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他們看走了眼

聽到趙伯禮叫他的一瞬間,  梁遠星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虛幻的想法。也許趙伯禮不會嘲笑他，他可以放心地撕開自己的情緒。

好歹也是成年人了，輕易在別人面前掉眼淚,  是不成熟的表現。眼淚開始打轉的時候，他又恨不得把情緒全都咽回去。

趙伯禮不等他回頭，說話直擊要害：“商演視頻我看了,  場地太簡陋，你演得也不開心,  你在為了一點點商業價值消耗你的演藝生命。”

梁遠星恍惚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怎麽會看我的商演視頻？”

“不行嗎？”

片刻的愉快讓他終于忍住了眼淚,  沒有在偶像面前哭,  只是眼眶發燙地轉過身去。

“我也沒想到主辦方給的環境這麽差……演完剩下五場就不演了。”

“五場都簽了約？”

“還沒有，有三場的細節還沒談妥。”

趙伯禮斬釘截鐵：“現在就推掉。”

“我得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公司給你接這種商演，顯然不想為你的公衆形象負責。”梁遠星有自己的想法,  趙伯禮卻一點也不讓步，“你正是熱度最高的時候，為什麽不和公司談條件？”

梁遠星哽住。

自己想過拒絕，但從沒想過當下的熱度能成為談判的利刃。

而趙伯禮不一樣，沒人敢頂撞他,  別人都為他的利益繞道走。趙伯禮順理成章的應對策略,  恰恰是他不敢奢求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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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  我應該早點談妥。但我已經同意公司的安排,  來不及了。”

梁遠星仿佛聽到自己的嘆息輕飄飄地散在空氣裏。

而趙伯禮只是問：“你到底想不想推掉？”

“想。”

“那就來得及。”

趙伯禮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為了讓梁遠星聽到,  開了免提。

明耀娛樂的新任總裁的聲音回蕩在休息室裏。

“哎喲我的少爺，什麽風把您的電話吹來了？”

梁遠星：“……”

這還是那個開會的時候一臉兇神惡煞、軟磨硬泡讓他接商演的老總嗎？

趙伯禮先問商演都有什麽品牌，越聽越皺眉。

而後他要對方推掉梁遠星的商演。對面的聲音顯然有些為難：“這……雖然沒簽約，但是合同都談了一半了,  不好和對方交代……”

梁遠星情緒揪緊，只見趙伯禮眼睛眨都不眨，現場編了個理由：“跟他們說，古裝劇開機之前我要帶梁遠星去學騎馬。”

梁遠星：“……”

仙俠劇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學什麽騎馬？！

明耀總裁語無倫次：“好，好的少爺，沒……沒問題。”

電話挂了，梁遠星被趙伯禮任性的理由驚呆了，随即有些後怕：“騎馬這個理由……是不是有點敷衍？品牌方能信嗎？”

趙伯禮居然說：“他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梁遠星：“……”

仔細想想，為了把自己拽去騎馬推掉商演，确實也像趙伯禮做得出的事。

“他剛才說的幾個品牌和主辦，以前的活動質量都太差，不去也罷。尊重你的品牌方會拿出誠意請你代言。”

現在來聯系梁遠星的，都是想趁着他名聲剛起，用低價殺下代言合約的品牌。

公司本來也想接，但代言畢竟不是商演，随便簽約會影響以後的價位，陳露和公司裏的人吵了好幾個回合才幫他推掉。

拿到《創夢星途》的冠軍，一時風光，後面的路卻也不好走。

梁遠星苦笑着說：“我好像一個都沒遇到……”

“那是他們看走了眼。”

梁遠星擡起頭，錯愕地望着趙伯禮的臉，心中溫暖酸澀的感覺已經無法形容。

“謝謝趙老師，下次我會自己學會和公司談判的。”

趙伯禮嘴唇微動，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也不知為什麽，梁遠星這樣專注又濃烈的眼神，總是能看到他心裏去。

休息室的門砰砰地響，卓天闊敲了三下門之後輕輕推門，探頭進來：“我寫的歌這麽好聽，你們居然不唱歌在這裏聊天？”

“怎麽了，你們又鬧矛盾了？”他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然後看着趙伯禮說，“你把小星星都惹哭了。”

趙伯禮無奈：“沒吵架。”

卓天闊把梁遠星拉到一邊，一副護犢子的架勢：“還說沒吵架？小星星我們回去錄音，不理他。”

梁遠星&趙伯禮：“……”

重新回到錄音室，梁遠星才發現，商演就像壓在心上的石頭，卸下之後他才真正放松下來，眼神清明。

聽了一遍沒有錯詞的錄音，梁遠星卻發現自己唱得非常單薄，毫無吸引力。

苦情歌不好唱，但好在感情起伏明顯，稍微将自己代入其□□情，就能唱出□□分韻味來。

可是卓天闊的這首新歌，歌詞講別離和重逢，曲子基調輕快，并不壓抑，比起愛恨情仇，更像人生感悟。梁遠星反而唱得平平淡淡，抹平了詞曲裏的動人之處。

與趙伯禮的聲音一合，他顯然是拖後腿的那個。

趙伯禮毫不留情：“你唱得一點感情都沒有，重來。”

