這裏了,方覺得有些不舍。
只見李同知太太帶着兩個貼身丫鬟和一個婆子走上前來,眼睛裏帶着笑:“蘇老爺蘇太太在這杭州府熬了九年,總算是要回京去了!”轉身朝那個婆子說:“金媽媽,快把我送給蘇太太滴賀儀呈上來!”
金媽媽走了過來,雙手呈上一張大紅底色燙金字的拜帖,蘇三太太接了過來交給了身邊的夏媽媽,然後拉住李同知太太的手往屋裏走:“清芬呢,是不是去含芳小築去找璃兒玩耍了?她們都不愛和我們坐一塊說話,唉,我們真是老了……”
李同知太太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連連點頭:“誰說不是呢?我們家芬兒就只和蘇太太的三姑娘投緣,和別人都不怎麽說得上話來,兩人好得跟親姐妹似的!”
聽到這話,蘇三太太心底裏有些許疑惑,平白無故的,李同知太太怎麽會說她家李清芬和璃兒情同姐妹?莫非話裏有話?想到這裏蘇三太太就有些不快,李清芬倒是個好姑娘,可惜自己并不想聘她做兒媳婦,且不說你比璘兒大一歲,就是李同知的內宅不寧她都不會考慮。自己連把蘇潤珉嫁去李同知府上都不願意,更別說替璘兒定下李清芬了!
可是表面上還得裝出一副受恭維滴樣子,蘇三太太笑得風輕雲淡:“誰家姑娘出閣前沒兩個閨中密友呢?我們做姑娘那時候也不是這個樣子?”說完看了身邊高腳鸬鹚般滴李同知太太一眼:“怎麽樣了,你們家那個現在可安分些了?”
李同知太太本來是剛剛坐得端端正正的,一聽蘇三太太如此問,眼圈一紅,斜簽着掏出了一塊手帕子擦了擦眼角:“還能安分了去?自從高府定下那狐媚子的女兒去做貴妾,天天兒在內宅裏鬧騰得不行,仿佛是自己被擡去做正室太太一般光景!本是說及笄以後就擡去應天府滴,可聽說高府聘了了高太太娘家侄女做妻室,那姑娘性子倔,壓着說貴妾不貴妾的,總歸得在她後頭進門!”
“高太太娘家侄女?”蘇三太太沉吟了下:“高太太出身徐國公府,那高公子竟是定下了徐家滴姑娘?那也算是高攀了,畢竟高總督家是沒什麽根基的。”
高太太接過夏茉端上來滴茶盅,擱在旁邊滴小幾上,嘆了一口氣:“我倒也巴不得那許姑娘好好拿捏下那狐媚子生的女兒,可偏生老爺吃她那撒嬌撒癡的一套!聽到高府派人傳來的信,她就說心口痛,舊疾犯了……”
說到這裏,李同知太太的眼淚珠子濺落下來,不是剛開始那般,紅個眼圈,只是想博同情而已——因為她實在太難過了。
現在的李同知大人,從府衙回來就差不多化身了二十四孝滴孝子,天天守在那大姨娘的屋子裏,噓寒問暖,請醫延藥,生怕一個不周到,自己心尖上那個人就要受更多的苦,而李同知太太和她的一雙兒女早被他抛到了腦後。
蘇三太太雖說不經常出門,可也聽人風言風語的說了些李府之事,倒也能理解李同知太太此刻滴心情,但是幫人也得量着力兒不是?總不能損了自己家裏去救濟別人罷?所以蘇三太太也只是陪着紅了一雙眼圈,也不開口說話。
李同知太太斜眼看着蘇三太太并沒有松口的意思,自己也知道家裏情況複雜,恐怕蘇三太太不想卷到這一淌渾水裏面來,于是只能退而求次了。心裏帶着遺憾,但是口裏卻裝着輕松:“我今兒過來,卻是想求蘇太太一件事情的。”
果然來了嗎?蘇三太太心裏一陣犯難,腦子裏迅速的想着開口拒絕的借口。
清遠堂的門簾現在已經換上了厚實的雙層夾棉松江三棱布,把堂外的北風隔絕在簾子外邊,屋子裏的暖爐燒得旺旺的,整個房間都溫暖如春,所以蘇三太太在上座坐得筆直,手心都隐隐約約有了細細的汗珠。
“我是想蘇府回京城滴時候,順便把我家芬兒一路捎去。那狐媚子的女兒現在在家裏鬧騰得不像話,我不願意見着芬兒被她娘兒倆欺負了去。剛剛好我母親前些日子派人送信過來說明年大挑,想接了芬兒去京城住着,看到時候是不是能進宮候選。即算選不上,也可以順順便便在京城幫芬兒找個合适的郎君。”
聽到這話,蘇三太太總算把心放回肚子裏面,身體明顯的放松了下來,臉上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我當是什麽事情呢,你要說得如此鄭重其事!有這等好事情,你卻一直不來和我說,只是一味的瞞着我!這又算什麽難事兒?一條船坐過去,多幾個人而已!再說我家璃兒有清芬陪着,路上也就熱鬧了!”
