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小裝飾

林老爺子親自在林家大門口迎接,這樣的待遇并不是誰都能有的。

上一次讓老爺子親自迎接的情況還是幾年前。

——那時候林老爺子身體好轉，重新開始處理林家的事務，老爺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作所為太為過分的林振宏和葉芸二人趕出了林家,第二件事便是讓林程回家。

那也是林程在離開這個家時隔近十年之後又再一次回到林家。

那天,老爺子也如同現在這樣，人還沒到，早早便已經站在了大門口翹首以盼。

……

不過，顯然，林老爺子今天要等的人并不是林程。

看到派去接林程他們的車開進家門,林老爺子雙眸一亮,還不等車停穩，就已經拄着拐杖走下階梯，朝着車前走去。

看着林程從車裏下來，林老爺子只是輕描淡寫地瞥了他一眼，随後便直接越過了他，朝着林程身後看去。

看到林程身後空空如也,林老爺子皺起了眉,詢問：“人呢？”

林程沒有回答,目光卻瞥見了林老爺子挂在拐杖上的那個粉色米老鼠小毛絨玩具。

看到這個,林程很快聯想到了節目錄制的過程中某個小插曲。

他參加‘愛心微笑’活動給林沫沫弄了個土黃色香腸嘴毛毛蟲毛絨玩具,那小孩似乎并不嫌棄那個玩具長得醜，還愛不釋手地一直抱着。

直到後面一天,林程帶着林沫沫去那邊的市場補貨,林沫沫看到了還在市場外做活動發玩偶的公益組織。

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

當時的林沫沫雖然很努力地沒有表現出對自己的毛毛蟲的嫌棄，但看看自己懷裏的毛毛蟲,再看看活動玩偶發放臺上那些可可愛愛的毛絨玩具,尤其是那個粉紅色蝴蝶結的米妮玩偶,林沫沫的眼中明顯流露出了羨慕又渴望的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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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見林程不說話，林老爺子又湊近車內看了一遍，确定車裏沒人之後，老爺子的眉頭皺得更深，怒瞪向林程：“我問你，我們家小沫沫呢？怎麽沒一起回來？”

說罷，林老爺子又詢問地看了一眼林程身後的周銘。

周銘一愣，面露為難——老爺子安排他的任務的确是把大少爺和林沫沫接回來，可是他到的時候林沫沫已經走了。

“錄制結束，送她回去了。”林程面色如常地回答道。

這個‘回去’，自然是回林沫沫自己的家。

“另外，”頓了頓，林程又道：“林沫沫也不是你家的。”

就算林沫沫和他長得再像，也是經紀人為了這次節目錄制找來的孩子，并不是他的。

林程擔心老爺子求曾孫心切，看節目入戲太深，于是提醒了一句。

聽到林程這話，林老爺子不樂意了，冷哼一聲：“你知道什麽！”

“我不知道難道您知道？”林程反問。

頓了頓，林程又故意問：“怎麽，您頭不暈了？”

“頭暈？我什麽時候說我頭暈了？”，林老爺子一臉不滿地說道，又擺了擺手，道：“我老頭子好得很，用不着你來看。”

說罷，林老爺子拄着拐杖轉身便往家裏走，把林程撂在了身後。

潛臺詞仿佛是在說：這裏不需要你了，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吧。

沒有看到自家心心念念的乖曾孫，此時，林程在林老爺子眼裏完全就成了被嫌棄的對象。

一旁的周銘左看看已經進屋的林老爺子，右看看林程，面露為難。

“大少爺，老爺子就是沒看到那孩子心裏有些失望，你別往心裏去。”周銘斟酌着語氣說道。

“嗯。”林程不在意地點點頭。

“既然他沒事，那我就走了。”說罷，林程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林程即将離去之際，屋內周管家追了出來。

“大少爺，老爺子讓你進去吃了飯再走。”

“不了。”

