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節

…?”

他拉長了聲音,已經疑惑到了極致。

我對他說:“我回來了。”

華清道:“說好的三兩日呢,都半月餘了,還好意思說。”轉而再看我手中還握着的燈,笑道:“這不是你走時拿着的麽,何必帶回來呢,”他又要去提那盞燈,卻被我止住。

“等等。”

他又停住,我站起身來,退後了一步,同他拉開了距離,又将燈提到了手上,這才說道:“手伸出來吧。”

他依我言,毫不猶豫的将書伸到我面前,華清的手掌看起很綿軟,然而骨節卻分明。就在眼前,我将東西到了他的手心。

華清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而後笑道:“一片葉子?為何要給我這個。”

“樹上的。”

“這算不算是重見之禮?”

我點點頭:“算的。”

華清笑道:“那你等等我,我去拿東西。”說罷,他便轉身跨出門檻,一個轉身,從門外消失了。我看着他出去,一動不動的,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身處的宮殿也一并消失的幹淨。

他出了門,再也沒有回來,荒地上空留了一片葉,風一吹,便也化沒了。

隐白說的也不是完全,這些星魂有大有小,留存的時間也是如此,一日有,片刻也有。三枚中兩枚已用了去,我抱着畫卷,茫茫然的看向四周。山下的村人避禍之後又回到了這兒開始重建他們的屋瓦,燒焦的青草到了春,便又會發出新芽,為什麽輪回能讓萬物循環,生生不息,而我的華清卻不能再回來呢?

想來,這莫不是我在這千年之中唯一落下來的一點點憾缺?

至于那許久之前的痛呢,因為有了阿丢他們的相伴,也早就随之時光而漸漸消散,最後只化成一點難過,可偏偏這一點難過變成無限,不經意的就侵蝕入骨。光只是想想,想到我要将他忘記,就像是要把自己的胸膛刨開,将心拿出來撕掉一般。然而掏出來的心不在身上,便感覺不到痛,可雖不覺得疼,卻很難過,鋪天蓋地無處可逃,淹沒一切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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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回來也不要緊,萬物循環也須得有始有終。

長青,華清。我拿了截枯焦的樹枝在地上劃出這兩個名字。

他說:你看,我的名字裏有你。

我看着地上的名字道:“這名字本來就是因為你才有的。”

五十九

我背靠在床頭,隔着一道木板後,是華清在睡着,而且已經睡了很久,不知何時會醒。

期間有點燈的宮女小心翼翼的放輕手腳進來,幾乎是無聲無息的将殿角和案桌上的燈燭點燃,她們一人輪了半圈的燈燭,在對面又碰了頭,湊到一起輕聲私語。

“這殿裏似乎有些冷,要不要把窗關起來。”

“不許多事,皇上下了令,寝宮的窗統統不許關上,你可別自讨苦吃。”于是作罷,悄無聲息的又離開了。空空蕩蕩的寝殿,偌大的床在中央擺放着。床外是明黃的紗幔,一層似一層的厚重,只能隐隐約約的瞧見裏面的影。

一陣風從窗外穿堂而過,帶了一絲涼意擁進了殿堂。被撩動的紗幔晃晃悠悠的,看不清裏面躺着的那個人。

背靠在華清的床頭,和他只隔幾重輕紗。只要沉下心,能輕微的感受到華清的呼吸。只是這呼吸很輕微,微弱清淺的就像是幻覺。

又一陣勁風刮進殿堂,猛烈的将幾只燈燭都滅了,升起了縷縷的輕煙。床上的人被這陣冷風襲了身,急促的咳嗽了兩聲,我轉過頭去看他的臉。他的眉頭微微的皺着,即使是睡着都放不開,放在被褥外的一只手掌漸漸握緊,青筋隐隐凸顯,卻并沒有醒。

我看着着殿堂裏的所有敞開的窗,還是上前一一的都關了起來。關上之後,燈火也不跳了,顫顫巍巍的抖直了好像真的就暖和了些許。指尖在隔着火光一小段距離,卻能感受到火熱,雖只有一點,可火就是火,一點一星都是暖的。随後在燈下取了只燈燭,将熄滅的再次點燃,應該還能再暖和一些。

“是誰把窗關了……”

紗帳裏的人醒了,說話的聲音很沙啞,還帶着輕微的咳嗽聲。我背對着他,手上正好在點着最後一只滅掉的燭火。沒有回答,只是将最後的燈燭燃起,又把手上燈燭歸放到了原位。而從頭到尾,始終都是背對着他的。背後窸窸窣窣的發出聲響,他好像撐起了身子。聲音依舊沙啞,很陌生也很熟悉。

他這樣問我:“你是誰,為何在這裏。”

我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眼前的燈火很明亮,身後卻是逆着光,也不知會不會被認出來。

“你……不是凡人?……咳咳……”

他又在咳嗽了,大口大口的呼氣,緩過之後又問了:“你是來勾魂的使者?”