蘇三太太說得誠心,李同知太太也滿臉堆笑:“什麽好事情呢,只要清芬能安安穩穩的,那我這個做娘的也就放心了!”
蘇三太太轉身吩咐夏茉:“你進去叫秋盞到我梳妝臺第三格裏拿出那支新在金玉堂訂制滴七寶玲珑簪子來!”說罷對李同知太太親親熱熱的說:“我這次在金玉堂訂了一批首飾,想回京城的時候給家裏幾個侄女當禮物的。這七寶玲珑簪是裏面成色款式最好的,本來想留着給璃兒用,聽了李太太這樣的喜訊,就先拿了給清芬做賀儀罷,李太太可千萬不要嫌棄!”
李同知太太聽得蘇三太太如此說,愣了愣,眼淚又開始浮現,磕磕巴巴滴說:“怎麽敢當?蘇太太何必如此客氣!”
“當得的,當得的!”蘇三太太春風滿面,心裏是真正的歡喜。
只要不提出要和蘇府結親,送一支七寶玲珑簪又如何?現兒雙方都沒有心結,關系又更親密了一層,何樂而不為?
片刻,夏茉便拿着一個錦緞盒子出來交給蘇三太太。
蘇三太太把盒子打開,推到李同知太太面前:“你看看這金玉堂新出的款式,可不是更華貴了些?新來的那個大師傅倒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李同知太太看了眼那盒子,心裏感概萬千。
那簪子,不消說是極好的,從簪子的成色和款式來看都是上等貨色,特別是簪子頭上那顆粉色珍珠,有指甲蓋大小,圓潤光潔沒有瑕疵,更是極品。
雖說蘇三太太應下了事情,芬兒又平白得了一支寶簪,可是李同知太太猶有遺憾,要是芬兒能嫁入蘇府,這才是一等一的好事情呢!那蘇潤璘有才華有人品,真是最合适的女婿人選,可蘇三太太明顯的不想聘下清芬做兒媳婦,幾次想開口都被她不動聲色的推擋了回來。唉,世上真是沒有十分的稱心如意,什麽事兒都總會缺點棱角!
但是,畢竟蘇潤璘沒有定下親事,芬兒還是有機會不是?這次和蘇府一起回京城,船上免不了會有些接觸,若是那蘇潤璘對芬兒有好感,依着蘇三太太的好性兒,應該也不會為難這樁親事罷?
想到這裏,李同知太太又開心起來,不管自己過得怎麽樣,好歹要給自己的女兒找到合适的人家,芬兒可不能再像自己一樣,過着這等日子——正室太太活得反而不如一個姨娘,說出去都丢人,可又有什麽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雙更完畢,望各位菇涼收好。
明天不要訂閱,是防盜章,請大家記好了哦
不會欠大家的賬,後天把防盜章換成最新章節,可以看四更哦
謝謝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欲将送我上青雲
今年江南的冬天比往年似乎更寒冷,素常年間很少下大雪,現兒已經都下了兩場大雪了。
潤璃坐在窗邊,看着外邊白茫茫滴一片,雪色透過雕花格子窗,映着屋子裏更加亮堂了。古時沒有電燈,這大雪照得屋子裏明晃晃的,倒有幾分電燈的作用。
含芳小築院子裏,蔥翠正帶着品藍堆雪人玩,嘻嘻哈哈的笑聲傳進了屋子,聽着都叫人舒暢。品藍身上穿着潤璃那時候淘澄下來的衣裳,一身嬌豔滴玫瑰紅刻絲小棉襖,襯得她皮膚白皙,眼睛黑亮,活脫脫一個小美人兒。
潤璃看着品藍,似乎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兩世為人,前世的童年是在書卷裏和各種培訓班裏度過了,緊張得沒有一刻喘氣的機會,這一世卻活得太悠閑自在,無聊的時候就在窗邊支着腮幫閑坐着發呆——莫非這就是傳說裏的一張一弛?
