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從前有方志傳說有道士可以禦劍飛行,如今可算是讓他親眼看見了,雖不是禦劍,但騰雲駕霧豈不是更為不易?

楊舟輕看着張嘉聞,“想不到先生還有如此神通。”

張嘉聞看着雲淡風輕,心中其實略有些懊喪,若身旁不是楊舟輕,而是旁人,以自己的謹小慎微絕不會輕易暴露,便沉聲道:“不若你凫水之能。”

楊舟輕也定定地看他,“你……”

張嘉聞緩緩道:“從六合到揚州,你不坐車,身上也沒有銀錢,租不了馬車,唯有步行。而就算是騎馬,三五個小時抵達揚州也絕無可能。你好整以暇地在大明寺等候,除非是凫水過去,否則無論如何都解釋不了。可回頭想想,只花了數小時就游了百裏之遠,莫不是水中游魚?”

楊舟輕忽然從背後抱住他腰,撒嬌道:“哎呀,大敵當前,咱們就不要窩裏鬥了吧?”

張嘉聞掙了一下,無奈這小子力大無窮,不用法力根本掙脫不開,無奈道:“你啊,當真還是個小孩子。”

轉瞬又覺得楊舟輕好歹也十六歲了,實在不能叫小,又聽他道:“剛才在那裏,我渾身不舒服,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屍油。”

“濕油?”楊舟輕沒聽懂,“難道油還有幹的。”

“屍體熬成的油。”張嘉聞的聲音極冷,冷到楊舟輕都打了個寒戰,“暹羅人的邪術,傳到了中華又兼收并蓄,所謂改良。聽聞吸收了中醫所長,熬屍油要根據不同的目的和功效,煉化不同的屍體。”

楊舟輕心念一轉,“難不成杜小姐有特殊之處,導致周湘君一定要用她的屍體煉油?”

“這倒也未必,”轉瞬之間二人便已停在旅店門口,張嘉聞穩住身形,微微扶住楊舟輕的肩膀,“他燃的是屍油,可他要練的也有可能是其他邪術。我來考考你,你方才除去那象頭神,有沒有看到別的東西?”

楊舟輕略一回想,不确定道:“我沒有看仔細,但似乎是個小小的牌子……”

“不錯,我對南洋邪術了解不深,恐怕還得查閱一些典籍。”張嘉聞此時不禁有些懷念起南京圖書館來,“揚州要查些古籍不難,可要查這等偏門的洋文,怕是不那麽容易。”

楊舟輕一笑,“橫豎你會騰雲駕霧,飛回南京去查呗。”

話雖這麽說,但都知道情勢緊急,最好今晚就能有些眉目。

張嘉聞想了想,“那牌子上有類似屍油的氣息,他又是個利欲熏心、不擇手段的小人,綜合這兩點可以判斷,他很有可能在祭祀某種邪神,讓這個邪神幫助他達到某種目的。”

“以及,方才我還覺得有一點頗為古怪。”張嘉聞沉默了一小會才緩緩道,“我感覺方才有什麽東西在盯着我們,似乎是個小的鬼魅,我想應和周湘君的計劃有些關系。”

“小鬼?”楊舟輕覺得毛骨悚然,突然眼珠一轉,“盡信書不如無書,今晚我帶你出去見見世面。”

又晚了些,楊舟輕帶着張嘉聞來到了揚州渡口,也就是古時的瓜洲渡。

揚州自古繁華,自從隋炀帝開大運河,又經明清數代漕運經營,更是富庶甲天下。雖然楊舟輕在書本中讀到火車汽車興起之後,西方的河運日暮西山,可在仍落後許多的民國,揚州依然是至今千裏賴通波。

碼頭上聚集了不少南來北往的客商,不少皆不似華夏之人。楊舟輕定睛看了看,跑去對一黑黑瘦瘦小小的客商道:“Excuse me,are you from Thailand?”

盡管是簡簡單單一句英文,對方亦十分驚訝,瞬間便開心地與他攀談,張嘉聞在一旁看着,瞬間覺得為楊舟輕繳納的高昂學費物有所值,頗有些我家有兒初長成的驕傲自得。

楊舟輕問完了,又跑回來,神色卻有些凝重,“幸好這個客商走南闖北,也見識廣博,否則尋常南洋百姓也未必知道。那個叫做佛牌,他供奉的,極有可能還是個陰佛牌。”

“我察覺到的那個小小的鬼魅是什麽?”張嘉聞蹙眉。

楊舟輕嘆了口氣,“這個就複雜了,那客商說分兩種,一種是古曼童,就是兒童的魂靈,用法術放到供奉的佛牌或者佛像裏,從而為供養人帶來福報,一旦積攢夠了功德,就可以轉世投胎。”

“我覺得那鬼魅魂魄不清。”張嘉聞果斷否定。

楊舟輕苦笑,“那可能就是第二種了,直接拿死胎做成小鬼,需要用生食和血供養。”

“那就是徹頭徹尾的邪物。”張嘉聞若有所思,“這麽看回想一下,這個杜小姐長得頗有宜男之相,甚至還有幾分貴氣。也許這個周湘君想要引誘拐帶她,從而誕育下可做古曼童的孩子?”

楊舟輕打了個哆嗦,“虎毒不食子,如果周湘君當真如此打算,簡直禽獸不如,還碰瓷湘君,不要臉。”

張嘉聞失笑,“這也不過是我們的猜測罷了,不過不管如何,這個杜小姐前有包辦的冥婚,後有觊觎她的邪神,真是前有狼後有虎,處境堪憂了。”

“先前我和周湘君關系尚好,所以蹚了這趟渾水,如今既然他利用我在先,他的死活,我是無所謂的。至于杜若……”楊舟輕對她也無甚印象,只記得似乎是個濃眉大眼的女子,“如果先生想要積德行善,管一管這個閑事,我奉陪便是。”

張嘉聞點了點頭,“你倒是比從前多些俠義心腸,曉得什麽是公義了。一路奔波,天都快亮了,咱們白天補個覺,待天色暗了,再去探一探杜府。”

楊舟輕最喜睡懶覺,自然喜不自勝地應了。

二人睡到午時方醒,張嘉聞又請他吃一吃揚州坊間的小食,大快朵頤一番後,才不慌不忙地往杜家去。

避過杜家的仆役,兩人悄無聲息地往杜小姐的閨房去,裏頭還微微點着燈,楊舟輕蹙眉,從窗戶的縫隙往裏看去,梳妝臺前、美人榻上均是空無一人。

不好!這杜小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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