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左等右等(1)

曉芙在庭院中靜坐了半天, 直到夜幕降臨,才開始回房規整。

“孫姑娘,今晚還要泡花瓣澡麽?”婢女碧枝問道。

曉芙一想到今日的場景, 蕭慎把臉埋在那裏, 她又是一陣燥的慌。

那還不如讓他聞到藥香呢。

再者, 花瓣也只能遮住一時, 她彼時泡了幾年的藥浴,又是常年接觸藥材, 身上的藥香已經融入骨血裏了,再難以清除徹底。

“罷了, 不泡了。”

她這兩日算是白忙活了一場。

曉芙攏了攏/胸/前的衣襟, 暗暗慶幸……幸好, 今日沒有穿低領衣裳。

雖然不打算泡花瓣浴,但她是一定要好好沐浴的, 洗洗這一身的晦氣。她低頭嗅了嗅自己, 還能聞到淡淡的薄荷氣息。

是蕭慎身上的味道。

曉芙:“……”

那厮的行為,實在魯莽!

他怎麽能……?!

曉芙的臉一陣火燒火燎,真是怪了……此前在桃花塢, 她怎麽就不知羞恥?!

“備清水吧, 我要沐浴。”

太子在長安街遭遇刺殺的風波,雖是平息了下去, 且無一人傷亡,但從當日開始,長安街兩側加緊了禁軍巡邏,每隔十丈之遠,便有麒麟衛的人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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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長安街成了京城最安全的地段之一。

此時, 水長東跪在衛松林面前,他已選擇坦然面對,不再找任何借口。

水長東:“主子!屬下無能,殺不了太子,還望主子責罰!主子不如……放了屬下回江湖吧。”

水長東态度謙和,語氣平緩,情緒仿佛無波無痕。

這句話似乎已經深思熟慮,是他的肺腑之言。

衛松林正當用人之際,今日長安街的事,他剛要張嘴斥責,但聞言又咽了下去。

水長東知道他太多的秘密,就算是哪一日此人沒有價值了,他也不會放了水長東離開。

衛松林親自上前,扶着水長東起身,客客氣氣,道:“長東啊,你在胡說什麽呢,當初你我結實于江南,又在江寧竹筏上把酒言歡,你曾說過,此生都會效忠于我,難道你忘了麽?”

衛松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水長東是個性情中人,江湖人士,仿佛一起喝過酒,就成了知己。

一言既出,更是驷馬難追。

水長東也遙想當年,頓時淚流滿面。

想當初,他也是一個意氣風發,朝氣蓬勃的年輕男子啊!

原本,他是想着這京城大幹一番事業的,而今……時間如梭,他的确在不停的兢兢業業做一件事,然而,這件事一直未做成。

刺殺太子,是他來京城的第一個任務。

這個任務持續了五年半……戰線拖得太長……

這五年多以來,他都在認真的做着這一樁事。

水長東都快被自己感動了,一口應下:“好!屬下繼續替主子效命!”

衛松林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年頭,就連殺手也開始三心二意了!他還得哄着點!

水長東一退下,衛松林露出真面目,啧了一句:“太子的命,真大!”

衛松林有些心慌了。

畢竟,倘若站錯了隊,那可就是萬劫不複!

但太子這人/性/情/冷漠,目中無人,縱使太子最後問鼎帝位,他們相府也未必有好下場。

這也是為何衛松林另外擇主的原因。

“二小姐那邊情況如何了?”他問道。

小厮如實回道:“大公子,二小姐她上回受了太子的刺激,眼下雖是退熱了,但人沒什麽精神。”

衛松林:“……”

一個病恹恹的妹妹,就算能嫁給未來的帝王,也得有命生下皇嗣!

可惜了,丞相府就這麽一個姑娘了。

衛松林靈光一動,想到了一人,二妹妹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就連宮裏的太醫都束手無措,那藥王後人呢?

衛松林擡手拍了腦袋:“我怎麽将這麽重要的事給忘記了!來人!去郡王府送拜帖,盛邀孫姑娘過來,給二小姐看診!”

衛松林不傻,他之所有與英王合作,并非是相信英王的癡情。

而是太子着實無法掌控!

将來,衛家的女兒必須坐在後位上!

“是,大公子。”

丞相府的拜帖送到了郡王府。

白屠沒有特意阻擋。

他知道,曉芙會是攪亂京城的一個關鍵因素,而他需要京城亂起來,白屠看着那張厚實的燙金拜帖,啧了一句:“奢侈。”

下人道:“郡王,那小的給孫姑娘送過去?”

白屠擺擺手:“去吧。”

可憐的孫姑娘,明日得忙煞了吧。

這廂,曉芙拿到丞相府帖子時,有些猶豫。明日,她得去給兄長看診,沈夫人也需要她繼續醫治,還要去東宮徹查太子的病況……

但丞相府不是她能夠得罪的起的,遂只能如此。

翌日,曉芙一大清早就起來熬藥。

她将四個“病患”按着重要程度排了一下順序,自然是兄長最重要,然後就是沈夫人。

從都督府出來後,她就直接去東宮,等到太子那邊的事情結束,最後再去丞相府。

如此一安排,一整日勉強可以足夠。

只不過,她自己可能需要辛苦一些,奔波一日在所難免了。

同一時間,蕭慎在東宮校場剛剛練完劍。

他今日起得比尋常還要早。

天才剛剛擦亮,蕭慎就起榻了。

風烈與風影看穿不說穿,太子去浴殿沐浴期間,兩人悄悄低語。

“殿下是為了等孫姑娘,未免起得太早了,後廚的早膳還沒做好呢。”

“殿下在沐浴焚香……也是為了孫姑娘?”