聽林程拒絕，周管家又勸道：“都到家了，就陪老爺子吃頓飯吧，老爺子一大早就讓廚房開始準備了。”

——應該不是為他準備的吧？

林程有些頭疼地在心裏吐槽道，不過，還是放下行李進了家。

林家二叔被老爺子趕去林家在D國的某個項目上‘克難攻堅’了，此時，家裏只有老爺子一人。

餐廳裏，林老爺子坐在為首的位置上，餐桌上則已經布好了一大桌子精致的菜肴。

見林程進來在自己旁邊坐下，林老爺子不滿地癟了癟嘴。

“我最近三高，這些個什麽糖醋排骨、松鼠桂魚……還有那兩個甜品、甜湯撤下去吧。”林老爺子向一旁的傭人吩咐道。

林老爺子不愛甜口。

這個家裏之前最喜歡吃甜食的應該是林程的母親。林程似乎也遺傳了陳淑這一方面。

看了節目之後，林老爺子驚喜地發現，林沫沫竟然也喜歡甜食，口味跟林程幾乎一模一樣。

不過，他今天這些菜可不是給這個混賬東西吃的。

林老爺子不理會林程，自顧開始吃飯。

林程也沒有将林老爺子無聊的‘打擊報複’行為放在心上，安靜地陪老爺子吃了一頓飯。

——

飯後，林老爺子将一個文件夾扔給了林程，又說道：“這幾個也是我們林家的産業，雖然不是什麽大産業，但都是你祖母那輩留下的，意義非常。”

“之前是你二叔在看着，營業情況不怎麽理想，你去看看，這周末就去。”老爺子說道。

一旁，聽着林老爺子一本正經地瞎胡扯，周管家默默低下了頭。

——老爺子現在讓林程去看的這幾個産業他知道，實際上是林家所有的幾個高端食府。

這幾個食府所在的地方便是林家所有的幾個別院，意義非常這一點的确不假。

但要說‘營業情況’，完全就是瞎胡扯。

那幾個食府除了林家宴客、以及接待一些特殊預約客人之外，平時并不對普通的食客開放，哪兒來什麽營業情況。

老爺子讓林程這個周末過去的目的，不言而喻。

林程接過資料看了一眼，顯然也猜到了老爺子的意圖。

“有空我會去看看，至于其他……”頓了頓，林程又淡定地道：“不需要。”

“你——！”

“難不成您覺得我能兩天學成五星級大廚？”

“……”這一次，輪到了老爺子吃癟。

“我是怕你把我們家小沫沫餓着。”林老爺子不滿地嘀咕道。

——

林程又在林家陪着林老爺子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離開林家時，周管家将一包打包好的飯菜遞給了林程。

“大少爺，這些都是你喜歡的菜，老爺子特地讓廚房都給打包了，讓你帶回去吃。”周管家說道。

事實上，林老爺子的原話是：先前那些不要的剩菜剩飯、都讓那小子帶走。

“上了年紀的人，有時容易情緒化，少爺你多理解一些。”周管家又道。

“我知道。”林程颔首。

頓了頓，林程又道：“平時多勸勸他，讓他少想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所謂‘不切實際的事’特指林沫沫這件事。

聞言，周管家一愣，點點頭。不過，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又低聲道：“我會多開導老爺子的，只是……大少爺，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孩子可能真的是你的。”

在這個家裏工作了這麽久，周興很少看見老爺子對于一件事如此篤定。

而且老爺子已經讓人在收集樣本準備拿回來給林程和林沫沫做DNA鑒定了。

只是過程中出了一些小麻煩。

——為了不讓林沫沫發現，吓到她，林老爺子原本是打算讓人等林沫沫還有林程錄制結束後，悄悄在他們住的屋子裏找些可以作為樣本的東西的。

結果，因為林程和林沫沫在離開之前将房子打掃得太過于幹淨，別說足量的樣本了，就連一根頭發絲他們都沒找到。

林程神情莫測地看了周管家一眼，最後篤定地說道：“沒有這種可能。”

