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楊舟輕下意識地張嘴,随即便是一陣駭人的光亮,周湘君雖修習邪法,可到底道行不深,被這強光閃得睜不開眼。
可張嘉聞卻看得清清楚楚,楊舟輕口中吐出的分明是一道閃電,對他的跟腳的猜測又有了幾分肯定。
“伽內什”被這一道雷一劈,渾身上下立時起了火,扭動顫抖,活像馬上就要灰飛煙滅一般。
張嘉聞下意識地看天,見沒有雨點才放下心來,心知不能再拖,便燒了張符,對雷部諸神請了個願,随即劍指蒼天,烏雲滾滾之下,一道不亞于剛才那道閃電的天雷從天而降,打在“伽內什”身上。
一陣焦糊味散去後,街上空空蕩蕩,哪裏還看得出剛才鏖戰的半點痕跡?
也許是心神劇痛,也許是神識相連,周湘君活生生嘔出一口血來,原本就有些發黃的面色眼下顯得有幾分灰敗,惡狠狠地看着楊舟輕,“神霄派的道士厲害我知道,你又是什麽妖物?”
楊舟輕面色也不好看,先前中了毒,剛才又失控,如今真氣紊亂、陣陣翻騰,此刻正忙着調息,根本懶得理他。
張嘉聞手中之劍不知去了何處,此時正施施然地看着周湘君,瘦削的面上滿是不屑,“有些事我一直頗為不解,你既然養了這麽多鬼童,并未有哪一個不可取代,為何你一定要置杜若于死地?為何非她不可?”
周湘君柔情蜜意地笑了笑,“因為我喜歡她啊,鬼童靈性最強大的莫過于親生骨肉,她是個聰明姑娘,我相信我們的孩子一定也是個伶俐的。”
這話說的喪心病狂,張嘉聞根本懶得和他啰嗦,直接請了符對着手中的佛牌燒了過去,周湘君躲閃不及,竟然就讓這火點燃了手中的佛牌,立馬如喪考妣地哭嚎了起來。
張嘉聞又道:“讓讓。”
楊舟輕乖巧地往旁邊讓了一步,那火瞬間又朝着屋內的佛像燒了過去。
這火似乎與尋常的火有所不同,仿佛專門燒那佛像,其餘的東西就像有防火帶隔離一般,就連紙張都安然無恙。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三味真火?”楊舟輕靠牆站着,明明疲态盡顯,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周湘君哀嚎了一聲,雙手捂住了臉。緊接着他原先光澤年輕的面孔突然開始長出皺紋,老人斑更是如同星子一般鋪滿了他周身上下,頭發開始花白掉落,牙齒松動甚至還有一顆掉了下來。
他竟然一夜之間從一個風華正茂的青年變成了行将就木的老頭!
張嘉聞諷刺道:“金錢家資可以偷,官位爵位可以偷,如花美眷也可以偷,可是歲月是偷不來的。想要長生,卻耐不住寂寞,經受不了苦修,用這等歪門邪道修得的長生,哪裏是什麽真的長生呢?”
周湘君聲音也變得蒼老而氣若游絲,“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麽害我?”
楊舟輕諷刺道:“我與你也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利用我将杜若騙出來?”
“誰讓他們個個都喜歡你呢?包括這個賤人?”周湘君惡毒道,“原本覺得你出身貧賤,不過是個下人卻能輕易蠱惑這麽多膏粱子弟。如今看來,你不僅騙過了他們,甚至還騙過了你的主人。啧啧,張天師聰明一世,想不到卻被自家的下人蒙在鼓裏,實在是可笑。”
張嘉聞淡淡道:“他從未欺瞞,我一早也便知曉,我的人我自己會管教,不勞費心。”
說罷,他不再理會周湘君,而是扶起楊舟輕,探了探他的脈,讓自己的真氣在他體內游走,“只是有些虛罷了,并無大礙。”
“你才虛。”楊舟輕不滿道,“不要這麽說一個男人。”
“男人?你确實還不算。”張嘉聞也不管滿地狼藉,“咱們回南京。”
“不管他了麽?”楊舟輕回頭看了眼無比潦倒落魄的周湘君,低聲問。
張嘉聞搖了搖頭,“他如今的壽命都是搶來的,按照天數他早就該死了,現在也不過是行屍走肉。你看着吧,也不過是這一兩個小時,他必死無疑。”
楊舟輕仍有些不放心,“不如我們等他歸西了再回去,此人陰毒,哪怕讓他得到一線生機都是後患無窮。”
“也行。”張嘉聞見他思慮周全,竟還有幾分安慰,“到底還是有幾分長進。”
楊舟輕挑眉倔傲道:“小爺我英姿神武,頭一次認識麽?”
搖了搖頭,張嘉聞靜靜地看着周湘君,“其實此番你我都有些托大,這南洋邪術厲害得很。”
他不知想起了什麽,似笑非笑地看楊舟輕,“我送你去讀書,是希望你能有一技之長,做個社會的棟梁。可方才聽周湘君的口氣,你倒是人緣甚好啊,就連這個杜姑娘都對你另眼相看,我看若是之後她的陰婚婚姻能夠解決,你就幹脆娶了她算了。”
楊舟輕連連擺手,“事關女孩子清譽,你可不要胡說。我和這個杜若真的不熟,這次來其實還是為了周湘君的面子,想不到他竟然如此……”
周湘君已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站也站不穩,只怨毒地看着他二人。忽然,他雙眼直直地看向前方,“小若,你來了?你快來救我,他們害我!”
話還沒有說完,他眼皮翻了翻,最終倒在地上,再也沒了聲息。
“何苦呢。”楊舟輕慨嘆道,“對了,我那個陰婚的同學,咱們還要救嗎?”
張嘉聞不悅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們何必管這種閑事。”
楊舟輕讨好道:“可她确實很可憐啊,要嫁給一個死人,還偏偏遇到周湘君這麽個瘋子。”
見張嘉聞臉色不善,楊舟輕先是茫然,緊接着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狀,“是不是你覺得這個事情是旁人的家事,與道法無關,所以不想插手?”
“她既然有本事逃離家門,又是個讀過書的知識女性,自然有本事能好好活下去,她家中的事,咱們确實不宜過多插手。”張嘉聞點頭,“當然,如果你對她也有意,這個閑事我也可以幫上一幫。”
楊舟輕趕緊搖頭,“并無此事,休要再提。”
見他那樣子,張嘉聞不由得笑了笑,“你傷得不輕,還得好好修養。你依舊游回去麽?”
楊舟輕拽住他衣袖,“我想吃烤鴨了,還是怎麽快怎麽來的好。”
張嘉聞無奈一笑,單手抓住他的衣領,化作一陣煙,轉眼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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