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兄長發怒(1)

“今晚, 夜色……甚好。”

蕭慎第一次故意接近一個女子。

還說出這種酸不溜秋的話。

然而,此言一出,他并沒有覺得太過難為情。畢竟, 在曉芙面前, 他的面子裏子早就耗盡了。

況且, 此時銀月如鈎, 秋意黯然,小徑兩側的菊花已開始/含/苞/待/放, 意境甚好。

蕭慎這些年一直在兢兢業業當好一個太子,十多年爾虞我詐。

他第一次有閑情逸致。

不成想, 他所見到的景致還真不錯。

原來, 世間景色是這般奇妙的。

而他之所以看見人間的美好, 也是因為要挨近曉芙。

他自己也逐漸意識到,小騙子對他産生的影響超乎了他自己的預料。

小騙子甚至改變了他的性情……

說實話,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富有詩意的男子。

可是此刻, 他好像突然明白趙王那厮了……

打住!

他與趙王完全不是同一種人!

蕭慎很嫌棄的撇開了剛才的念頭。

曉芙轉過身來,蕭慎在短短的幾個呼吸之內,內心經歷了無數跌宕起伏, 然而, 太子表面上清冷如玉,與這秋夜的景色相得益彰。

曉芙一愣, 回過味來,也符合了一句:“夜色的确很美。”

蕭慎将打好的腹稿說了出來:“但不及某人。”他一直對小騙子來硬的,事實證明,女子都喜歡聽甜言蜜語,所以,蕭慎改變策略。一個看光了他, 摸過他,還親過他的女子,必須只能嫁給他。

曉芙:“……”

她突然不知如何接話。

兩人對視,太子殿下眼眸幽深,仿佛旁人只看一眼,就會被他/吸/食/了/魂/魄。

明明是個正經到了極致的人……

曉芙被迫無奈之下,只能強行附和:“殿下說的是,的确不及某人。”

蕭慎:“……”

小騙子這話是何意?在誇贊自己麽?

倒不是他自負,他的确容貌甚好,但他豈會在意一副皮囊?

在蕭慎看來,縱使是京城公子排行榜上第一名-傅溫言,也不如自己。

若非是他承讓了,排行榜上的位置必然會更換。

蕭慎輕咳了一聲:“藥方子研制的如何了?孤很信任你。孫姑娘是獨一無二的女子,你必然能治愈孤。”

快來治愈他吧,他可能還得了一種叫做“相思”的疾病。

曉芙怔然了。

太子殿下,今晚為何總是誇她?是有求于她麽?不應該啊,他是太子,他一聲令下,誰人敢不從麽?

曉芙也不謙虛,她知道自己過分優秀,既然太子如此說出口了,那麽她當然要全力以赴。

“殿下大可放心,我一定治好你。”

她是一個郎中,對每一位病患都會負責的。

少女一身粉裙,鵝黃色批帛挂在臂彎裏,盤雲髻上/插/着一只流蘇簪子,最絕的是額間的抹額。

白屠那條抹額顯得/騷/氣又招搖,但小騙子戴着抹額,卻宛若觀音坐下的仙子,清純至極。

蕭慎又想直接求娶了。

他是太子,看上了哪個姑娘,直接弄去東宮便是了,奈何小騙子實在難搞……

蕭慎求娶失敗了三次了,此刻尤為謹慎,他道:“東宮有諸多稀少藥材,孤命人在東宮後花園開辟了一片藥圃,孫姑娘,你有興趣成為那片藥圃的主人麽?”

曉芙:“……”

除卻錢之外,曉芙最喜歡的就是藥材。

東宮有的是錢,這天底下最稀少名貴的藥材都能弄來。

蕭慎投其所好,準确捏住了曉芙的軟肋。

然而,曉芙卻是陷入了迷惘。

成為東宮藥圃的主人?太子殿下是想請她去東宮管理藥材麽?

就在曉芙不知作何回答時,一道清冽的嗓音傳來,這嗓音透着些許冷意:“芙兒。”

曉芙猛然側過臉。

兄長以前就是這麽稱呼她的。

是恢複記憶了?

曉芙:“兄、兄長?”

沈颢天生長了一張清冷無情的臉,唯獨看着曉芙時,目光才是柔和的。

“殿下也在啊,時辰不早了,我帶芙兒回禪院了。”沈颢語氣不明,言簡意赅。

蕭慎幽眸微眯:“沈兄,你記起來了?”

沈颢笑意不達眼底:“并未。不過,既然芙兒說,我是她的兄長,那必然是了,芙兒不會說謊的。”

曉芙:“……”瞬間心虛,她的确不喜歡說謊,但卻狠狠騙過太子,不過話說回來,她與太子之間,應該屬于互騙,這個念頭閃過,曉芙的心虛消失大半。

蕭慎也淡淡一笑,意味深長的看着曉芙:“孫姑娘,真的不會說慌,孤當然知道。”

曉芙:“……”

別人的兄長來了,追求者當然要靠邊站。

畢竟,蕭慎眼下沒有任何合适的身份去搶人。

手腕被沈颢捏住,曉芙是被拉走的。

沈颢步子略大,曉芙一路小跑才能勉強跟上。

蕭慎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他握緊了拳頭,然而,無法發洩。身為太子,他也有自己辦不到的事情。

其實,倘若強行把小騙子弄去東宮,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現在想要的,不僅僅是她的人了。

他愈發貪心,想要更多,譬如兩情相悅。

這廂,曉芙被沈颢拉到了禪院。

“兄長!我疼……”曉芙低聲輕喚。

沈颢突然止步,一個側身,把曉芙摁在了庭院中的一株西府海棠下,男人仿佛在隐忍着某種情緒,嗓音濕啞:“芙兒,你要聽話。我對你說過,太子不是什麽好人,你怎麽就是不聽呢?嗯?兄長難道會騙你?”