只是随着年齡慢慢增長,潤璃也知道自己這種悠閑日子或者很快就要結束了。蘇三太太最近和她提了很多京城老宅裏的規矩和事情,讓她對京城的蘇府有一種抵觸感。
蘇老太爺有三個兒子,五個女兒。蘇三太太當時在京城的時候,蘇府三房就已經明裏暗裏鬥得不可開交,大房和二房雖說都是前頭蘇老太太所出,可是各種利益羁絆,他們之間也有沖突,但是只要事情涉及到蘇三老爺這一房,大房和二房都會聯合起來,一致對外了,像二姨娘盧文琴,就是這鬥争應運而生的産物。
除了大房和二房,蘇府還有一個叫人摸不着頭腦的蘇老太太。雖然說尊她一聲老太太,可為人處世和一般的老太太完全是兩種風格,她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根本就不會考慮到別人會怎麽說,也不知道這位出身廬陵崔家的閨秀做姑娘時是怎麽被教養大的,和一般的大家閨秀行為迥異。
因為蘇三老爺是蘇老太太唯一的兒子,所以事事都看得重一些。就如這次回京,老太太就很為兒子着想,怕房子不夠大,纏着蘇老太爺出面把鄰居的屋子買了下來,然後整個下半年都在大興土木,把那屋子和淩雲園打通,而且把這園子修繕得比大房住的園子都要好。大房和二房自然嫉妒,在蘇老太爺面前不知道嘀咕了多少閑言碎語,只可惜蘇老太爺年紀越老就越懼內,把老太太說滴話竟當成聖旨般,對于兩個兒子的抱怨置之不理,想來回京後,大房還不知道暗地裏又要惹什麽幺蛾子來對付三房了!
能避免的就盡量避免着,蘇三太太得了蘇三老爺的吩咐,親自去了金玉堂,為幾個侄女精選了幾套新款的首飾,給幾個侄子也各自選購了極其貴重的文房四寶,只希望回京城給見面禮的時候大房二房臉上顏色要好看些。
“璃兒,以後回了京城可不能像在杭州府一般,行事要收斂着些。”潤璃耳邊響起蘇三太太的聲音——難道以後自己就要做一個成天守在閨房裏的人,每天無聊的數着地上的螞蟻過日子?
“你父親叫老太太在園子裏頭修了個角門,你若是有正經事情要出去,換上男裝由丫鬟媽媽們陪着出去也行,只是次數不能太多,而且別讓外人知道,免得有閑言碎語,毀了你的閨譽。”蘇三太太看見女兒愁眉不展的樣子也有些心疼,摸了摸潤璃的頭發:“誰不是這般過來的?你已經比娘做姑娘的時候自在多了,那時候娘可真正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你呀,我和你爹都把你寵壞了!”
“母親,璃兒出去也不是玩耍的,你也知道。”潤璃低下了眼睛:“濟世大師也說過我必須要行醫給自己積福,否則……”
蘇三太太伸出指甲來掐了掐下潤璃的手:“璃兒,你就別說後面那些話了,你明知娘是最聽不得那些的,何苦說出來紮娘的心窩子!以後不許再說這些話,只要是有正經事兒要出去,你和娘來說句就好了。”
潤璃心裏暗自得意,這濟世大師的話真好用,只要說出來,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都會依從她,讓她有了一點點出門的自由。
“明兒我們就要動身了,和我們一起走的除了清芬,還有你那仁知表兄要和我們一起去京城。”蘇三太太望着窗戶外頭,一副神思的模樣:“我倒想着把潤珉許給他,可又怕委屈了自家侄兒!”