我想了想,還是答了。

“只是路過的。”

他沉默了會,又道:“那你是妖怪還是神仙。”

我說:“都不是。”

“總該有個來處的?。”

“忘了。”

“那罷了。”

他深深的吐出口氣,好像笑了,聲音不大啞了,又道:“能不能走的近些,讓我瞧瞧你的模樣。”

我轉過身,朝他走過去。中間隔着的紗帳模糊了裏面的人影,越接近裏面的人就步伐就越慢。好像過了很久很久,才到了他的眼前。

“我瞧不見你,你能否将殿中的燈火點上。”

明黃的帳子裏,他半倚在床欄,目光朝我的方向看着,卻又不像。我看着這滿殿的燈火,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響,他道:“什麽時候了?”

我沒有答他。

他等了一會沒等來我的回答,卻笑了,有些失神,像是在試探我是否還在般說道:“看不見就看不見吧,可否和我說說話,這裏很久沒有來人了。”

我點了頭,道:“你說吧,我聽着。”

他舒了口氣,知道我沒有離開後,慢慢的講了起來。

“我如今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有時候睡醒之後,總會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好半天才緩過來,知道自己還在這空蕩蕩的地方。”

我說:“這裏有很多人,你可以讓他們來陪你。”

他搖搖頭。“我只想讓一個人來陪我,其他的都用不着。”

“你想要誰來陪你,我可以幫你找他。”

他聽後,停頓了一會,最後卻搖了搖頭。

“還是罷了吧,我自己等就好。”

我又問他:“你要找的人是你的誰?”只是過了好半天,他都沒有回我。

我又開口道:“你若是累了就睡一會。”

“可睡了之後會做夢,怕做夢,所以睡的不安穩。“

“做了什麽夢要怕。”

“夢見他回來了,我很開心,可是夢裏見他牽了我的手,忽然就醒了過來,難受的厲害,就不敢再睡了。”

“既然都回來了,為何還要難受……”

“因為一碰到他的手,就知道又是在夢裏了,而一想到只有夢裏他才能回來,才能碰到到他,就會比醒着的時候還要難過。”

“夢向來如此。”

他聽罷,面上微微失了神,回神過來才道:“看來同為淪落人。”

我道:“不是要說話麽,你說吧,我會聽着的。”

他又輕咳了兩聲,将身子往後靠着,能省出些氣力來。

“其實這些年我明白了些事情。”

“明白了什麽?”

他頓了頓,卻不答我,自顧自的說了別的。

“他走了之後,我就經常做一個夢,常常做。我夢見我成了山腳下的一顆大樹,而他是一只常常窩在樹下的狐貍,在夢裏,那只狐貍常常窩在我的腳下與我說話,幾乎每一日都來,有時候會說些今日在山上瞧見什麽,做了什麽。有時候什麽也不說,就是老老實實的趴着。”說罷,他擡起了頭,将臉對着我,他額角的幾絡灰白的發垂了下來,被燈火染上了金色,眸子中沉沉的寂然。忽然他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又道:“你不是凡人,定是知道我是不是要将盡了。”

我道:“你怕麽?”

他笑道:“怕。”

我又問他:“下一世,你想投胎成什麽,還想做皇帝嗎。”

“不做了,連人都不做了。”

我道:“做人不好嗎?”

他搖搖頭,該是被嗆了一聲,猛烈的咳了起來,顫聲道:“只是很累罷了。”

“我明白。”

他已有些累了,眼簾垂了下來,不甚有氣的道:“可惜了,還想看看你的模樣呢。”

我坐到了床邊,從空中摸來一盞提燈。燈還是那盞燈,依舊是微弱到将要熄滅的燈火,我将燈放在了床邊,将我和他照入了火光之中。只一瞬,他寂然的眼中便燃起了火光。而此時的我想着的是,該如何才能将一段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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