曉芙愣住了。

這樣的兄長讓她覺得陌生,且又有些可怕。

太子是壞,可她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

太子騙了她,她也騙過太子。

但總體而言,太子不曾傷害過她。

曉芙愣神間,沈颢終于失控:“你可聽清楚了?!”

曉芙被這一聲低吼吓到了:“可是兄長,我也有自己的判斷。”

沈颢覺得好笑又心疼,這丫頭真是太傻,京城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又怎會知道那些權貴光鮮亮麗的背後,是怎樣一張可怖的面孔!

沈颢身子前傾,臉又挨近了一些,幾乎就要碰到曉芙的唇了,他彎着腰,試圖與曉芙平視。

他失去了所有親人,內心唯一的美好,就只有曉芙了。

他不允許任何人,把他的小姑娘騙走!

沈颢:“芙兒,兄長說的話,都是為了你好。你若是不聽話,兄長會把你關起來!”

曉芙:“……”吓呆了,這真的是兄長麽?

“發生了什麽事?”

有道聲音傳來,打破了兄妹之間的僵持。

來人是周氏。

她見曉芙被困住,立刻走了過來,她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強忍着沒發作:“沈大人,你這是在做什麽?”

沈颢總算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但他并不後悔。

他遲早要告誡曉芙,遠離那些居心叵測的男子。

沈颢重新站直了身子,又恢複了清冷如玉的模樣,他颔首:“丞相夫人,本官是在與妹妹鬧着玩。”

周氏:“……”什麽妹妹?!豈有兄長對妹妹如此強勢,分明是男子對女子的占有/欲。

周氏沒有揭穿,只道:“原來是這樣,天色已暗,沈大人可以離開這座禪院了。”

女子所居的禪院,沈颢确實不宜久留。

他離開之前,特意交代了曉芙:“我都是為了你好。”

曉芙抿唇,兄長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她當然不會懷疑兄長,她只是覺得兄長怪怪的,還有些不講理。

沈颢一走出院子,周氏關心則亂,上前問道:“孫姑娘可吓着了?你是不是喜歡沈大人?”

曉芙搖頭:“夫人誤會了,他是我兄長。”

禪院外,沈颢将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微微側過臉,又往庭院內看了一眼,眸光乍寒。

好芙兒,你終有一天會知道真相的。

你曾說過要嫁給兄長,說話不能不算數。

今晚,夜色的确宜人。

貴公子們,無人會安心居于禪房,靜心念經,貴女們亦然。

衛二好些日子不曾出來了,她為人腼腆,雖是對英王思念成疾,但倘若英王不過來見她,她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主動的。

衛二亦不知英王今日有沒有來法華寺,她帶着貼身丫鬟出來,想要碰碰運氣。

處心積慮的見面,遠不如偶遇來得感動人心。

衛二手中抓着團扇,亦步亦趨,緩慢行走。

這時,太子正好從小徑另一頭走來,他神色不佳,一臉陰沉,眸中更是煞氣凜然。

兩人對視的一瞬,衛二立刻雙腿發軟,她看着蕭慎踏着月光而來,仿佛是從地府來到人間一游的羅剎。

衛二身子一晃,倒在了丫鬟的懷中。

“小姐!小姐您這是怎麽了?”丫鬟緩緩把衛二放倒,急切呼喚。

蕭慎:“……”他眸色一暗,察覺到有人朝着這邊走來,嗖的一聲,閃到了竹林中,消失不見了。

趙王搖着折扇,試圖尋找詩意。

聽見呼喊着,他聞聲而來。

一看是衛雪姍昏倒在地,趙王左右看了看:“這是怎麽了?”

剛才,那丫鬟并沒有瞧見太子,她道:“我家小姐是被吓着了!”

趙王一僵,腦子裏的思緒紛飛:衛二小姐膽小如鼠,該不會訛詐上本王了吧?

他正要立刻跑開,卻被丫鬟一把抓住了衣袍:“你不能走!我家小姐就是被你吓壞的!”

丫鬟不認得趙王。

但此處也沒有旁人了,小姐一定是被這厮吓到的。

趙王:“……!!!”

趙王靈機一動:“快!去請孫姑娘過來!”

那丫鬟倒是認識孫姑娘,可又不能将自家小姐丢在這裏:“你、你去請孫姑娘!”

趙王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具體沒有意識到什麽,他速速去請了曉芙。

等到他與曉芙一同來到小徑時,趙王驚訝的發現,他方才完全可以逃之夭夭啊。

他為何不溜走?

他可真是個善良的人,做不出見死不救這種事。

曉芙立刻檢查衛雪姍。

衛松林聞訊而來,見曉芙如此緊張自己的妹妹,不免心生感激。

孫姑娘這麽盡心盡力,一定是為了他。

片刻,曉芙狐疑的看着昏倒在地的衛雪姍:“……”衛二小姐根本沒病啊,這八成是心病。

曉芙掐着她的人中,把她弄醒了,嗓音輕柔的問道:“衛二小姐,你可好些了?方才為何會昏倒?”

真怕聲音稍微大一點,衛二小姐就會被自己吓倒。

曉芙也是第一次碰到像花瓶一樣脆弱的病患。

衛二小姐只哭不說話。

曉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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