潤璃聽得蘇三太太一個人念念叨叨,不由覺得她真是活得累。
蘇府一個大宅子要打理,在外頭要幫襯着蘇三老爺,在內宅雖不屑于管兩位姨娘,可子女的事情卻不能不操心,不僅是自己嫡出的,連小妾們的女兒也要她管。
自從蘇潤珏生辰那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蘇三太太對兩個庶女管教更嚴格了,弄得蘇潤珉和蘇潤珏都在背後叫苦連天,直說太太以前都不這麽管束着她們,怎麽現在竟然刻薄,每日晨昏定省都有一番話要訓示。
“我只要你們記住,做人處事前得仔細思量着,小心不要丢了蘇府的臉。”蘇三太太總是這般說:“若是到時候誰真做出了醜事,也不要怪我心狠,直接送到姑子廟裏頭去念一輩子經,不用再回蘇府了!”
蘇潤珉和蘇潤珏看着蘇三太太那淩厲的眼神,不由得全身一顫,都唯唯諾諾的應了下來,從此不敢造次。
兩個庶女逐漸長大,現在就要關注着給她們議婚了。
蘇潤珉的婚事是蘇三太太最操心的,因為她是蘇府長女,她嫁得好不好,也部分影響到下面蘇潤璃的親事。蘇三太太已經考慮了很久,江南這邊她已經輪了幾遍,都沒有篩選出合适的人來,昨日許家六房寡嫂來拜府,蘇三太太眼中一亮,這不明擺着一個現成的人選嗎?
那時蘇三太太正忙,突然夏媽媽匆匆的進來向她打了個千兒:“太太,許家六房來人了。”
蘇三太太一愣,心想着六房寡嫂難道是聽說自己要回京,特地來送賀儀的?想想她家境困頓,還要供着兒子讀書,哪能讓她來破費?趕緊一疊聲的叫人把她迎進來。
許家寡嫂穿着一身樸素的棉襖棉裙兒走了進來,黑鴉鴉的頭發裏只帶着一支老舊的銀簪子,但那份氣度兒卻不顯寒酸,見着蘇三太太行了一禮:“問九姑太太安。”
蘇三太太趕緊一把扶了起來:“十二表嫂何必如此客氣!”
許家寡嫂回頭看了看自己兒子,眼圈兒一紅:“我這次是真沒辦法了!本來姑太太對我們家實在周濟太多,我也不好再來叨擾,可現在卻有樁要緊事兒……若不是為着仁知,我真不好跨進姑太太家的大門!”
那許仁知聽得母親如此說,自己也覺慚愧,雖然挺直了身子在那站着,可究竟不自然起來,臉皮微微發紅。蘇三太太看了也是感慨,若是六房不是庶子出身,何至于到這種境地!可畢竟出身都是上天注定好的,只能靠自己以後的努力才能改變,旁人如何嗟嘆也終是無用,看仁知侄兒這模樣,倒也是個聰明的,說不定還會有個好前途。
“十二表嫂先坐着!”蘇三太太拉着許家寡嫂坐下,春蘭和夏茉已經很有眼色的沏了兩杯香茶上來放在他們身旁的小幾上面。許家寡嫂捧起茶盅暖了暖手,朝着蘇三太太勉強的笑了下:“不怕九姑太太笑話,我這次想來求一樁事情……”
蘇三太太微笑着抿了口茶:“十二表嫂直說就是,能幫得上忙的,佩蓉絕不會推辭。”
原來許仁知這次秋闱中了舉人,而且是高中了第一名解元,評卷老師無不贊賞他破題得當,文采斐然,一致鼓勵他現在就去京城攻讀,準備着參加明年禮部主持的春闱。聽聞蘇三老爺要調任回京,許仁知的寡母心裏盤算着,若是兒子能跟着蘇三老爺進京,倒也能省一筆旅費,雖然這想法委實有點揩油的嫌疑,無奈家裏貧窮,也只能厚顏來求蘇三太太了。
蘇三太太聽了滿臉春風:“哎呀,這不是舉手之勞嗎!十二表嫂何必如此見外,說這事還吞吞吐吐!仁知是我侄兒,我自當關照着他,十二表嫂只消吩咐一句就行了,佩蓉敢不從命?”