卓天闊又看不下去了：“小星星唱得不錯，你別那麽兇。”

趙伯禮冷着臉轉頭問梁遠星：“我很兇嗎？”

梁遠星哪裏敢說實話，擡腳要走：“我這就去重錄！”

卓天闊：“我說什麽來着？你把人吓走了。”

趙伯禮：“……”

卓天闊給他們講了幾句尾音細節的處理，第二遍正式錄音的時候，梁遠星已經把之前平淡的毛病改得差不多了。然而從錄音室走出去，三個人一起聽，趙伯禮仍然不滿意。

“這一句轉音太突兀不好聽。”

“這一句換氣的地方不對。”

梁遠星認真聽完所有建議，輕聲細語地問道：“那該怎麽處理啊？”

“你自己琢磨一下，想清楚再回去錄。”

趙伯禮說完就坐到旁邊，一句話也不多說，讓梁遠星自己體會其中的情感。

他很聽話地坐下來思考，卓天闊卻忍不住把自己寫這首歌的心路歷程給他講了一遍，幫他理解歌詞裏每一個字背後的推敲。

梁遠星面對誰都很有禮貌，特別是對卓天闊這樣在歌壇和趙伯禮齊名的前輩更是滿眼尊敬。卓天闊一邊說，他一邊點頭，別提有多溫柔乖巧了。

卓天闊還愛開玩笑，逗得梁遠星大笑不止。

趙伯禮的視線一直凝在他們身上，忽然被眼前溫馨的畫面深深刺痛。

那雙漆黑明亮又澄澈的眼睛，會專注地仰望自己，也會看着別人。

他忍不住說：“你別多說，他學東西很快，你講得太多反而影響他。”

卓天闊一臉不解：“我是詞曲作者，還不能講自己寫的歌了？”

趙伯禮想不出反駁的方法，幹脆不說話。

卓天闊雖然平時嘻嘻哈哈又自戀，沒個正形，講起歌手專業的東西卻十分認真，而且他對梁遠星格外有耐心，一口一個小星星，不像教人倒像是在哄人。

和趙伯禮完全不一樣。

梁遠星對卓天闊也十分捧場，又是誇又是鼓掌，給足了面子。

而面對自己的時候，梁遠星就小心翼翼生怕說錯話。

都是資歷差不多的前輩，脾氣不太一樣而已，為什麽卓天闊就和梁遠星打成一片？

趙伯禮心情不爽，臉色更差，雖然沒影響到錄音室的發揮，但一整天都沒怎麽開過口。

梁遠星也感受到他的冷淡，态度更小心，後槽牙緊咬，時不時用試探的眼神悄悄望着他。

《相逢不再》錄音完美收工，忙到半夜，飯店幾乎全都關門了。卓天闊問他們：“這一帶我比較熟，我請你們吃夜宵，去不去？”

趙伯禮不拍戲的時候生活習慣一直很好，斷然拒絕：“我晚飯後不吃東西。”

梁遠星很誠實地說：“我餓了。”

卓天闊開心地攬過他的肩膀：“我們兩個去吃，伯禮你先回家吧。”

梁遠星笑得很溫和：“謝謝卓老師。”

在某種微妙感情的驅使下，趙伯禮沒有立刻走。

恰好，梁遠星也沒有立刻跟着卓天闊一起離開。

兩個人對視只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梁遠星轉過頭去，對卓天闊抱歉地說：“我又忘了，公司要我保持身材，我六點以後也不能吃東西。”

趙伯禮心想：剛才還說餓了，謊話張口就來。但心裏驚訝過後泛起溫暖，眼神不由自主地随着梁遠星的動作游移。

梁遠星湊過來問：“趙老師能帶我一程嗎？”

“嗯。”

卓天闊朝他們看過來，輕輕一笑：“你們倆好好聊，我一個人孤獨地去撸串了。”

夜色漸深，梁遠星關上車門立刻認錯：“趙老師別生氣。”

“沒生氣。”

梁遠星被他噎了一下，語氣更小心了：“我以後努力唱歌演戲，不會讓你失望的。”

趙伯禮知道自己不是因為這個才生氣，但也順勢而下：“好。”

很快，車裏響起了一陣詭異的咕咕聲。

“餓了？”

“沒事我不用吃我回去就睡了！”

趙伯禮不用看都知道梁遠星臉頰通紅，關掉導航換了一個方向。

“你要去哪兒啊？”

“別聽卓天闊的，我帶你去找更好吃的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