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愚民政策

袁佩仙甩開膀子出了門,搔首弄姿賣笑去了。小蠻待她去了,輕嘆口氣,才緩緩移步進了芷蘭的房間。

“蘭姐姐,在寫什麽?……岩岩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小蠻湊上前去,剛看了幾行,腦海裏便自然而然地跳出了那人的影子——衛昭南。在娼妓這一行當裏,是不許問及客人身份的,更別說是名諱,可小蠻卻偏就湊巧曉得了,仿佛她是懷揣着一個單屬于他們兩人的小秘密一般,頗有些“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滋味。

“三丫頭,他……待你好麽?”芷蘭停了手中的筆,幽幽問道,忽又赧然一笑,仿佛完完全全沉進了自己臆想的深潭,美目流盼:“那樣好的一個人,想必,待人也定是好的。”

“蘭姐姐,你的蘭花帕子,我……弄丢了。”

“嗯,丢了好。”

“啊?”小蠻搖了搖頭,看來袁佩仙說得沒錯,癡人,果真是個癡人。

清州,衛府。

衛家大少爺衛昭南的書房裏,伴着一聲刺耳的冷哼,原本燈火通明的房間裏頓時燭火全熄,只剩從窗口爬進來的一輪皎月,還散着零星陰冷的清光。

着一身夜行衣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穩穩立在了衛昭南桌前,剛才的冷哼,便是從這人口中發出的。

“衛公子好雅興啊!朝廷派你到清州,難不成是叫你來這裏逛窯子的?”中年男子雙手抱臂,一句話倒像是從鼻孔裏擠出一般,不屑之意盡顯。

“哦?”衛昭南微微一笑,悠悠停下正繪着的丹青,手裏依舊保持着握筆的姿勢,似乎對這不速之客的到來絲毫不感到訝異:“這麽說,王大人興致也不輸在下咯?那依大人所見,今夜的那位姑娘,如何?”

“如何?哼,王某素來只以國家大事為重,可不比公子!”

衛昭南笑容忽斂,神情全然不似剛才的調侃,手中狼毫揮動之間,莒、靳兩國邊境之形貌躍然紙上,山川走勢,河流村落,無一不面面俱到,精準異常。

“既然王大人對女人不感興趣,那好,我們就來說國家大事。”手起筆落,衛昭南轉眼便在兩國交界的幾處邊地要塞做上了标記:“我大靳與莒國僅一河之隔,橫川大營屯兵于清州城北,易守難攻。若想把我衛家苦心經營數年的心血運回大靳,則必取道九漓。九漓發源自襄國呼圖山,流經秦地後直接由清州彙于玉山河,而襄國素與我大靳交好,所以……”

“所以,我們必要先控制九漓?”

“不錯。襄國那邊自有王爺對付,眼下我們要做的,便是如何借助九漓河将東西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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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中年男子沉吟道。

衛昭南悄然落座,端起紅木桌上的青瓷蓋碗,深嗅了口杯中的清香,展顏道:“王大人果然是明白人,為今之計,我們只有借助河上現成的畫舫,那些女人既能以最快的速度斂財,又是天然的掩護工具……不過此事在下自有安排,暫不勞大人費心,衛某另有一事相求。”

“講。”

“我需要大人的‘鷹衛’配合做一出戲,找一個人,”中年男子正欲開口詢問,衛昭南卻擡手止了他的下文:“至于是誰,在下目前并不确定,只是隐約覺得似曾相識。到時,自會派人聯絡大人。”

“好!”男子沖衛昭南一拱手,黑袍一抖之間便化作一道模糊黑影,就着月色閃了出去。

衛昭南伫立在窗邊良久,直等丫頭春喜被躲在暗處的自己吓得打翻了菜盤,這才堪堪将眉頭舒展,從遙思中回過神來。

看着小丫頭跪在地下慌亂地收着碗碟碎片,衛昭南不知怎的,眼裏又浮出了畫舫中那個明明害怕還故作堅強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像有千般魔力,縱然相隔數十裏,卻依然可以牽得動他衛昭南的嘴角。

“芷……蘭。”

“大少爺?”春喜收好了碎片,莫名地盯着衛昭南,弱弱地喚了一聲。

“什麽?”

“大少爺,二夫人特意囑咐廚房給您熱了飯菜,我、我再去叫他們重做,您再等等。”

“不用了。春喜,把阿九給我叫來,告訴姨娘說我睡下了,讓她也早些歇息。下去吧。”

“是。”

等丫環去了,衛昭南這才略有些疲憊地靠上軟榻,右手深理眉間。

“少爺。”不多會兒,門外恭恭敬敬響起了阿九的聲音。他是衛昭南的心腹,年紀不大,辦事還算牢靠,為人頗為機靈讨喜,衛府上上下下的婆子丫環,沒有一個不被他哄得開開心心。

“進來,”衛昭南微眯着雙眼,把阿九招呼到身邊,低聲吩咐着:“交代你兩件事,豎起耳朵給我聽好!第一,我要……”

