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新年禮物

卓天闊其實很忙,  明明有不少工作,各種音樂綜藝節目上的制作團隊名單裏都有他,卻還是能隔三差五地來一趟劇組探班。

他不打擾拍攝工作,  只是在休息時間把梁遠星拉到角落裏去聊天,還幫劇組的人提東西點外賣,趙伯禮并不能挑出他的錯。

有一天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卓天闊來的時候你們別那麽熱情”,  就被旁邊的工作人員求情,請他一定要讓卓天王多來劇組坐一坐,  大家都很喜歡他。

趙伯禮不知自己的怒火從何而來,  直到收工之後無意中聽到梁遠星和卓天闊說話。

“小星星,  12月31號那天晚上你有夜戲嗎?”

“沒有诶,怎麽了?”

“那你晚上有空了?”

梁遠星注意到趙伯禮走近,怯怯地叫了一聲:“趙老師……”

這些天他對梁遠星刻意疏遠,  梁遠星在他面前的親昵和放松又慢慢收起,回到了之前的恭敬和戒備。

他心裏不舒服,但比起挽回梁遠星的态度,他更不知道怎麽壓抑自己的情緒。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趙伯禮的手已經握在了梁遠星的胳膊上。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僵硬,  但聽得出自己的聲音很冷淡:“回酒店好好休息,  別在這裏浪費時間。”

“我和卓老師還有事沒說完。”

梁遠星默不作聲地拂開他的手。

少年的嗓音總是柔柔的,  趙伯禮第一次發覺溫柔的聲音和輕描淡寫的話也會傷人。

對方不願意,  他總不能強求。

最後反而是卓天闊來打圓場:“伯禮你有什麽好不高興的嘛?我們随便聊聊就回去,  不會耽誤你們明天拍戲的。”

明明淡然地拒絕了身體的接觸,  梁遠星卻盯着趙伯禮的背影望了很久。

手臂上被趙伯禮握過的皮膚好像會發燙,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不能坦坦蕩蕩地和趙伯禮親近了。

而趙伯禮也突然和他恢複了以前客氣的距離。

除了偶然的對視之外,他們就像普通的工作夥伴一樣。

微妙得仿佛能被一滴水崩斷的弦,  真能經得起他精心策劃的委婉告白嗎?

卓天闊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小星星。”

“啊?哦哦哦對不起卓老師你先說……”

“你別總是這麽客氣。”卓天闊一副很傷心的樣子,“都這麽熟了。”

梁遠星苦笑:“我也改不了啊。”

“你對伯禮就不這樣。”

“我不也叫他趙老師嗎?”

“态度不一樣啊。”

“哪裏不一樣?”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陷入死局。

最近卓天闊總是介意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細節,帶來一種模糊的錯覺。

好像他是故意想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然而梁遠星給自己設了一層屏障,不會随便讓別人的親近傷害到自己。

所以絕對不會越界。

“可能就是你對偶像和對朋友的雙标吧。”

“我哪有雙标!”

每次氣氛到了僵硬的邊緣,卓天闊天生的親和力和幽默感總會把那一點點錯覺拉回來。

“那天晚上影視城附近的小吃街上有活動,去不去?”

“我……”

“既然沒夜戲,晚飯時間也能出去逛一下吧?別總是悶在劇組了。”

“可是我想在那天晚上把禮物送給趙老師。”

“一定要卡點嗎?”

“嗯,不然少了點儀式感。”

他看到卓天闊眼裏的愉快一點點淡下去,随即又笑道:“還說你不是雙标。”

“這不叫雙标,這是我……”

這是他等了好久的表白。

梁遠星說不出口。

就連對趙伯禮的朋友,他都說不出口,生怕兩人在他看不見的時候,聊天不小心暴露些什麽。

除了秦綿和于菲菲這樣和趙伯禮不熟、又明顯看出他心思的人,他根本半點都不敢透露。

他真的能鼓起勇氣說出來嗎?

他不敢說,好在卓天闊也沒追問。

“哎,難得想帶你出去玩一趟,你還拒絕我。”

“對不起。”

“這次拒絕了,下次我再請求你做什麽事,你能不能保證答應我啊?”

梁遠星看着卓天闊好看的眉眼後有笑意,直覺這是個坑:“我……盡量?但你不能故意坑我。”

“你也太聰明了,想坑你都無從下手。”

“……”

回到酒店房間,一打開房間門,走過拐角,卻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姿,被燈光投出一片深邃的影子。趙伯禮随意地靠在牆上,聽到腳步聲,立刻朝他這邊看來。

不知道等了多久。

梁遠星一驚,壓下自己狂亂的心跳:“怎麽了趙老師?”

“有事情要和你說清楚。”

“你說……”

“我不喜歡你和他待在一起。”

“為什麽?”

“沒什麽理由。”

這下梁遠星冒火了。

他也委屈,莫名其妙就被趙伯禮疏遠,連一個解釋都沒有。劇組工作太忙,對方刻意躲他,他沒有機會去問。

“我挺喜歡卓老師的,至少他跟我好好說話,不會突然把我晾在一邊。你二位有什麽矛盾,麻煩不要牽連到我。”

換做一年前,他絕對不敢這樣滿身是刺地和趙伯禮說話。

什麽對前輩的恭敬和客套,不知不覺早就丢到腦後了。

但哪怕在明亮的燈光裏,也看不清對方的眼神。

故意提到這些天的冷落,見趙伯禮沒有辯解,梁遠星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

果然是在刻意疏遠。

“沒矛盾,他是很優秀的音樂人,以後能幫到你。”

“那你為什麽要管我?”

