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老功還在

第59章 老功還在

“黃大已經被捉起來了。”

吳筠拎着被子的手一頓，看向李功。李功臉色如常，聲音卻帶着點遺憾，繼續說道：“雖然他後頭肯定還有主謀，不然就他那頭腦不可能搞出這樣的事兒，但是目前的證據只能抓他一個人。領導的意思也是低調處理。”

輕輕的抖開被子，甩上晾衣服的竹竿，吳筠淡淡的問道：“那黃大會怎麽處理？幾個遭殃的大隊會得到什麽補償？”

李功走到吳筠的身後，幫忙拉扯着被子，回道：“黃大現在人已經被壓着去邊疆的農場改造。至于幾個大隊的補償，這個問題比較微妙。從黃大家裏只是搜出了一千多的現金，補償應該是直接把這些款項按照各個大隊的受損程度分配。我今天過來主要目的就是要去受災的五個大隊核實一下情況，寫個報告給領導。這樣才能安排發放補償。”

吳筠聽到這兒，大概知道李功的目的了。

“這麽大的事情，你就一個人攬下來？”要知道，這五個大隊的人受了災，肯定心裏積着怨恨，這個工作就是吃力不讨好。

“我這不是想着咱們大隊很多好小夥嗎？而且這工作，其他人也不好做。我好歹對這附近都熟悉，而且你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我為難不幫我吧。”語氣是那麽的可憐兮兮，只是吳筠知道這人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情。

“把你的計劃說出來。”

李功就知道這人懂自己，笑意盈盈的把自己的盤算說了出來。

趁着還沒上工，吳筠手腳麻利的找來了李功要的人。

紅旗跟煤球一人帶着三個人來到吳筠的家裏。他們這八個人聽了吳筠的話，都毫不猶豫的跟大隊長請了假。找他們幫忙，是因為李功的要求。

他們都是跟五個受災大隊有着那麽點遠親的關系。這樣去到這些大隊，才不會因為面孔生，而受人注意。

吳筠給每個人發了一袋子的玉米面，不多，也就一斤左右。他們帶着這些東西，打着看親戚的名頭，去看看這些個大隊的實際情況跟送上來的報告有沒有出入。

吳筠這頭在分東西，李功那頭也開始了細致的講解這次行動的要求。

等分配好人手後，大家兩人一隊的出門了。

Advertisement

吳筠也收拾好東西，給爺爺留了個字條。李功騎上自行車，帶着吳筠出門。

他們兩的目的地是唐家灣大隊。

唐家灣大隊的人基本都姓唐。

吳筠選這個地兒，是因為他奶奶有個堂妹嫁到了這裏。也就是說，這次他要去看看姨奶奶。雖然兩家的關系不算很親近，但是偶爾會讓人捎帶些自家種的東西來維系着親戚情分。

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吳筠看着前頭李功堅實的後背，感受着時不時吹來的晨風，心裏很是安定。如果這次不是為着去看人家受災的情況，而是兩人一起去玩多好啊！

“是不是在偷看我啊！”李功突然說話，聲音不大，卻帶着點點笑意。被微風帶着吹進了吳筠的耳朵，也吹進了他的心底。

伸手想拍一下這人的背，但是手一放上去，背部的肌肉正随着李功的笑聲微微顫動，這種感覺聽奇妙的。

這就讓李功不太好受了。

在泥濘狹小的村道騎自行車本來就是要眼觀六路，不然一不小心，就要騎到地裏頭去。結果後頭坐着的人居然動起手來了。也怪自己，老是喜歡逗人。只得忍着這甜蜜的負擔，兩只腳蹬的飛快。

不過一小時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唐家灣的集體農田都是在村子外頭的。現下兩人一眼望去，本來黑色的泥土地上頭應該長着的綠色莊稼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黃色枯葉。跟柳家灣大隊同樣刺鼻的味道在四周飄蕩。

能看到不少人在裏頭忙活，有人臉上圍着破衣服，有人幹脆鼻孔裏面插着綠色的東西。

吳筠知道那是山上的一種能做中藥用的根莖，味道清香，沒想到居然有人用來堵鼻孔。

兩人沒想到這裏的氣味這麽濃重，身上并沒帶什麽東西可以用來遮味道。李功從口袋中掏出一個藍色的小手巾，塞到吳筠手上，示意他先按住鼻子。

然後，這才慢慢的騎着車子，把外頭這一圈地都看了個遍。

見看的差不多，兩人就問了路上一個嬸子，推着車子進到村子裏頭，找到了吳筠的姨奶奶。

姨奶奶對吳筠的到來很是吃驚，因為她也只是在吳筠剛出生的時候見過一次。沒想到這小夥子聽說她隊裏的事情，居然給她送糧食了。

吳筠看着眼前跟自己奶奶有三分像的姨奶奶，心中很是親切。

三人寒暄一番，就進入正題。

“姨奶奶，我在外頭看到好多人還在那地裏頭忙活。這地看着都不成了，還能幹啥？”

姨奶奶抹着眼淚說道：“都怪那些天殺的，現在除了自家自留地，集體的地都種不了東西。大隊長見那些個東西放着也不行，就安排人把那些枯枝爛葉都挖出來，再燒掉。”

“那你們今年的收成沒了，吃什麽？”李功問道。

“今年的糧食還是有的。現在縣裏頭是給我們免交今年的公糧，但是外頭那些地又種不活莊稼，來年不知道怎麽辦好？”