……

另一邊，林沫沫被周奇送回了她和奶奶住的地方。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林沫沫才終于從和林程分開的小失落中恢複過來。

和周奇道別之後，林沫沫跑進了樓房。

走到樓道裏時，林沫沫卻停了下來。

她将之前林程寫給她的手機號碼、解鎖密碼連同那臺手機一起，塞進了樓道旁一堆雜物的縫隙中藏好，小心踱步上去。

到家門口時，林沫沫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動靜，确認張小強不在，這才跑回去将手機拿上，重新返回家裏。

家裏，此時只有劉翠芳一個人在。

看到奶奶已經能下地走路了，林沫沫一臉高興。

“奶奶你的腿已經好了嗎？”林沫沫驚喜地問道。

“好了。”雖然走路時還有些跛，但已經不礙事了。

“本來我上周就說不用再住了，小陳非得又給我再交了兩個星期的康複療養費，這不是白花錢嘛。”劉翠芳有些心疼錢地說道。

林沫沫卻搖了搖頭，寬慰道：“陳宇叔叔也是希望奶奶的腿能恢複得好一點。”

“家裏來過人嗎？”林沫沫看了一圈四周，發現他們家的‘家産’好像又缺了幾件。

聞言，劉翠芳嘆了口氣，道：“還不就是那個挨千刀的混賬東西。”

如果不是前天接到隔壁鄰居打到康複中心的電話，告訴她說張小強來了，正在砸門，劉翠芳也不會這麽火急火燎地從那裏回來。

“他是不是又來搶奶奶的錢了？”

“沒事沒事，我提前放了一部分在張媽那兒，他只拿走了一百多塊。”

原本，劉翠芳一分錢都不想給張小強，但想到林沫沫馬上就要回家了，劉翠芳擔心張小強會再來要錢影響到林沫沫，便留了一百多塊将張小強打發走。

“不說他了，小沫沫這一周過得怎麽樣？沒有給別人添麻煩吧？”劉翠芳關切地問道。

“沒有，”林沫沫搖搖頭，又道：“我可乖了。”

林沫沫神采奕奕地和劉翠芳說起了自己這幾天錄制節目的情況，還有一些有趣的事情，當然，也說到了林程。

“他送了我一個小玩偶。”

“就是這個！”林沫沫從包裏拿出了林程給她的那個毛毛蟲獻寶似都給劉翠芳看。

“對了！他還從警察叔叔那裏幫我拿回了之前弄丢的11塊5毛錢。”

之前，林沫沫的錢被那間煙酒店的老板搶走，又誣陷她是小偷的事情，林沫沫害怕奶奶會擔心，所以沒有告訴對方實話，只說是自己不小心弄丢的。

現在，又讓林程給要了回來。

聽到林沫沫的話，劉翠芳點點頭。

“林先生是個好人。”