“這些天你到底在想什麽……我做錯什麽了嗎?我演得不夠好嗎?”

“是我的錯。”

“你有什麽錯?你一向都是有話直說的,這次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自己也想知道。”

趙伯禮演技很好,卻不會在生活裏戴上任何僞裝。

逼問過後他仍然說不出口的,只有連他自己都想不通的難題。

梁遠星想求個明白,但是看趙伯禮冷淡沉默的樣子,就知道問不出什麽來。

趙伯禮說:“抱歉,等我想清楚的時候,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其實疏遠能讓人冷靜下來。

比如現在,梁遠星呼吸急促,腦海中所有的質問都停擺,一片空蕩蕩,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

原來和喜歡的人離得太近了,就根本無法思考。

如果不是趙伯禮這些天來的疏遠,他在片場可能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好。

他們兩人不知不覺間貼得好近。

趙伯禮伸出手,貼到他的耳朵上,手指輕輕刮了兩下。

好癢,好燙。

“幹嘛突然碰我一下……我,我去睡了。”

“好。”

“……”

雖然發了脾氣,可是趙伯禮轉過身要去開門的時候,梁遠星還是忍不住瞄了一眼。

趙伯禮總是表情內斂,好像心如止水。

比起他自己咬牙切齒,滿眼的委屈,不知道淡定到哪裏去了。

“趙老師……”

“嗯?”

“明天見。”

他放軟了語氣之後,趙伯禮輕輕一笑,又像羽毛在他心頭撓了一通。

他腦海裏第一個念頭是:還好偶像沒有生氣。

轉念又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新年再不來,他就要被自己的暗戀折磨得發瘋。

即使是新年前夜,劇組的一天也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梁遠星仔細看了行程表,才發現,今天大家不僅都沒有夜戲,而且排期都非常少,下午兩三點就能拍完。

一般劇組行程都是一個接一個,每天能睡夠五六個小時就已經很好。只有趙伯禮不怕燒錢,願意讓大家好好睡覺。

而《辭火》拍戲期間排戲如此寬松的,也只有特殊的一兩天。

梁遠星随口問身邊的化妝老師:“怎麽今天行程這麽輕松?”

“因為是新年啊,趙導特意給我們放半天假。”

“他居然考慮得這麽周到嗎?”

梁遠星半信半疑的。

趙伯禮偶爾會表露出溫柔的一面,但大部分時間裏都和體貼二字無緣。

“不,要不是卓老師前天提醒他,趙導根本就沒想起來新年是星期幾。”梁遠星從鏡子裏看到化妝老師滿臉感恩,“謝謝卓老師,卓老師太善良了。”

梁遠星下意識地開口反駁:“可如果趙老師不為大家着想,他就不會答應放半天假了……”

提到新年的是卓天闊,因新年為大家破例的是趙伯禮。

化妝老師愣了一下:“對哦……謝謝趙導,趙導太善良了。”

都說趙伯禮不近人情。

但他也許只是忘了,需要有個更細心的人來提醒他忽略的那些東西。

何況他根本不是一個會把善意挂在嘴邊的人。

下午拍完最後一場,天沒黑的時候工作人員都把場地收拾好了,大家都說要去小吃街上逛一逛,幹脆一起吃飯唱歌,玩個通宵,拉着梁遠星一起去。

梁遠星有些着急:“我……我就不去了吧?”

他準備好的禮物還躺在酒店房間裏呢。

趙伯禮淡淡地朝他們這邊瞥了一眼:“他不能喝酒。”

不,他千杯不醉。

梁遠星想起自己在偶像面前裝醉的黑歷史,忽然心虛,但還是順着臺階狂點頭:“對對對,我不能喝,怕掃你們的興。”

“我們這次也不喝!”

“為了星星我們可以只喝果汁!”

“缺了你就感覺聚餐都缺少了靈魂!!!”

“……”

他朝于菲菲和秦綿投過求助的眼神,兩個女孩子相視一笑,一唱一和地幫他打圓場。

于菲菲:“星星明天臺詞超多,他得回去背一背。”

秦綿:“今天還是算了吧,大不了殺青的時候去歌房讓他給我們唱一晚上。”

說了半天,大家終于唉聲嘆氣地同意了。

趙伯禮連過油過辣的飯菜都不愛吃,熱鬧的聚餐更是沒幾個人敢叫他。

只有他們兩人落單。

梁遠星鼓起勇氣湊上去,生怕對方繼續對他冷淡。

“趙老師,你晚上有什麽安排?”

“看劇本。”

“……大家都放假了你好歹休息一下吧。”

“沒必要。”

“那新年的時候總要有點儀式感吧?”

“什麽叫儀式感?”

“就是做點和平常不一樣的事情,找點樂子。”

“也沒必要。”

“那你以前的新年都是怎麽過的?”

“家裏辦晚宴,我随便出來說兩句走走流程,就回自己房間。”

梁遠星撇撇嘴。

好枯燥的一個偶像。

但是趙伯禮這樣心無旁骛的樣子,他最喜歡。

他既希望趙伯禮明白,又怕他明白得太早。

戲還沒有殺青,接下來的時光總不能尴尬着度過吧?

他其實不敢表白的。

偏偏今晚夜色正好,星鬥漫天。

梁遠星從酒店的櫃子裏拿出準備好的禮物,鼓起勇氣,輕輕敲了隔壁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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