說實在話,蘇三太太倒是很高興能幫這個忙,家裏子侄前途好,娘家就有底氣有依靠,何況此時伸手幫上一把,到也是雪中送炭,看着許仁知就是個品性好的,現在幫了他,他心中自然記得,日後必有回報的時候。
那許家寡母聽得蘇三太太開口允諾,心中自是高興,掏出手帕子擦了擦眼睛:“九姑太太真是爽快人!一直聽說九姑太太在家做姑娘的時候,聰明伶俐,又大方俠義,現在看來可是真真兒的了!我還有一件事情想求九姑太太,仁知到了京城,還請九姑太太幫他尋一個靠得住一點的寺廟,讓他去那裏借讀幾個月……”
在大周有這個習俗,若是窮得湊不出盤纏的書生赴京趕考找不到地方住,可以在一些寺廟借讀,只收點微薄的費用,等蟾宮折桂以後,這位新科進士就要捐獻一筆重重的香油錢給寺廟,以示對菩薩的感恩和對寺廟收留的謝意。
“十二表嫂說的什麽話!”蘇三太太斂去了笑容:“未必我們蘇家還會讓自己的侄兒流落到寺廟去借宿不成!你放心,我會給仁知安排好住處,保管他明年安安穩穩的去參加春闱便是了。”
許家寡母得了這個準信,喜不自勝,站起身來向蘇三太太深施一禮:“九姑太太,一切就拜托你了,我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可送給姑太太做回京的儀程,連夜趕制了一幅屏風,只是沒有好的座架嵌着,就這樣不恭不敬的直接送給姑太太罷!”說完就把她随身帶來的包裹打開,拿出一幅白色的繡布。
春蘭和夏茉接了過來展開一看,一屋子的人都驚豔住了。
繡布上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紅梅報春圖,那繡工精湛,每個花瓣都似乎要脫了繡布的底子,直接撲到人的臉上來一般,更讓人啧啧稱奇的是梅樹下站着的一個少女,活脫脫就是蘇三太太年少的模樣,又有點像潤璃現在的樣子。
“九姑太太不嫌棄就收下罷,雖然拿不出手,但總歸也能表點誠意。”許家寡嫂一臉向往的看着蘇三太太,似乎她收下了這屏風,自己兒子一生就有了保障似的。
看了看許家寡嫂身後的許仁知,修竹一般站在那裏,蘇三太太心中一動,若是明年他春闱得中,倒會是京城裏哄搶的新貴,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給蘇潤珉定下來?想到這裏,她親親熱熱的拉着許家寡母的手道:“十二表嫂,你就是什麽都不送,仁知侄兒我自是要關照的!明年春闱得中,你還有的是後福可享呢!”
許家寡母聽得蘇三太太如是說,臉上也漾出了一絲笑容來。
晚上蘇三太太便和蘇三老爺提起這件事情,心裏覺得是怎麽也錯不了的事情,孰料蘇三老爺這次卻出言反對,他不贊成先押寶,後揭盅的做法,這樣風險過大。蘇老太爺上次的信裏有提到,明年宮中大挑,蘇府适齡的女兒都要準備入宮候選,所以現在急忙定下來并不妥當。
蘇三老爺摸了摸下颌,微微點頭:“我覺得不如這般行事比較妥當。你那仁知侄兒跟我們回京城,也不必去外面租住,就在淩雲園給他準備一進房子,撥個小厮去照顧着,讓他知道我們對他的看重。等及春闱放榜,若是他有那才幹運氣中了進士,那我們再和你那寡嫂商量這樁親事,相信她也不會拒絕的。若是沒中,給點銀子遣他回家便是了。”
蘇三太太聽了,也不說話,默默點頭,不得不說老爺看問題就是比自己長遠,可現在想着,這許仁知配蘇潤珉其實倒是綽綽有餘,蘇潤珉随了大姨娘的性子,越長大越不靈活了,有時竟是愚笨得很。
“唉……”蘇三太太不由得又長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開始更換新內容,菇涼們可以開始接收了……
☆、昨夜西風凋碧樹
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蘇三太太這邊操心着庶女的婚事,李同知府上卻發生了一起了不得的事情。
趙宇光大人前日已經拿着吏部文書來杭州府和蘇三老爺交接了各種卸任事宜,蘇三老爺見到同門師弟來接任,自是極為熱情,事無巨細都親自去查點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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