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節

麽事的，或許是他過年想安靜地睡一覺，把手機靜音了吧。”

林心心的聲音帶着着急的哭腔：“不可能！老淩不敢不接我的電話，他一定是出什麽事了！”

我繼續冷靜地勸她：“真的不會有什麽事的，大晚上的，老淩可能休息了吧，你這麽晚找老淩有什麽事嗎？”

林心心已經開始哭了，我聽得出她的害怕：“沒什麽事，我就是突然想聽聽他的聲音，清清，他今年過年沒回家，你明天能不能幫我去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麽嗎？”

我答應了她，挂掉電話後，也試着給老淩打了幾個電話，還是沒人接聽，但是這麽晚了，他可能真的已經睡了吧。

南一楠抱我回房：“清清，別擔心，明天我陪你一起過去看看。”

我應了他，抱着他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拉着南一楠去了老淩家，可是怎麽敲門他都不應，我打電話也沒有人接，我開始預感到事情真的不妙。

110來的時候我還是抱着僥幸的預感等着開門後是一個睡懵了老淩，可是現實總是讓人難以接受。

老淩躺在一進門就看得見的沙發上，一動不動，手機屏幕還在閃爍，是林心心的未接來電。

他的臉呈現出一種痛苦的慘白，平時的和善早已經不見，好似一張沒有表情的面具。

茶幾上擺着安眠藥的袋子和抗抑郁的藥瓶，藥瓶裏還有很多藥，袋子裏的藥一顆也不剩了。

電話還在閃，我的身體已經失控，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倒在了旁邊人的懷裏。

一股惡心的反胃感湧到嗓子眼，卻又被深深地壓下去。

警察還在取證，其實也很簡單，茶幾上還有他的遺書，足以可以證明是自取滅亡。

我掐着自己的手指維持鎮定，卻也不斷反問自己為何昨天深夜不能及時趕過來看一眼，或許那時我趕過來，還可以挽回這一切，

我等他的電話不再閃後，拿出自己的手機打給林心心。

“老淩走了，對不起，我沒及時趕過來。”我不知道再怎麽跟林心心描述這個噩耗，只能一遍遍地跟她說對不起。

電話那頭的林心心開始痛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随後挂斷電話。

南一楠給我擦眼淚，我才發覺我也哭了。

跟警察回所裏做了筆錄，我腦海裏抹不掉的是老淩茶幾上那瓶抗抑郁的藥，他那麽愛笑的一個人，對誰都是笑呵呵的，到底是有什麽想不開的。

林心心以老淩女朋友的身份幫助淩家父母為老淩料理完後事，大過年的，沒有葬禮，沒有大張旗鼓的張揚訃告，只是我們幾個知道內幕的人去殡儀館送了老淩最後一程。

老淩的爸媽已經六十多歲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那哭聲比這個凜冽寒冬還要寒冷，這個新年天氣真好，陽光明媚，沒有一點雨雪。

在這麽好的太陽下，我們看着一個人血肉俱全地進去，然後換回一捧灰燼。

這就是人生嗎？

原來一個人的結束這麽簡單，這麽容易。

老淩生前聽的最後一首歌是《獻世》，林心心是他的秘密，也只有他一個人以為這個秘密隐藏得很好，然而我們都知道，都在等他和林心心的好消息。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捱過這個新年，林心心其實和他會一切皆有可能。

“祝我有今日

地球上快消失”

13 我喜歡上你時的內心活動

這個新年過得真是既心酸又難過，等到元宵節的時候，南一楠大概是為了緩解我心裏的悲傷，給我煮了一堆五顏六色的湯圓，我問他：“你老家還有親人嗎？”

他想了想，撇了撇嘴：“都不太親，不怎麽走動了。”

我突然覺得好悲涼，如果我不在，如果我們沒有在一起，如果他發生了意外，連個給他收屍的人都沒有，這個孩子怎麽這麽可憐。

我看着他，抱住他，難過地說：“那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不可以被生活打敗，不可以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親了親我，笑着說：“放心吧，我又不是老淩，我有你啊，有你我就不會幹傻事，我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

我摸了摸他的臉，看着他的眼繼續說：“沒有我也要好好活着，你活着我就會開心，你活着我才能活着，知道了嗎？”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抱着我坐下，繼續笑着說：“知道啦，我們又不是面臨生死攸關的苦命鴛鴦，不用演苦情戲。咱們就好好活着，好好過日子，好好在一起。”