阿九小聲應和,面兒上陰晴不定,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這才福了福身,領命退了出去。

偌大的衛府,此時已靜的如同古墓,生氣皆無。然而僅僅幾個時辰之後的九漓河乃至整個清州府城,卻似油鍋裏潑了瓢涼水般——炸了鍋。

清州地處莒國最北端,民風較為淳樸開放,除了徭役賦稅略重、偶爾有營兵調戲調戲良家之外,比起莒國其他地方的民不聊生,倒一直也算得上安逸。可就在這安逸的小城之內,繁華的九漓河邊,夜夜笙歌的畫舫之上,卻接二連三的鬼影連連,夜間常有姑娘老鸨作鬼哭狼嚎狀,更有甚者,身上不着寸縷便披頭散發跳落水間,待打撈上船,早已是浮屍一具,膿腫一片。

一時之間,清州府城人心惶惶,各個畫舫人人自危,縱然有城主敦促調查,龜公鸨母日日監視,境況卻依舊無多大改善。娼門生意慘淡,大大影響了清州各産業鏈的資金流轉,直接導致人人談船色變,除了少數船主死守家業外,大多人都開始着手為自己的日後打算,急于将畫舫跟姑娘們轉賣脫手,另謀生計。

這時節,往往會有那麽些個不明就裏的外鄉人、手頭富裕的商賈大戶或是秉持着極端樂觀主義的投機倒把者,甘于上當,樂意做人民眼中的“冤大頭”,還十分配合地在“暗中”費盡心機,通過各種途徑平價甚至低價接手了清州畫舫老板們眼中的“燙手山芋”,極大地滿足了老鸨們狹隘的小市民虛榮心,所謂互利互惠,兩頭開心。

但是在少數死守家業的頑固老鸨眼中,那種互利互惠、“何樂而不為”的行徑卻着實是對自己辛苦打拼下的基業的一種侮辱。飛絮閣的袁大娘,便是這“頑固分子”中很堅韌的一枚。

袁佩仙不知苦苦勸了多少回,袁大娘卻在船上的打手只剩下阿清和阿和的情況下,依舊苦苦支撐。

袁大娘是根老油條,她的堅持并非沒有道理。想當年,自己就是因了陸小賢的一句話才混到現在,而現在,她覺得也應當堅守住畫舫這唯一的家業,就像她一直堅信陸老頭還能活蹦亂跳的回來,在身後猝不及防地掐自己屁股一把一樣。

因為陸小賢說過: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連老天爺也是欺軟怕硬。你撐下去,你便是贏。

“佩仙姐,你說……船上要是還這幅樣子,咱們下個月吃什麽?”

“哎喲,可不是,我的胭脂水粉都快用完了,都沒銀子去添置新的珠釵首飾!”

“都、都嚷嚷什麽呀!去去去,沒事兒的都給我刷馬桶去!”

袁佩仙的脾氣一天壞過一天,而袁家畫舫上,恐怕此時只有兩個人樂得清閑。一個是芷蘭,另一個,自然是小蠻。

芷蘭本就是個聽天由命的主兒,一貫的不争不搶,一如既往的聽天由命。每天不是彈琴唱曲兒便是吟詩作對,偶爾還有一兩個熟客捧場她“九漓第一才女”的場,倒也自在。

而小蠻,則是另一番境況。一來,是真的沒什麽客;二來,也不知衛昭南究竟是在她身上砸了多少銀兩,自己不接客,袁大娘倒也由着她去了。所以這二十幾天下來,小蠻自是一副小女兒家情态,只時不時和阿清船頭船尾地鬧着玩兒。

時間一久,老天爺似乎真的把這些個人的堅持看在了眼裏。

一個月後的某個風和日麗的天氣裏,清州城來了個西域老僧。慈眉善目,口裏唱着世人聽不懂的歌謠,身上披着半新半舊的袈裟,滿目的滄桑,一臉的風霜,唯獨手中的一根法杖、一口金缽熠熠生輝,叫人一看便知不是尋常物事。

他說:“城裏最近不太平啊!”

他還說:“濤濤江水從東來,幽幽妖氣澗底生。待老衲做法捉妖,保爾等千秋太平!”

縱然是自言自語,此話仍是一句不漏地傳到了城主耳中。于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法事做了三天三夜,直至風雲變色,那老僧才一口精血吐于九漓河心,倒地不省人事。三日之後,不知去向。

自此之後,清州城裏便是近來少有的風平浪靜。

所有的鬼怪似一夜之間望風而逃,九漓河畫舫不久又恢複了昔日的歌舞升平。人人都把那做好事不留名的老僧敬若神明,為了感謝他的恩德,娼門各舫竟籌錢為其在清州九漓河的盡頭造了座“安民寺”,香火一直鼎盛。

怪事可謂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若是此時有人進了衛府,便可見到那莫名消失的所謂“神僧”正于密室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同衛昭南把酒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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