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終日打雁,卻叫雁啄了眼,趙明钰萬萬沒想到,他第一次被人成功綁架,會是在自己的王府裏,甚至連機會都是他自己硬塞過去的。

他只是興致上來想做幾頓飯而已,怎麽就把身邊幾個人全毒趴下了?

就算毒趴下,不應該在剛吃完他做的飯後就趴下嗎,怎麽還帶延遲的?

小王爺很困惑,暈暈乎乎趴在桌子上,這感覺不像是吃飯吃的,倒像是被下了蒙汗藥,他往菜裏家蒙汗藥了嗎?

沒有吧。

直到那個沒怎麽見過的廚子頂着紅名出現,趙明钰才意識到問題不是出在他做的飯菜上,哦,他鐵桶一般的王府似乎也不那麽鐵。

王府的人口很簡單,簡單到除了他自己還有金錠銀票元寶之外就只剩下那些侍衛,他知道府裏新招了兩個做蘇幫菜的廚子,身為王爺,在外人面前得維持王爺的風度,所以在燒廚房的時候也沒好意思讓人家教,折騰的都是自家廚子。

他也遠遠的朝那邊看了兩眼,知道那是兩個憨厚老實的綠名,所以才沒有多管,沒想到時隔多年,他竟然又碰到了會變色兒的敵人,蒼天吶,大地吶,要不要這麽倒黴。

小王爺很絕望,因為他發現紅名的時候已經動不了了,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憨厚老實的廚子又給他灌了一碗加了料的湯,再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入眼不是他的房間,而是許多堆積在一起的箱子,好的,在重擊隊友之後,金錠銀票他們喜聞樂見的營救失敗,可憐的小王爺落入賊窩,等待他的将是何等命運,接下來,由受害人趙明钰在現場為您報道。

金錠啊,銀票啊,陸小鳳啊,你們是不是已經在找過來的路上了?

小爺知道錯了,以後不該碰的東西一定不碰,不認識的人也一定不會靠近,外面實在是太可怕了,世上為什麽會有變色龍這麽恐怖的存在?

小王爺揉揉隐隐作痛的腦袋從地上爬起來,發現綁匪心還挺大,連綁都不綁就随便一扔,就不怕他醒來之後逃走嗎?

就算他輕功學的不好,也不是這種看上去就不怎麽結實的倉庫能困住的好吧。

周圍光線不好,外面聲音也很嘈雜,大概天要黑了,綁匪們正聚在一起開篝火晚會。

小王爺打算的很好,趁綁匪們現在沉浸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氣之中,此時不跑更待何時,老天都在幫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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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這個關押他的房間出乎意料的容易,趙明钰強忍激動就要逃之夭夭,下一刻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夭壽了,怪不得綁匪們敢心大到連綁都不綁,他們孤零零的一只小船飄在海上,插上翅膀都飛不出去,更何況他還不會飛。

賊老天,小爺要是死在這裏,你留在凡間的兒子肯定悲痛欲絕,這一屆天子心理承受能力不行,萬一傷心之下要随他而去,天下就要大亂了。

“快來瞧,這是誰出來了。”陰恻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黑衣人臉上的蒙面巾撤掉,露出那張坑坑窪窪極為可怖的臉。

太陽已經落山,天空黑雲壓頂烏沉沉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趙明钰猛不丁看到這麽一張臉,驚吓過度差點背過去,“你是誰?”

別說他記性不好,就是記性再差,見過這張臉後也沒那麽容易忘掉,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以前沒有見過這人,如果見過的話肯定會連做好些天的噩夢,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黑衣人眯着眼睛,說話時臉上坑坑窪窪的傷痕跟着蠕動,“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即将死在這裏,身上的肉被一片一片割下來喂魚,骨頭架子也會被抛進海裏,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綁匪綁架不是為了求財嗎?為什麽你上來直接就要害命?”趙明钰瞳孔地震,咽了咽口水往後退了一步,抵在木門上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害怕。

他在外面并沒有仇人,惹到他的人一般沒有機會給他找麻煩,因為在找麻煩之前,他們就已經自作孽不可活的作死了,上次來蘇州只轟了個青衣樓,裏面的刺客已經被官府重新安排,難道還有漏網之魚?

青衣樓的刺客不都是迫不得已才會當刺客的嗎?至于忠心耿耿到綁了他報仇嗎?

小王爺想不明白,青衣樓高層已經被盡數處決,剩下的都是被控制的刺客,如果那些刺客有本事綁架他,也不會逃不出青衣樓的控制。

所以,這位上來就撂狠話的大兄弟到底是誰?

