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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榮祿再次來到寧邊侯府,他已不得不來了,如今皇上如此傷心憤懑,情緒極度不穩,顧行止也已不能稍解半分了,榮祿已決定今日不管如何,都要令李成去見皇上。

寧邊侯府裏已是一片慘淡,榮祿打聽了夫人生病,就找李成去了,李成傷已好了,卻至今單獨關在府內正廳,皇上不許他與家人相見。

正廳外有刑部的官兵看守,榮祿出示了腰牌,進去了,一進屋門,便見李成呆坐桌前,“寧邊侯?”榮祿喚他。

李成轉眼看到榮祿,沒有說話。

“奴才才幾日不來,府中為何這般模樣了?”榮祿走過來,“寧邊侯身體可好?”

李成道,“是,謝謝榮公公。”

榮祿道,“寧邊侯究竟是怎麽了?難道就為皇上一次行為,就如此心灰意冷,就凡事不顧了嗎?那昔日的隐忍又是為了什麽呢?”

榮祿沒指望李成說什麽,徑直說道,“今日奴才來,不想再重複以往話語,就只說一件事,今回寧邊侯犯得是什麽事,寧邊侯想必已知道了,您以為不去見皇上,這件事能輕易過去?夫人如今有孕,可是擔驚受怕,現已病倒,阖府百十餘口,盡皆朝不保夕,就算寧邊侯您不為自己,難道這些您真的就能不顧嗎?再遲一步,只怕您想去見皇上,也已晚了。”

榮祿從未把話說的這麽重過,一直以來他對李成都是好言相勸,但李成今回不比以往,榮祿能感覺出,李成似已下定某種決心。

聽到榮祿說夫人病了,李成眼神黯淡下來,這些事情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這麽多年他小心承奉,一再忍耐,卻不但沒能再像以前那樣,雖然只是一個太子府中的家奴,卻一家人得在一起平安歡樂,如今他貴為寧邊侯,戰功赫赫,位極人臣,卻落得如果不跟皇上在一起,便連身邊人都無法保護的境地,這讓李成情何以堪。

“……罪臣不敢求得皇上原諒。”李成澀然道。

似乎感受到李成心中的酸苦無奈,榮祿放慢了語氣小心再勸,“寧邊侯萬不可讓多年來的努力辛苦白費,這次的事情如果您一直這樣,皇上必然大怒,到時候如果府中有個意外,只怕後悔也晚了,”頓了一頓,榮祿接着道,“寧邊侯一定要相信奴才,只要您去見皇上,一切皆有轉圜的餘地。”

李成默然不語。

“請寧邊侯跟了奴才去吧。”

李成終于阖目了,他指尖微顫,握在了一起,“……請榮公公轉告皇上,罪臣李成請旨求見。”

禦花園暖香閣中,小小一桌酒宴,顧行止正在撫琴,李胄璋斜靠在軟榻中,榮祿小心趨前,在李胄璋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麽,李胄璋面孔冷凝起來,他坐直了身體,将杯中酒一飲而盡,“誰要見他!”

榮祿道,“寧邊侯托奴才将這個送與皇上。”說着,榮祿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與一個繡囊,李胄璋望過去,眼神便定住了,榮祿清楚看到皇上眼中似有什麽一閃而過。

李胄璋伸過手去,将玉佩與繡囊握在手中。

“寧邊侯現就關在府中,只要皇上下令,奴才便去将他帶來。”

李胄璋定定坐着,久久,終籲出一口氣,緩緩道,“帶他來。”

顧行止一直在撫琴,他只是看到榮祿進來,又跟皇上說了什麽,皇上臉色便變了,榮祿走後,皇上始終若有所思,沉默不語,一曲終了,顧行止起身走過去,宮女換上熱酒,顧行止為皇上斟上。

李胄璋似将某物放于懷中,對顧行止道,“愛卿為朕做詩吧。”

榮祿将李成帶到了暖香閣中,此時閣中酒菜已冷,李胄璋正立在桌前,顧行止做出一首,他便謄寫一首,見李成到來,他擲了筆,渾不管墨汁濺到了身上,“寧邊侯求見朕,是有什麽事嗎?”

李成跪拜下去,“罪臣罪孽深重,不敢求皇上原諒,只求皇上念罪臣一向侍事勤慎,從輕發落罪臣的家人。”

“你,侍事勤慎?”李胄璋道,他哼笑一聲,似乎覺得甚是可笑,“你說你罪孽深重,你有什麽罪?”

“……罪臣無視軍規,包庇将士。”李成低聲道。

“還有那封信,你罵的朕可好!”李胄璋惱笑道。

“罪臣沒有寫那封信。”李成道。

“沒有寫,那為何字跡語氣皆是你的?”

“罪臣不知。”

李胄璋死死盯着他,片刻,終沉聲道,“就只這樣?”

“……罪臣不該騙皇上,罪臣有欺君之罪。”李成深深俯下身去。

顧行止坐于席中,他有些茫然,皇上已令刑部提審寧邊侯,為何今日又同意寧邊侯私下求見,且聽他們對話,總讓他有些似懂非懂之處,寧邊侯罪過确實不小,皇上似乎很生氣,可皇上又似乎不僅僅是生氣,他那樣看着寧邊侯,神色語氣皆複雜難言,不知為何便讓顧行止心中一動。

“你既知是欺君之罪,又憑何求朕從輕發落?”李胄璋緩緩道。

“罪臣……任憑皇上處置。”李成頓了一頓,道。

李胄璋便不再說話,久久,他對榮祿揮了揮手,“将顧大人送出宮去。”

待暖香閣中只剩李成一人,李胄璋走到他身前站定,“今日,是不是朕做什麽都可以?”

李成依舊跪着,“是,皇上。”

“朕依然要在華清池與你共浴,可以嗎?”

“是。”李成道。

華清池氤氲的水霧中,李胄璋終為李成解下腰間的浴巾,李成低着頭,李胄璋擡起他的下颌,将他推靠在浴池邊上,一手向上,緩緩抽掉他的發簪,李成的頭發總似有灰發摻雜其中,顯得分外滄桑,李胄璋的心再次劇烈跳動起來,明明已經是如此熟悉的身體,如此熟悉的神情,卻為何總是如此輕易的便能夠令他動心,李胄璋也不知了,他擁住李成,深深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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