我把頭埋在他的懷裏，想哭又忍住眼淚。

他用勺子舀起一個個湯圓喂我，湯圓是甜的，他也是甜的，我想這就是幸運吧。

在我如此灰暗的人生裏，他是帶着太陽能降臨的光，照亮我的生命，溫暖我的身心，他不是我的太陽、月亮、或者星星，而是我的路燈。

我的人生是一段又一段黑暗崎岖的夜路，在我害怕寒冷孤身一人時，路過他，他也恰好亮起了光，或許換個路人他也會如此，但是此刻幸運的是我，看見他光亮、感激他光亮的是我，在黑夜裏彼此感動彼此支撐的是我們，這是任何旁人也無法取代的依賴，這也是專屬于我們的故事。

這個晚上我又失眠了，其實失眠這件事失得多了，也就習慣了，總有新聞報道熬夜猝死，總有聲音告訴你失眠有害健康，可是如果一個人真的是健健康康無病無災，還會受失眠的困擾嗎？

我悄悄起床，去了書房，開始寫我的日記。

老淩的遺書裏說：“很後悔，我沒有成為一個對國家、對社會、對家庭有貢獻的人；很遺憾，我沒有給自己一個很快樂、很無悔、很健康的人生。對于離去，我想了很久，是深思熟慮後做的選擇，所以大家不用為我難過痛哭。如果你們看見了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秒，謝謝你們送我最後一程。生命的诠釋有多種方式，請你們不要因為我，對生活産生了不好的印象，生活永遠都有好的時候，你們都要好好活着。”

我突然覺得那些拿痛苦生命做藝術的藝術家們或許真的不是無病呻吟，他們只是太幼稚，才會把感官的不适放大呈現出來，而真正被痛苦折磨得死去活來不能自拔的恰恰是最普通最平凡最無能為力的苦命人，一邊為生活掉淚，一邊為生活奔波，讨來的是生活，失去的也是生活，這是勞苦大衆無法掙脫的宿命，也是芸芸衆生努力争取的好命。

我羨慕很多人，羨慕南一楠的工作，羨慕許若水的安逸，羨慕林心心的強勢，也羨慕老淩的灑脫，回觀我自己，沒有一件可以讓別人羨慕的事情，活活像個累贅，卻又貪婪呼吸着珍貴的空氣。

我咬着冰塊冰得自己頭疼欲裂，在日記本裏寫下這樣的話：

“南一楠啊，這是我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不算太美好，但是很溫暖。你說你愛我就像愛生命，那我一定會好好活着啊！不能讓你丢了命。但是你也知道，我們生命中有很多過客，就像老淩，他這樣的結局注定會變成林心心生命中的過客，所以真的沒什麽永恒不變的，對不對？

我是個極其矯情的人，很多觀點都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很多聲音我都不能假裝聽不到，很多謾罵我也無法視而不見，這大概是我永生都無法治愈的頑疾，所以你的愛是止疼藥，讓我可以暫時緩一緩。

愛你這件事，我能堅持多久呢？大概會是無限期。看到晴天會想起你的開心，看到陰天會心疼你的過去，看到雨天會擔心你的未來，看到雪天會想起我們的浪漫。我以前以為自己再愛一個人也不會失去理智，可是如果不是失去理智，我又怎麽會愛上你呢？

我也有些秘密不想讓你知道，我也有些莫名其妙的責任感告訴我，我與你相愛是你的負擔。人生路漫長，你不應該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一個随時都可能瘋掉的人身上。我是一個身心俱疲的病人，不會有生命的延續，也不會有孕育的希望，比起這暫時的相依為命，有時候，我更想你能夠過正常人的一生，娶妻生子，兒孫繞膝，夫妻恩愛，父慈子孝，到了晚年，悠哉悠哉地享受天倫之樂。

愛讓我變得自私，可是越自私越會希望你能過上我理想的生活，這是感情綁架嗎？我無法判斷。”

眼淚浸濕了紙張，我咬着自己的手指努力壓制哭聲，怎麽會這麽痛苦啊？怎麽會有這麽想逃離又依戀的生活呢？

我想起那部叫做《小森林》的電影，我是無法找到讓自己安定的小森林的。這個光怪陸離的城市，吞噬着我的欲望與野心，那片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