見問的差不多了，兩人謝絕了姨奶奶提出的中午吃飯的建議，騎着車子就回家。

路上，吳筠感嘆：“幸好我們附近的大隊喝的水都是山上的泉水。不然，我真是怕有人會被這除草劑藥倒。哥，你們沒問出黃大這除草劑是哪裏來的嗎？”

李功想到黃大那蠢貨的馊主意，恨聲說道：“這除草劑是省裏頭新研發出來的産品，是合格的。确實如黃大說的是個精貴的東西。這幕後的人為了這個計策也是下了血本的。”

聽着李功話，吳筠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黃大這人又蠢又毒。

因着上次的野豬事件，對紅星大隊心懷怨恨。他先是找來南省的野草種子，讓人散播出去。可能一開始只是想禍害紅星大隊，估計沒想到這野草繁衍能力這麽強，種子散播速度這樣快。讓紅星大隊附近的幾個大隊一起遭殃。

可能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害怕了，就找背後的靠山收拾殘局。這靠山沒想到黃大做出這樣的事兒，只能發動關系，找來一批除草劑。按說這除草劑是合格品，只要合理使用是沒問題的。

這年頭的除草劑是用黑色的木桶裝着，上頭并沒有任何關于成分或者使用方法的說明。一般，送除草劑的時候會跟購買的人說清楚使用方法。

但是，黃大對送除草劑過來的人态度十分不好。人家就不跟他多說，只給了他一張使用說明。這人不識字，也不會找人問。直接按照以前聽說的，叫那些個來買除草劑的人未經稀釋，直接使用除草劑，這才釀成大禍。

吳筠感受到太陽照在身上那暖洋洋的感覺，只能感嘆自己大隊運氣真好，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算計。

回到家裏，已經有幾個人回來了。吳筠趕緊招呼人在院子坐下，自己則是去廚房沖了壺糖水出來。大家臉色都不太好，估計情況确實不容樂觀。

回屋裏頭翻了翻李功帶過來的大包，除了今天送出去的玉米面，還剩下幾個肉罐頭。吳筠幹脆給幫忙的人一人一個帶回去。不然好好的工不去上，回頭肯定被家裏人說嘴。不過，這請假幹的事兒，大家都統一口徑，不好往外頭說什麽。

“筠子……”，身後傳來一道聽着帶點怒氣又像是帶點委屈的音調。

“哥啊，親哥，你怎麽了？”吳筠轉身扔了一個肉罐頭到來人身上，坐到地上問道。

紅旗接過飛來的東西，一看是肉罐頭，這受傷的心靈終于得到了一點兒安慰。

“你不知道我今天知道了什麽？”

吳筠被他弄的一頭霧水。

紅旗也不墨跡，掏出随身帶着的鑰匙，撬開了肉罐頭，也不嫌髒，用罐頭蓋子挑了一塊肉就往吳筠這邊遞過來。吳筠平時不缺肉，推回去讓堂哥自己吃。

這是這個年代才有的京醬肉罐頭，不知道李功哪裏得來的。

吃了兩塊肉後，紅旗說道：“你知道上次給我說親的那姑娘是誰家的嗎？”

不等吳筠回答，紅旗繼續說道：“那姑娘，居然跟柳家灣那個會計是同一家的。他們一大家子還沒分家，柳會計就是那姑娘的叔叔。而且，這柳姑娘的對象根本不是她們廠裏的，而是那個黃大。”

說道這裏，紅旗有點犯惡心，放下那珍貴的罐頭，不屑的說道：“柳家灣的人那天回去就把這柳會計，啊，現在應該叫柳老鼠了。把柳老鼠的會計職位罷免，然後對他用了族法。這姑娘的父母可能是聽到了黃大要不好的風聲，想到我們大隊，就托人來說跟我相看。”

說到這裏，他恨恨的指着自己道：“我很差嗎？香的臭的都敢湊上來。要不是見她是個姑娘，當時就想給她來一拳。”

想起從柳春林那裏打聽到的一切，讓紅旗再一次對刷新了對人性的理解。

院子裏，所有出去的小夥子都回來了。大家正在跟李功彙報了解到的情況。

總的來說，五個大隊的實際受災情況跟送上來的報告差不多，只是程度被說小了，估計都怕受到領導的責難。只是如果按照他們的報告來安排的話，受傷的就是那些無辜的老百姓。

吳筠在裏頭跟紅旗聊了一會兒，見外頭的人要離開了，趕緊拎着肉罐頭出去。大家都是小夥子，平時缺肉的緊，對這肉罐頭都是高高興興的收下，還道下次有這等好事再找他們。

吳筠心想，再來幾次，這功哥可得要破産了。

“兄弟，事兒都辦好了。你什麽時候回縣裏？”紅旗坐在堂屋的門檻上，摸着聞到肉味竄出來的灰太狼問道。

他不是很喜歡李功，老是有事沒事來找他弟，這次還給他弟找事情。要不是他紅旗哥人面廣，就他弟弟那樣乖巧的人，哪兒能認識這麽多兄弟。

李功見這未來大舅哥語氣不善，不敢說什麽話，只能讨好的笑了笑。說道：“這事兒急，我待會兒就回縣裏跟領導彙報情況，争取把事情早點辦好。”畢竟抓人廢了點功夫，本來兩天能辦的事情，硬生生多花了幾天時間。

吳筠一聽他人等會兒就走，看時間做飯來不及了。

“等會子就走嗎？”

“嗯，等這事兒都完了，就再來……”

口中“看你”兩個字說的十分小聲，不過吳筠倒是明白這人的意思。只得起身，去廚房拿了幾個餅子跟一小罐泡菜放到籃子裏，讓李功帶回去吃。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看文留言的讀者。

求收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