“不然呢?你見殿下曾經幾時在意過儀容?”

“也不知道孫姑娘幾時能到?”

風家兄弟兩人都在默默期盼着。

太子何許人也,孫姑娘理應明白太子的重要性,無論任何事情都阻擋不了孫姑娘來東宮……

不多時,蕭慎從浴殿出來,他看上去沒什麽不同,但又似乎大不相同。

一襲玄色繡暗金紋的太子常服,襯得他本就颀長高大的身段,愈發挺拔軒昂。

弱冠男子,正好介于少年與成熟男人之間,獨一份的灑/脫、風/流。

風烈與風影對視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一切。

“殿下,早膳剛剛備好。”

蕭慎點頭,并沒有問及曉芙來沒來,他看似毫不關心,但也沒有交代今日的進程,就那麽“悠閑”的去用早膳。

要不要給那小騙子也備一份?

罷了,不能對她太好。

會讓那小騙子誤以為,她對他已是不可或缺了!

曉芙帶着湯藥,從郡王府出發,直接乘坐馬車,去了都督府。

沈夫人的身子并非是得了什麽癔症,而是常年遭人虐待,再加之多年心病所致。

曉芙去看了沈夫人,檢查了沈夫人的脈象,沒有察覺異常,這便去見兄長。

沈颢今日特意抽了一個時辰出來。

他的确想恢複記憶,更奇怪的是,他拒絕不了曉芙的那雙眼睛。

倘若……

他真的是她的兄長……

沈颢站在一株玉蘭花樹下,長身玉立,他望着碧翠的綠葉,心頭隐約期待着什麽。

“沈公子。”曉芙看着兄長的背影,輕喚了一聲。

沈颢回過身來,見少女站在一片晨光之中,俏麗婉約,讓人心頭無端溫暖,她像是一束光,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沈颢點頭:“今日辛苦孫姑娘了。”

曉芙的一雙/含/情/眼亮晶晶的,裏面仿佛藏着價值連城的寶石:“不辛苦的,那……開始吧。”

沈颢帶着曉芙去了堂屋。

曉芙打開藥箱,取出針灸所用之物,道:“沈公子,重創失憶一般有兩種可能。一是腦中可能淤血未除,堵塞了筋脈。第二種可能便是驚吓過度導致。不過,我猜測沈公子應該是因為前者,故此,我給你采用針灸的法子。”

沈颢喜歡聽曉芙的聲音。

輕輕柔柔的,光是聽聲音,就知道她是個甜美的小姑娘。

“好。”

沈颢閉上了眼,對曉芙很是放心。一旁的侍從震驚了。

要知道,麒麟衛過得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對誰都不能輕易信任。

尤其是在頭顱上針灸。

大公子竟如此放心這位孫姑娘。

曉芙如此近距離的挨着兄長,發現兄長的容貌,較之五年前,還是有些變化的,更加俊挺葳蕤了。

她與兄長的相貌并不相似。

她猜測,一定是一個随了母親,另一個随了父親。但祖父卻從未提及過父親與母親。

半個時辰後,曉芙收針,問道:“沈公子感覺如何了?”

沈颢仿佛小憩了一會,但又似乎并沒有睡着,不過,一睜開眼,目光清明了不少,他鮮少能這樣安神片刻。

“我甚好,多謝孫姑娘。”

曉芙知道不能操之過急,但還是問了一句:“那……沈公子,你可想起了什麽?”

沈颢搖頭:“尚未想起。”

似乎擔心曉芙失望,沈颢又道了一句:“孫姑娘,我會每日配合你。”

曉芙展顏一笑。

五年不見,兄長還是兄長,和曾經一樣,總能猜出她的憂心,任何事情都會為了她考慮。

曉芙眼底的光更亮了,重重點頭:“嗯!”

沈颢想留曉芙吃個午飯,但丞相府的管事提前登門要人了。

管事遞了名帖,親自過來請人,道:“沈大人,我家二小姐病了多日,就盼着孫姑娘去看診呢。”

曉芙原本是想去東宮的,她擔心耽擱了時辰,就對沈颢道:“沈公子,那我就先告辭了。”

沈颢點頭,考慮到五軍都督府離着丞相府,有些距離,他命人給曉芙準備了鮮果與零嘴兒:“孫姑娘,這些你在路上吃。”

曉芙打開袋子,看見裏面都是她喜歡的零嘴兒,差點懷疑兄長已經恢複了記憶,她鼻頭一酸:“多謝了。”兄長……

是偶然麽?

兄長什麽都不記得了,卻還知道她的口味。

這廂,曉芙上了丞相府的馬車。

同一時間,東宮。

太子殿下的臉上如同結了一層冰霜。

風烈等人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殿下吩咐後廚做了孫姑娘愛吃的雪菜黃魚、香酥鴨子,還特意烤了一只乳豬,整個東宮都飄散着濃郁的幽香。

然而……

孫姑娘還沒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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