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
高杉家祖宅原本并沒有很大,但是被三船夫人擴建過的祖宅就大得不可思議了,若真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從宅子晉級成莊園了吧?
內宅的占地面積并沒有十分誇張,但因為三船夫人喜靜,內宅出入的人手就格外少了,不僅如此他們來去都不會發出一丁點的聲音,這自然就營造出了內宅大到空曠的錯覺。
至于外院就更不用說了,那并不是高杉家原本就有的土地,而是經由三船夫人的要求後來擴建的,裏面不僅有屬于私兵們的練武場,還有給雇農或者外聘侍女提供的宿舍,人們在其中進進出出,俨然是一副小集市的樣子,不,它和集市還是有一點兒不同的,起碼集市上的人的人不會像這裏一樣做什麽都十分有序。
高杉宅的每一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事務,而且他們還有這精準的時間觀念,做什麽都井然有序。
高杉君雖說是與三船夫人一樣居住在內院,但除去學習以及休息的時間外,大多時候他都呆在外院,首先是他還沒有到三船夫人那樣通過“修心”來提升自己境界的地步,所以自然不用呆在寂靜的內院,其次,出入內院的大部分都是女性,他一個男人,雖說還是個小孩子,總是在那裏也覺得別扭。
外院其實也很不錯,為了方便那些私兵訓練,還劃出了一塊塊的練武場,旁觀那些人練習也總能讓高杉君受益匪淺。
“9997、9998、9999、10000!”咬牙完成了揮刀一萬下,高杉君的內衫都要濕透了,再加上沉重的外衫,他覺得自己身上簡直就壓着千斤的重擔。
三船夫人為他安排了系統的訓練,從體能到刀術甚至是蒙學都有安排,不過訓練的量遠超普通武士家孩子所承受的,那種每一項都在挑戰極限的訓練量,這不像武士的訓練方式倒與那些伊賀忍者的訓練方式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以極端的方式開發人體性能的極限。
不過三船夫人顯然是按照高杉君的體能制定的,每天都能保證成功地榨幹他的每一滴精力,但卻不會傷害到他正在發育的身體,一段時間的訓練後高杉君也算是習慣了這樣的訓練節奏,竟然還能抽出時間溜到外院了,不過三船夫人對于高杉君的行為到沒有什麽批評。
“有精力的話去哪裏都可以。”這是那位夫人的原話,“如果對自己的實力有足夠的自信就是跑到戰場上都沒有關系。”他的母親在說這句話時就充滿了自信,那是強大武士對于自己所擁有的力量的自信。
“結束訓練了嗎,三船少爺。”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高杉君才完成了訓練溜到了外院,他還沒來及去沐浴,衣服和頭發都是被汗水浸濕後再風幹的,但因為他一向将自己打理得很幹淨竟然沒有什麽汗馊味,若湊近了聞也只能聞到淡淡的檸檬水的味道。
那些人都叫他三船少爺而不是高杉少爺,高杉君在心中默默想到,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認下了那個三船少爺的稱呼,“結束了。”他對訓練場下的護衛說道。
“這回還是來觀戰的嗎,三船少爺?”問話的是護送他回來的護衛頭領,那群護送他的人可都是輕挑細選選出來的,放在這外院至少是個小隊長,而那個頭領更已經能夠得上“家臣”的級別了。
“如果來觀戰的話要不要去二區的訓練場看看?”護衛看似不經意地說道,“那裏可有個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小鬼,雖說是仆人家的孩子,但聽那個區的人說,那個孩子擁有極高的刀術天賦。”
擁有極高的刀術天賦?高杉君聽到這話有些意動,他本人的天賦可是受到三船夫人的稱贊,不說是天才般的人物也可以說得上是才華卓絕了,雖然才開始練習沒有多久卻已經像模像樣了,但因為身邊沒有同齡人,他一直無法對自己的能力做一個正确的評估,不知道他和那個衆人眼中極有天賦的小孩兒相比,誰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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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什麽名字。”想罷,高杉君向護衛詢問了對方的名字。
“是洗衣房桂婆婆的外孫,叫桂小太郎。”護衛回答道。
桂小太郎?高杉君在心底念叨了幾遍,還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的名字。
不管怎麽樣,到底是高杉君的好奇占了上風,他不管已經快要到了吃飯的時間,直接到了二區的訓練場,剛一踏入而去他就看見了紮着長發獨辮子拿着木刀的身影。
桂的年紀和他差不多大,身量也挺相似,他和對面的護衛手上都拿着一把木刀,因為兩人巨大的身高差而讓這幅畫面顯得有些古怪。
“右下方,刺。”這顯然是一場指導戰,他對面的護衛在每一次出招前都會報出自己攻擊的方向以及招式,而桂則會根據他的指示作出應對,雖然因為自身經驗的原因總是勉強擋住對方的攻擊,但從他的反應力以及揮刀的果決來看已經十分不錯了。
高杉君眯着眼睛在下面看了一會兒,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還真是野路子的打法。