劉翠芳沒有手機也不會上網，并不知道林沫沫和林程在錄制節目的時候是怎麽過的，但是從林沫沫此時的模樣來看，那位林先生應該并沒有虧待她，還将她照顧得很好。

而且劉翠芳也知道，陳宇送她去治療腿上、療養，也是因為那位林先生的關系。

“對！”林沫沫用力地點點頭，抱着手裏的醜毛蟲又笑了笑，将毛蟲挂到了她睡的‘床頭’上面那根釘在牆上小釘子上。

空蕩蕩的家裏，終于有了一件小裝飾物。

——

周六晚上，《和爸爸一起生活》的第一期正片正式播出。

除了林沫沫自己看不到之外，無論是林老爺子，還是陳宇幾人，亦或是林程本人，都準時打開了視頻端。

一段簡短的主題曲過後，五組明星家庭不一樣的生活體驗也正式與觀衆見面了。

節目采取順序拼接的方式，上半節先後播出了五組家庭進入‘新家’第一天的生活。

播放順序還是同之前預告片的順序一樣：白宇霖是第一組，在他之後是演員高元恺和總裁爸爸鄭承業，帶班爸爸段北作為壓軸，放在最後一個播出。

林程一組則還是在第四組。

前面三組播出時，節目評論區觀衆讨論的話題和直播間的情況差不多。

白宇霖父女兩人一出現在屏幕上，觀衆的評論瞬間便刷屏了。內容大多是：【白宇霖好帥！】【女兒好可愛！】【這對父女互動好有愛！】【一周的等待果然是值得的！】……

到高元恺一組時，節目後期有意剪輯出來高元恺修燈泡、修門鎖、修電飯鍋、洗衣服做飯等一系列操作則讓觀衆看了大呼：【厲害】。

鄭承業一組，節目組則用了欲揚先抑的手法進行剪輯：一開始熊孩子撒潑、耍無賴、死死抱着手機平板不松手的畫面的确引起了不少觀衆的不滿，但緊接着，節目又接連播出了熊孩子幾個‘壕’言壯語的搞笑畫面，以及熊孩子對着一個要飯的人說要給對方買游艇的畫面。

評論區的話鋒很快也變得正面起來：

【突然發現鄭承業這個兒子還蠻搞笑的。】

【從小就有霸總內味了。】

【童言無忌。】

【小孩還是挺善良的。】

……

直到父子兩人第一天的生活結束，評論區裏還在不斷刷着觀衆模仿熊孩子口氣說的‘壕言壕語’金句。

——

“馬上到程哥他們了。”電腦前的王希緊張起來：畢竟上個星期的預告片裏，不僅林程被‘一剪梅’，林沫沫也被惡意剪輯，着實太慘了。

“應該不會比之前的預告更慘了吧。”畢竟那已經是底線了。

周奇小聲道，但心裏也不免緊張起來。

上一組結束，随着一段旁白過後，畫面被切換到了林程和林沫沫這一邊。

畫面中是林程帶着林沫沫走進他們的‘新家’的場景。

與之前預告片裏放出的打掃過的家不同，這一次，林程和林沫沫打開門，屋內的畫面就是真實的、沒有經過打掃和整理時的模樣。

接着便是父女二人開始打掃房間的畫面。

雖然這一段節目用了快進的方式播出，但觀衆卻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兩人的努力下，屋子一點點變得幹淨整潔的過程。

評論區開始熱鬧起來。

【本來看了上周的預告，我打算直接跳過這一組的，要不是在等段北，我都打算直接關了，結果我看到了什麽？！】

【這一組的房子居然這麽糟嗎？】

【之前預告片進屋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啊！】

【預告片裏放的明明是打掃幹淨之後的樣子。】

【我說呢，之前預告片裏林沫沫跑上跑下的在幹什麽，這屋子這狀況，可不得跑上跑下好幾趟才能打掃幹淨嗎。我之前還說這孩子矯情呢，原來小醜竟是我自己？】

【狗剪輯，也太誤導人了吧。】

……

【這一組好認真啊。】

【确實，看他們把房子收拾幹淨，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我也是。】

【有種努力獲得成果的感覺。】

……

看到觀衆的評論都很正面，王希和周奇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感到不可思議。

“真的假的？節目組居然沒有拿程哥他們搞事情？”王希不敢相信地說道。

周奇也點了點頭——這一段太正常了，正常得太不正常了！

沒有惡意剪輯、也沒有被故意拉踩，甚至林程他們這一段的時長都和其他組的差不多。

“難道陳宇哥真去給節目組充錢了？”王希嘀咕道。

“怎麽可能，”周奇瞥了王希一眼，又重新看向屏幕，低喃道：“再往後看看吧。”

後面的幾段才是林沫沫在預告片中被黑得最慘的幾段。

現在的正常，說不定只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