“小王爺真是貴人多忘事,那就讓你當個明白鬼,告訴你也無妨,我臉上這傷疤,是七年前狗皇帝炮轟鬼樊樓時留下的。”黑衣人摸着臉上的傷疤,另一只手把玩着寒光閃爍的匕首,咧嘴露出一個兇殘的笑容,“狗皇帝殺了我們那麽多兄弟,這些債都得你來償還。”

趙明钰聽到鬼樊樓這三個字呼吸一窒,藏在袖子底下的拳頭緊緊攥着,努力不讓情緒洩露出來,“呵,鬼樊樓的餘孽,也只會玩這種下三濫的把戲了。”

“下三濫又如何,你落到我們手上,只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黑衣人冷笑一聲,匕首一甩直接紮在趙明钰小腿上,看着流出來的鮮血舔了舔嘴唇,“你盡快叫,叫的越慘我越高興。”

趙明钰咬緊牙關,忍着疼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讓他叫他就叫,他不要面子的嗎?

黑衣人走進兩步,粗魯的将人拎到貨倉,讓原本坐在那裏的人騰出地方然後冷冷開口,“放心,我不會現在就割掉你的舌頭,現在不叫沒關系,刀子挨多了,總有忍不住的時候。”

趙明钰身體一顫,涼意順着脊背爬遍全身,腦海中飛快想着該如何脫困,鬼樊樓都是亡命之徒,看這人的模樣應該對他恨到了骨子裏,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哥啊,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弟弟我用生命的代價證明,這句話真的不能不聽。

紅名堆進去容易出去難,他要有玉羅剎的武功多好,這種時候什麽都不用擔心,赤手空拳就能在紅名堆裏殺個七進七出,從今以後,他就是當世常山趙子龍。

可是,他沒有玉羅剎的武功QWQ~

就他那三腳貓的功夫,不用七進七出,進去一次就可以把命丢下了,罪大惡極的鬼樊樓餘孽還拿匕首紮他的腿,還恐吓他說要拿他喂魚,玉爸爸,你要是能聽見小可憐的求救,求你吱一聲吧。

小祖宗心裏慌成狗子,他知道這群紅名真的能幹出拿他喂魚的事情,鬼樊樓出來的人,就是自己把自己剁了當包子餡兒都不稀奇。

當年鏟除鬼樊樓動靜鬧的特別大,所有人都以為他們的首領被炸死當場,裏面惡人太多,罪行罄竹難書,開封府六扇門都留了厚厚的卷宗,他沒看過開封府的卷宗,但是看過翻過六扇門留下的幾本。

這群人拐了男孩兒之後就教他們偷盜搶劫,女孩兒就留着賣到青樓,如果不聽話就會砍斷手腳,沒手沒腳逃不出去,只能任人宰割。

就算死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大宋人多,只汴京城就有上百萬人口,死了一個還能拐進來十個,城外亂葬崗的野狗就靠屍體活命,死幾個人沒誰會在意。

這群人都是瘋子,他們什麽都能幹出來。

趙明钰木着臉摔在木板上,腿上的匕首一直沒有被取下來,血越流越多,臉色很快白了下來。

這混蛋力氣那麽大,他以後會不會變成瘸子嗚嗚嗚~

黑衣人蹲下身子,看着狼狽不堪的少年人,握着匕首柄打了個轉兒,直将人疼的額上滿是冷汗,這才咧開嘴将臉上的傷疤擠成一團,“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氣到什麽時候。”

旁邊的人聞見血腥味兒也都兇性畢露,紛紛湊過來出謀劃策,都是鬼樊樓裏折磨人的老手,說起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一個比一個話多,但凡被他們圍着的人膽子小一點兒,光說就能把人吓死。

小王爺膽子不小,但是也不大,能撐到這時候已經很不容易,就在他即将控制不住爆哭的時候,外面忽然匆匆忙忙跑來一個人,“頭兒,不能再往裏去了,不然真的會遇到風暴。”

海上的大風有多恐怖他非常清楚,再大的船遇到狂風也會被刮的粉碎,他們只是一艘尋常貨船,根本撐不住狂風。

“我說過了,有事等我出去再說。”黑衣人捏捏拳頭站起來,海風那麽大,現在調頭根本來不及,他抓了狗皇帝的親弟弟原本就沒打算能活着,能讓人死在自己手中,這輩子也值了。

他們賤命一條,狗皇帝親弟弟的命可不便宜。

然後,在小祖宗驚恐的表情之下,整艘船被突如其來的浪頭直接打翻。

“頭兒!”

“頭兒,怎麽辦?”

“不怎麽辦?早死晚死都是死,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能拉着狗皇帝的弟弟一起死就行。”

幾乎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平靜的海面卸下僞裝露出真面目,山呼海嘯,波浪萬丈,和天地相比,船的存在感不比沙子大多少。

趙明钰被甩到水裏,腦袋眩暈很快又失去了意識,沒想到他沒有死在綁匪的非人折磨下,而是拉着綁匪一起死在風暴裏。

在綁匪手裏是被魚吃掉,被卷進風暴也是被魚吃掉,他是和魚犯沖嗎,非得死在魚的嘴裏?

這下可好,連當瘸子的機會也沒有了。

嗚嗚嗚,小爺布滿天下的哥哥們,你們以後一定要多吃魚給慘死的弟弟報仇,這輩子緣分到了盡頭,咱們下輩子再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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