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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周湘君所圖為何呢?”
楊舟輕如今也幹練不少,“恐怕症結還是出在杜小姐身上。不過既然已經知道她的生辰八字,你難道算不出她的命數?”
張嘉聞懶散道:“為了這種事窺探天機,我以為不值得。故而我修蔔筮,對幹支、紫微鬥數都是興趣缺缺,所以就算知道了她的生辰八字,我也懶得算。”
楊舟輕簡直無語,“那我們如何能得知其中玄妙?咱們今晚夜探杜府?”
“不必,過了今日,他們防備肯定更重,與其盯着杜家,不如先盯着那周湘君,我懷疑他如今應該練了什麽邪門的功法,這幾日定然會露出馬腳。”
夜黑風高時,殺人放火夜。
楊舟輕跟在張嘉聞身後,難得心中有些發毛。
二人隐沒在黑暗中,張嘉聞故技重施,給他們二人額上都貼了符,悄無聲息地到了周湘君的暫住地。
遠遠一看,張嘉聞皺起了眉頭,一旁的楊舟輕不知道嗅到了什麽,竟然開始幹嘔起來。
“你聞到了什麽?”張嘉聞早知他五感敏銳過常人,見他如此難受,不由得在他雙肘間托了一把。
“不知道,一種很油膩很令人作嘔的味道。”楊舟輕臉都白了,眼中也有了淚花。
張嘉聞想了想,從随身布袋裏取了個類似于鼻塞的東西,又掐了個訣給他封住口鼻,“好些了嗎?”
楊舟輕只覺什麽都聞不到了,腦中也回複清明,“為什麽會有這種古怪的味道?”
張嘉聞略一思忖,眼中忽而閃爍,低聲問,“你這個同窗,是否是南洋歸僑?”
“是,他似乎是從馬來亞還是暹羅回來。”楊舟輕見他眼神一亮,不由得有些好奇。
張嘉聞笑道:“這倒是有意思了,我自問見過多少邪術妖孽,此等南洋邪術卻是第一次見到,此番也是運氣,讓我漲了見識。”
“可先生是否有把握和洋人的邪術一較高下?”楊舟輕遲疑道,“我在學堂裏,老師們都鼓吹洋人厲害,無所不能,遠勝國人。”
“這個說辭,你信嗎?”張嘉聞反問他,“你當真認為你自己不如那些蠻夷?”
“可如今他們就是有堅船利炮,就是富庶先進,這誰也不能否認。”見張嘉聞面色不善,楊舟輕趕緊找補,“可我總覺得他們沒有德育教化,只知道四處搶掠,實際上還是一群野蠻人。可就是這些野蠻人,從滿清開始便讓我們擡不起頭來!你說這算不算是野蠻打敗了文明?”
為何洋人比國人厲害,這是個複雜的命題,百年來那麽多新學舊學的大家都沒搞清楚,不要說張嘉聞這個道士了。
于是撇開這個話題不談,張嘉聞冷笑一聲:“你須得知道,堅船利炮,舊不如新,可當真論起道法,新不如舊。暹羅這等邪術,不過雕蟲小技,極其虧損陰德,你萬不能學。”
楊舟輕委屈道:“我連你的大道都沒學會,遑論邪術?”
說來也奇怪,楊舟輕不僅氣力過人,還聰明絕頂,從一開始吊車尾進了學堂,也不過數月,就連從前abc都不知曉的洋文,如今也能在班上拔得頭籌,老師們都誇一句神童,讓偶爾前去接洽的劉媽很是虛榮。
可偏偏就是張嘉聞的這些道法道術,他就算知其原理,就是無法很好地使喚出來,禹步都學了,符也會畫,但別說天雷,就是點個火将這符自己燒了都做不到。張嘉聞也未灰心,就開始試着教他其他流派,就連祝由術都考慮過,想着他日後做個神醫也不錯,可想不到這小子碰上藥理更是一塌糊塗,吃了他的藥、被他紮了針、喝了他的符水,別說是從死神手中搶得一線生機,恐怕再精壯的活人都立刻倒地身亡。
雖然有些遺憾,但張嘉聞想想也便釋懷了。道術玄妙,若是什麽人都能學會,豈不是遍地是地仙,滿天是天仙?
楊舟輕被封了嗅覺,反而其他四感更敏銳些,伸手捏了捏張嘉聞的肩膀,“先生,你看那邊。”
周湘君房間的燈火突然滅了,取而代之的是暖暖的微光,似乎換上了燭火。
他住的是揚州城內數一數二的旅店,舍棄了豪華明亮的燈光,換上昏暗不明的蠟燭,十分不合情理。
“過去看看。”
二人隐遁身形,偷偷摸摸地站到了窗邊,就見房內昏昏暗暗,房間正中的位置供奉着一尊佛像,旁邊點了兩盞油燈,而非蠟燭。
楊舟輕定睛一看,瞬間就愣住了,那佛像和尋常廟裏見到的金光燦燦的佛祖頗為不同,竟是粉紅色的。
“這是什麽邪神?”楊舟輕脫口而出。
張嘉聞蹙眉看了他一眼,“雖不是我中土正神,但這個卻也算不得邪神。這是印度教神祇伽內什,是印度創世神濕婆之子,也是智慧與財富之神,看來你這位同窗想求的是財啊。”
“我還以為是佛教呢,想不到是這麽個古裏古怪的東西。”一聽印度,想到上海外灘見過的那些狗仗人勢的阿三,楊舟輕瞬間失去了興趣,“不過四大文明古國,真是一個比一個淪落,我們山河破碎,印度卻活生生成了洋人的狗。”
“你啊,講話真是刻毒。不過如今的印度,怕是和你從課本中學到的文明古國沒什麽關系,早就斷種絕嗣了。”張嘉聞蹙眉看裏面,又定睛看了看裏面點的燈,再看看象頭神前面供奉的一塊小小的牌子,神色大變。
他的目光定在那兩盞燈上,見多識廣如他,竟然也生出幾分惡心欲嘔之感,心中念了好幾遍經才堪堪壓下去。
楊舟輕的不适感也愈發明晰,甚至不想再看那昔日同窗的面孔一眼,拽了拽張嘉聞的衣袖,示意走為上計。
不料此時,周湘君突然回頭,他的雙目竟然是一片血紅,死死地盯着他們二人的方向。
不好!雖然有隐身符,但竟被發覺了。
千鈞一發之際,張嘉聞單手提住楊舟輕的衣領,拽着他整個人往上一躍。
楊舟輕恍惚間才發覺二人周遭盡是飄渺水汽,竟在騰雲駕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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