高杉君雖然才開始訓練一段時間,但接受可是三船家代代流傳下來的最正統的武士教育,不僅僅是站位,甚至連每一道揮下的弧度都很有講究,看他揮刀時不僅會感受到附在刀上的凜冽殺意,更能欣賞到揮刀那一瞬間的美感,這才是無愧于三船家悠久歷史的刀法。
而桂不同,雖然他也是被教導着練習刀術,但他的那群老師成分實在是太雜,既有在名門刀術館學習過正統刀術的,也有從戰場上磨練出來的刀法,幾項一結合就形成了他自己的獨特刀法:既有正統刀術的氣魄也不乏常用于戰場上的暗殺術的狠勁,靈活機動,應變自如。
雖然年紀尚小,但已經可以看出大家風采了,高杉君是如此評判到,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武士,那群護衛對這人的天賦到沒有謬贊。
“有人來找你了,小太郎。”他對面的護衛早就看見了在下面的高杉君,但因為離得遠并沒有看清他的衣着打扮,再加上他又從未見過高杉君的樣子,自然沒有認出他就是最近才被接回來的“三船少爺”,“是你的好朋友嗎?”他以為和桂年紀相當的高杉君是他的玩伴。
桂的視力比那護衛出色一些,至少足夠他看見高杉君的臉,“并不是朋友,”他放下了木刀,“我從未見過他。”
這時看見桂他們已經結束了對練的其他人終于将視線從演武場上移了下來,他們一轉身就看見了站在他們身後的高杉君。
“三船少爺!”為首的武士看清了高杉君羽織上的家紋立馬跪了下來,而他身後的人聽了他對高杉君的稱呼也跟着跪了一片。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高杉君對他們的反應見怪不怪,事實上在這祖宅中呆了這麽多天除了已經混熟的那批護衛其他人見他都這個态度,他早已習慣了。
“我只是來看看那個據說和我年紀相仿的孩子,”高杉君開口解釋,“确實擁有難得一見的刀術才能。”
“只是下仆之子怎麽能說得上是才能?”那為首的武士顯然會錯了高杉君的意思,他将頭埋得更低了些,“我們一定不會逾越讓他再接受訓練了,請少爺責罰。”
聽到這話高杉君額上落了一串黑線,什麽鬼,我就這麽可怕嗎?他在心中想到,嘴上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來,“請不要這樣,難得的刀術天分自然需要好好教導,我只是聽見有同齡人擁有如此刀術有些好奇罷了,事實上我對擁有一個如此優秀的玩伴還是十分期待的。”
玩伴?!那些護衛都被這從天而降的巨大餡餅給驚呆了,他們可不是初出茅廬的傻小子,自然明白“玩伴”這個身份有多麽特別,要是不出意外的話,玩伴一定會成為家主重要的副手或是家臣吧?
竟然有些羨慕那個傻小子了,護衛瞥了眼還什麽情況都搞不清的桂小太郎,暗暗嘆道。
高杉君說選玩伴并不是心血來潮的事,三船夫人早在之前就和他談過這個問題,并且在過問過高杉君的意願之後很幹脆地當了個甩手櫃。
“是你的玩伴又不是我的玩伴,”三船夫人是這麽說的,“既然是你自己的東西當然要你親自挑選才好。”完全不像是一個母親會說出來的話,但如果說這話的是三船夫人就完全不讓人意外了,那本來就是一個不能用常理揣測的奇女子啊。
“你願意當我的玩伴嗎,桂君?”高杉君走向了那個小孩子,桂似乎有些遲鈍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他身旁的那個護衛跪在地上拼命地拉他的和服下擺,暗示他應該向高杉君行禮。
“三船、三船……”他好像完全沒有聽見高杉君說了什麽,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維之中,過了一會兒在高杉君都有些不耐煩了才一拍手反映了過來,“我知道了,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家主大人的兒子!”
你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嗎?在場的人都有些黑線,這家夥的反應弧也太長了吧?
“是這樣沒錯。”雖然臉上沒表現出來,但高杉君已經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了,總覺得這個叫桂的家夥和坂田銀時一樣是個難搞的孩子。
“當玩伴嗎?可以啊!”對方爽利地答應了高杉君,“我叫桂小太郎,你叫什麽名字。”
喂喂喂,你這是對三船少爺說話的态度嗎,一定會被責罰的!在場的護衛無不為桂捏了一把冷汗,這小鬼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和誰說話啊!
高杉君瞪大了眼睛,這種自我介紹的方式還真是新奇的體驗,他愣了一下随即反應了過來,“我叫高杉晉助,請多指教。”
“高杉?”桂又呆了一下,“不是三船嗎?”
“三船是母親大人的姓氏,”高杉君耐心地解釋,“雖然我負責由母親教養,但在族譜上并沒有改姓三船。”
更重要的原因高杉君沒有說出來,就他個人而言更喜歡別人稱他為高杉,而不是三船,雖然高杉代表着他那個父親的低劣血脈,但至少叫他高杉的人眼中看到的是高杉晉助這個人,但是叫他三船少爺的那些人看到的卻僅僅是他背後的三船夫人罷了。
他高杉晉助永遠只是他自己,不是什麽三船少爺,更不是三船夫人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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